《成为反派的白月光[快穿]》作者:无稽之谈 文案 白泽,神兽,生来通晓天地万物,凌驾于众生之上。 在漫长的沉睡后,白泽突然被拉入三千世界,成为反派们求之不得的白月光,思之欲狂的朱砂痣。 对此,点亮了科学、文学、数学、医学……等多种技能的白泽大佬表示:谈恋爱不如搞事业。 反派:搞事业不如爱你。 说明: 1.主受,1v1,攻每个世界长相一样,受是无所不知的学霸,苏爽甜。 内容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三千世界当学霸 立意:发展科学,知识兴邦 第1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一天 “从今天起,恒星电子就交给泽宇了。” 能容纳数十人的会议室中,坐在会议桌上首的老人道。 白泽在他的示意下站起身,走到老人身后。 他俯视会议桌下方,只见股东们神色各异,其中尤以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脸色最为难看。 中年人面前摆放着名牌—— “恒星电子副总经理,秦江涛。” “爸……不,秦董,”秦江涛起身道:“泽宇才刚从国外回来,还不熟悉公司业务,要不我先给他在财务部安排一个……” 话没说完,在老人的注视下消了音。秦江涛只感觉那道目光像一把雪亮的刀刃,切开他的大脑,看透他的所思所想。 背后不由浮上一层冷汗,还未出口的话也换成尴尬的笑容—— “好,好。泽宇年少有为,大哥大嫂在天有灵想必也会感到欣慰的。” 闻言,长桌两端看向青年人的目光变得更复杂,有同情、惋惜、遗憾,也有质疑、打量、乃至隐藏极好的不屑一顾。 作为目光的焦点,白泽并非感觉不到股东们的情绪。事实上,作为一只象征祥瑞的神兽,辨凶吉、察善恶、断福祸乃是他的本能,此刻会议室内的心音嘈杂纷乱,其中蕴含的不善简直能够捅破屋顶。 不过目前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选择小世界……小世界加载完成……背景搜索中……背景加载完成……” 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劈开乱麻,清晰地印在白泽的识海中。 白泽:“法则?” 被称为法则的声音欢快道:“怎么样,白泽?一穿越就是霸道总裁,是不是感觉自己赚了一百亿?” 白泽:“……” 我真是谢谢你了。 “先把小世界的基本情况传输给我。” 白泽是被法则拉来三千小世界□□工的,据法则说,由于一些小世界的不和谐指数太高,导致大世界的恶意趁十万年一度的沧海桑田涌入小世界,抹杀了某些关键人物的存在。 “这些关键人物原本会影响本世界主角的最大对手,也就是反派的一生。但现在他们全都消失了,反派也就没人接手了。” 世界线陷入混乱的后果是小世界归于混沌,再严重一点,还可能影响到大世界的稳定。 “所以为了小世界的万万亿生灵与大世界的和谐稳定,拯救世界、拨乱反正的任务就靠你啦,白泽大大!” “哦对了,我们检测到大世界恶意存在的理由是这些反派过得太惨了,所以请你在拯救世界之余顺便拯救一下陷入黑暗的反派,让他们重新体会到人生的美好吧!” “么么哒。” 白泽:“……” 虽然对法则的要求略无语,但是身为定国□□的神兽,维护世界稳定是白泽的天职,没得选。 拥有一身飘逸华美的白色长毛,外形如狮子一般优美,头生双角的神兽从浩瀚宇宙中站起身,弓起背部打了个哈欠:“走吧。” 反正已经睡了几百年大觉,就当去度个假好了。 繁多的背景资料被法则化为一段神识,灌输进白泽的脑海。 他所穿越的第一个小世界处于现代背景下,白泽的身份是华国通信业巨头——恒星集团的总经理,秦泽宇。 而需要被拯救的反派则是秦泽宇的备用器官库,邵秋白。 故事听起来很狗血,身为豪门继承人的秦泽宇身患从母亲一方继承来的遗传病,这种疾病会让他在成年后逐渐丧失身体机能,罹患多种并发症,并最终因为多器官衰竭走向死亡。 假如秦泽宇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但他偏偏是秦老爷子最看重的继承人,本身也极具才干,于是,不甘认命的祖孙两人通过旗下的基金会暗中寻觅与秦泽宇配型相符的对象,最终找到了贫困山区的高中生,邵秋白。 邵秋白一开始接受基金会的赞助时是非常感激的,听说需要自己献血给一位基金会的赞助者治病也没有多想,甚至还打算毕业后来恒星集团工作,可惜他没想到,秦泽宇想要的不光是他的血液,还有他的肾脏、心脏、肝脏……以及其他可供移植的器官。 邵秋白犹如一只刚刚展翅的雏鹰,一头撞进了猎人的圈套。 但小世界法则认定的反派自然不是普通人,秦泽宇费尽心机也没有成功移植上邵秋白的器官,反而让他趁乱逃脱,并在国外成为了一支知名风投基金的合伙人,多年后返回华国,展开对恒星集团的报复。 此时的恒星集团因为秦泽宇的死已经渐趋没落,邵秋白不计代价并且十分狠辣的手段让掌管恒星集团的秦家二叔——秦江涛难以应付,于是渐渐开始倚重女儿秦芊芊的男朋友方铭。 而方铭正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角,一个从几十年后而来,掌握先机的重生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白泽觉得照这个背景介绍,自己假如要拯救反派的话,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 “白泽?白泽大大?”法则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听到了。”白泽、或者说秦泽宇的唇边勾起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 “你有计划了吗?” “当然。” 听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兽这么说,法则心中大定,它提议:“反派现在还在青山市的小县城里上学,我们明天就把他从偏远山区接出来怎么样?我可以替你定位!” “不怎么样。” “啊?” 白泽保持微笑,聆听着会议室里乱糟糟的心音—— “扶持这么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什么用?” “董事长怕是年纪大了,头脑发昏了。” “我们恒星可是华国最好的通信企业,不是给人带小孩的。秦泽宇会什么?念书?他知道我们主打的音乐手机和别家滑盖手机的区别吗?” 白泽:“反派的事情不用着急,我觉得让他在山区里上学就很好,贫困的生活可以磨练他的意志与品格,并且建立起崇高的理想。你看秦始皇、朱元璋、任正非……咳,这些伟人哪个不是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出来的?我这是为了他好。” “可是……”法则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泽:“你还想不想拯救陷入黑暗的反派,让他感受到人生的美好了?” 法则:“想!” “那就照我说的做!” “哦……”法则弱弱地答应了一句:“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看着会议室对面一片空白的投影屏,白泽想起自己在接收背景资料时看到的这个世界通信产业的现状。 小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大概等同于白泽所在的大世界2006年,但与大世界不同的是,他们的通信业发展极慢,基础建设跟不上进度,专利技术一片空白。 都已经2006年了,这里的人还在使用滑盖手机和2G网,3G网络与智能手机连个苗头都没出现! 在这个时代,手机只能用来打电话,信号还不怎么好,彩信和蓝牙是外国高端手机才有的配置,华国人连最基本的专利还没取得,发邮件只能用笨重的电脑,打视频电话更是军方的特权。至于手机=移动电脑,在现在人的脑海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穿越成一家通信公司的总经理,责任心令白泽难以接受这个落差。 “不行,我觉得不行。”他对法则道:“不急,我先去搞个科研!” “……” 在传说中,神兽白泽生而祥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中外万事万物。也许有些夸张,但也相去不远。 白泽虽然沉睡了数千年,可这些年里也时不时睁开眼看看人世间的变化。他对于现代人手一只的智能手机很感兴趣,于是专门花时间把背后的原理搞了个一清二楚。 “我是先研发智能美颜、一键磨皮,令女人疯狂的美图手机呢……还是先研发高速上网、畅享10G带宽,给男人自信的商务手机?” 恰在此时,前方的老人一拍会议桌,斩钉截铁。 “都不要说了,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起泽宇接任恒星电子的总经理!” 他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泽宇,你有信心吗?” “当然。” 股东会在董事长的一力支持下就这么结束,股东们面带不悦纷纷散场,可想而知,明天一早,秦老爷子将家族企业交给长孙的流言就将传得满天飞。 秦江涛离开前,回头看了眼站在老爷子身边的侄子,目光阴沉。 “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他心道。 自己在恒星电子干了这么多年副总,也安插了不少人手,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秦江涛决定回去好好安排一番,一定要给侄子个教训,让他知道恒星集团的掌舵人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 “你说什么?” 装饰奢华的办公室内,秦江涛从真皮靠椅上直起身,“秦泽宇跑去研究所了?什么时候?” 办公桌对面的中年人笑着说了几句。 “十几天?会议结束后就去了所里,还调阅了一部分项目资料?” “……我说怎么找不到他,公司的事情都是董特助在处理。” “很好。”秦江涛想了想,对中年人道:“苏所长,你先不要打扰他,让他和所里的工程师、研究员们自由交流……对了,我记得钱教授后天就要回国了吧?” “没错。” “还要拜托你替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引荐一下,想必泽宇刚上任,有不少看法想要和钱老沟通。” “这是当然。” 中年人离开办公室后,秦江涛转了转手中的钢笔,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果然是毛头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总经理的位置还没坐热,就想去研究所指手画脚,也不怕步子大了闪到腰。” 恒星电子的研究所虽然归属总公司旗下,但资金和项目都是从集团内部直接批复的,当初为了建立这么一个代表着华国最高通信科技的研究所,秦老爷子东奔西走求了不少人,这才从华科大请来了业内顶尖的几位通信技术专家,其中研究通用无线分组业务的钱教授更是业界泰山北斗,在全世界通信领域都赫赫有名,秦老爷子三顾茅庐才把他挖来。 一想到这些人都被秦泽宇这个指手画脚的新总经理给激怒,把他像丧家之犬一样轰出研究所,甚至去老爷子那里告状,秦江涛就感到心中大快。 “钱教授也七十多的人了,万一再被气出个什么毛病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个在国外学金融管理的小年轻而已,读了几年外国大学就真当自己是绝世天才了?还想指导专家们做研发?” “其他专家也就算了,钱老可是华科院院士,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喷你个狗血淋头我这个秦字倒过来写。” 算算钱教授回国的时间,秦江涛快意地点了支烟:“呵,走着瞧。” 这总经理的位置,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要回到自己屁股底下,天意。 · 白泽并不知道秦江涛一个人脑补了些什么,他此时正坐在研究所一间小会议室中,对面是被强行从各自的研究项目中叫出来的研究员们。 “秦总,我不关心您对于公司有什么新的安排,但我们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没错,我关于建立、保持和拆除DTE和DCE之间物理链路的研究刚刚立项,正在研究的紧要关头。” “您不了解科研层面上的事情就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耽误了新技术的研发我会向老董事长报告的。” 面对一群神色不悦的科研人员,白泽怡然不惧,他打开自己准备好的ppt,平静道:“移动通信的未来是高速化、标准化、智能化。独立的通讯网络和电路交换模式已经不符合时代了,我们要做的,是将互联网放在手机上,让手机成为互联网的一个载体......” “在由恒星主导的未来,手机将不再仅仅是一件通讯工具,而是一台个人电脑。我们要让电脑上可以完成的工作,在手机上也可以完成,而且更加高速、便捷、有效。” 一些模型架构、说明文件在屏幕上一闪而过,在刚吊起与会众人胃口的同时,白泽暂停了播放。 他道:“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整整半分钟,没有人动,所有研究员的屁股都像是粘在椅子上,眼睛紧盯着屏幕,希望白泽再多说一点,就一点。 身为专业人员,他们更加明白这些想法的价值,更何况秦泽宇提出的不光是构想,从PPT上的智能手机概念图和分组交换机的网络架构图来看,他已经完成了对于新一代网络通信技术的初步架构。 这对于任何一个研究通信技术的相关人员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就如同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 安静片刻后,刚才说自己时间很宝贵的研究员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厚着脸皮道:“不不不,秦总,不好意思,我还想多坐一会儿。我现在很闲,非常闲。” “对对,”号称要向董事长告状的另一名研究员渴求地看着白泽的U盘,恨不得把里面的图纸拷贝到自己脑子里。 “再让我看一眼交换机的设计图纸吧秦总,我回去以后会给董事长写感谢信的。” “我也写!” “还有我!” 白泽:“……” “厉害了。”法则用感叹的语气在他的识海中道:“坚贞不屈研究员,在线卑微。” 第2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二天 小房间内的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等到研究员们鱼贯走出会议室时,大多数人还沉浸在刚刚所获得的极为超前、甚至惊世骇俗的知识上,一个个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行色匆匆,恨不得早点回到自己的实验室验证一番。 站在走廊里的中年人看到这一幕,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他拉住一名平时关系不错的研究员道:“刘工,你这是......” “不要打扰我,我还要回去修改自己的立项报告书。”被称作刘工的研究员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中年人被训斥,不怒反喜。他看到最后从会议室中走出的白泽,圆团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容:“小秦总。” “苏所长。”白泽招呼道。 高高胖胖的中年人是恒星研究所的副所长,由于兼任所长的钱教授事务繁忙,大多数与后勤有关的工作都由这位苏所长处理。而苏所长此人性格圆滑,和一群专心科研的学者们还算相处的不错,可惜他本人并不是做科研出身,这么多年了对于所里研究的技术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小秦总辛苦了,”苏所长和蔼可亲地和白泽同行了一段距离,和善道:“您别见怪,所里这些搞科研的就是这种倔脾气,受不惯被人管束,您要想领导他们,还要好好磨合磨合。” 白泽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不这么认为。” “什么?” “我们研究所的各位同事都十分友好,我们这三个半小时相处的很愉快。”白泽一指旁边大门紧闭的办公室,道:“你看他们,听了我的鼓励,都迫不及待地回去继续工作了。” “是么呵呵?”苏所长擦擦额上的汗,讪笑一声。 他心道,这些人不是急着写投诉信给老董事长骂你的话我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带到白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苏所长骂了一声:“呸,死鸭子嘴硬。” 他转头给秦江涛打了个电话,语气比起刚才虚伪的客套来亲近了不少。 “喂,宋总,是这样的……对……” “你说的是真的?” 秦江涛挂了电话,大喜过望,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秘书道:“备车,我要回老宅。” “不不不……还是周末再回,周末钱教授就从米国回来了。” · 钱教授的飞机落地时间在周五中午,等他来到研究所时,消息才刚刚传到宋江涛耳中。 “已经到了,怎么这么早?” 秦江涛从沙发上坐起来,匆匆套上外衣,对下属道:“来不及了……我先去研究所,你找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董事长。” “好的。” 一辆黑色别克轿车从机场一路赶来,低调地驶入恒星研究所的大门。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另一辆黑色轿车同样驶入院子,秦老爷子走下车,匆匆来到研究所内。 “董事长。”苏所长早已得到消息,在门口迎接。 “不用,”秦老爷子拒绝了苏所长的搀扶,问他:“泽宇呢?” “这……”苏所长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不告诉我,待会儿也自有人让我知道。” “唉,”看到横眉竖目的秦老爷子,苏所长露出几丝尴尬,他擦了把额上的汗,道:“也怪我,钱老来得太急,一下飞机就到了所里,我没来得及通知小秦总,他还在顶层的小会议室里和所里的技术骨干开会。” 说话间两人上了电梯,苏所长按下16楼的按键。 “也是这些搞研究的性子太轴,多大的事,小秦总刚上任想做出点成绩来,怎么就值得惊动钱老了?” 听了苏所长隐含偏向的话,秦老爷子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下电梯后加快了前往会议室的步伐,脚步踏在走廊上铮铮作响。 苏所长跟在他身后,想想自己之前给秦江涛发的那条短信,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就在这时,秦老爷子:“咦?” 他的视线看向一旁,对苏所长道:“我胸口有点闷,去上面透透气,你就在这里等着。” 说罢,不等苏所长反应,他脚步稳健地走向楼梯口,推开消防门,进入楼顶小天台之后还顺便将门从里面扣上了。 苏所长不明所以,注视着秦老爷,只看到消防门的把手上挂着一件颜色灰白的西装外套,看样子有些肥大。 “哪个把衣服脱下来随手挂在这里了?”苏所长嘟囔了句。 他心想该不会是秦泽宇惹了众怒,让这些平时战斗力不如鹅的研究人员脱了衣服在会议室里和他肉搏吧? 不过这个猜测太离谱,苏所长笑笑便罢。 他低头又给秦江涛发了条短信:“秦总,董事长已经来了,正准备带人去会议室。” “很好,钱老呢?” 说实在的,苏所长自从几天前得知钱老的学生给他发了封邮件,这些天光顾着关注研究员们的情绪变化了,对千里迢迢赶来的钱教授只看到个背影,不过这不妨碍他揣测对方的情况。 “一头扎进小会议室就没出来,连午饭都是让学生给定的,我在门口还听见钱教授高声说话,想必被小秦总气得不轻。” 不过可能是为了钱教授的形象和秦泽宇的面子,他刚在走廊外旁听没多久,就被钱教授的学生以“老师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围观”为由给请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江涛大喜过望。 “你先稳住老爷子,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后就到!” 他催促司机:“快点,抄近道!” 今天是他把秦泽宇彻底踢下来,让老爷子和股东们看清楚他真面目的日子,可不能因为堵车误了时间。 研究所里。 笼罩在办公楼附近的气氛还是像最近几天一样低,往来的人员凡是戴着研究员工牌的,皆是面色低沉、行色匆匆,就连等电梯的时候都皱着眉在墙上比划,仿佛在思索什么。 “错了……不是这样……” “好像可以……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秦江涛低调地在门口走进来,挂断了和董事会一名股东联系的电话。 他听见过往人员的只言片语,略有些长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走吧。”穿过大门附近的几栋建筑,大步走向核心区域,秦江涛在走入研究大楼是意气风发地抬了抬下巴。 也就是这时—— “咦?” 正是下午三四点钟,天气晴朗。明亮的阳光晃过研究楼明亮的玻璃幕层,折射出道道白光。 在有些刺眼的光线中,可以隐约看到楼顶站了两个人。 凭借着多年一起生活的经历,秦江涛一手遮住眼睛,另一手推了推秘书:“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我家老爷子?” “董事长?”秘书大吃一惊,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还真是!” “那另一个是谁……”看着看着,和脑海中的形象比对,秦江涛冒出一个惊人的猜测:“该不会是钱教授吧?” “……好、好像真的是他。” 楼顶上的两位老爷子说话间像是有些激动,往靠近栏杆的位置靠了靠,其中一人的肢体语言略显夸张。对钱教授很熟悉甚至特意找来他的采访视频研究过的秦江涛看见那个招牌式的挥舞手臂的动作,彻底确认。 “不至于吧……”秘书喃喃。 他和秦江涛对视一眼,从睁大的眼睛里,两人都看出了对方心底的猜测。 ——秦泽宇本事怎么这么大?居然气得钱老爷子想跳楼?自家董事长这是在劝和? “事情闹大了。” 秦江涛先是一愣,随后一喜,努力压制住翘上来的嘴角,对秘书道:“快!上楼!待会儿别忘了去调监控录像。” 这么好的打击侄子的机会,自己怎么能错过?! 电梯还停在13楼,秦江涛不耐烦等待,带着秘书,两个人哼哧哼哧爬了十六层楼梯。 他气喘吁吁地走出楼梯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好在前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T恤,戴黑框眼镜的三十来岁年轻人是钱老的学生,康建华,平时研究所通信系统和通信网络方面的工作就是由他来主持的。康建华本人的态度,也就基本可以代表钱老的态度。 此刻,这位康工正背靠走廊的墙壁,手里拿着一个黑皮记事本,在上面写写画画着什么。 “康工!” 秦江涛调整了一下呼吸,热情地迎上前去要和康建华握手。 “好久不见了,幸会幸会。” “你是?” 康建华抬起头,视线有些迷茫。他努力回想秦江涛究竟是谁,同时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对面的大门。 突然对面卫生间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秦总/泽宇!”两人异口同声道。 秦江涛没来得及奇怪康建华的说话声音怎么不如想象中气愤,为了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抢先一步道:“泽宇,你怎么在这里,快和二叔回去!” “研究所的事情还是交给专家来处理,我们外行就别插手了。你要想做事的话,二叔给你介绍几个高管,回头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一下……” 他自顾自地说着,感觉自己的处置很妥当,却没注意身后康建华的目光有些古怪。 “高管?”白泽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 他目前的这幅皮相上佳,清俊温文,轩然霞举,衬托得对面的秦江涛犹如一枚发育过度的大土豆。 宋江涛犹未察觉,带着些长辈的姿态教导道:“对,你还年轻,做事有些不妥当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天你一直插手研究所的工作,公司内一些老人已经有意见了,还是二叔想办法帮你压下去的。” “你现在立刻回去,和高管们道个歉,这件事也就从此揭过……” 宋江涛的话还未说完,他时不时看向走廊尽头的消防门,希望秦老爷子快点下来听到自己这番话,同时又有点心急,不知道自己亲自打电话去请的几位董事来没来。 白泽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用一种无限包容的眼神看着秦江涛,倒是一旁的康建华听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中年人是谁,但是新一代通信网络的研发才刚起了个头,他张口就要把发起人挖走,这怎么行? 一个正常的人,脸怎么能这么大呢? “这位先生。”康建华虽然是搞研究的,但力气也不小,他一挥胳膊挤到秦江涛身边,质问:“你在恒星公司担任什么职务?有什么权利?凭什么决定秦总的去留?” 秦江涛虽然不满康建华不认识自己,但心想自己是在替研究所的专家们分忧,这些人事后会感谢自己的,于是镇定道:“康工不用担心,我是泽宇的二叔,这些年一直担任恒星电子的副总经理一职,负责财务与人事。” 他本意是想让康建华相信自己的能力,却不料戴着黑框眼镜的康工脸色一变,几乎是带着指责道:“你们这些管后勤的就好好去管后勤,随便插手我们研究部门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什么,我……”秦江涛瞠目结舌,甚至怀疑这姓康的是不是搞研究搞傻了,怎么把自己的原话返还回来。 “不是我,是泽宇,我是……”他压下胸口怒气,正准备解释,冷不防走廊另一端的消防门外侧传来轻微响动,门闩被人拉开,随后两名老人一前一后出现在走廊里。 打头的正是钱教授,他伸手把挂在门上的西服拿下来,往身上一披,对身后道:“赶快的,老秦,你怎么磨磨蹭蹭的。” “你还说我?要不是我看到这件衣服,还真找不到你。一看衣服我就知道你那老毛病又犯了,一激动就喜欢上天台抽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跳楼。” 秦老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被厚重的消防门挡住了一部分,正沉浸在烦恼中的秦江涛没听清,倒是其余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老师。”康建华看向钱老。 “建华啊,”钱老爷子点头,一双苍老的眼睛很快就瞧向白泽,目光一亮:“还有泽宇,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待着不动?” “我……”康建华刚开口,秦江涛终于瞧见从后面走过来的秦老爷子。他一听口风,迫不及待地抢话道:“泽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话就算你不满二叔也得说,钱老是咱们华国移动通信界的国宝,对公司的贡献非常大,你怎么能让钱老生气呢?” 说着他一拉秦泽宇的衣袖,扭头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不起钱教授,我是泽宇的二叔,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说罢他一转身,自觉在秦老爷子和钱教授面前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尤其是有秦泽宇这个对照组的情况下。 这下就算老爷子再怎么偏袒秦泽宇这小子,在钱老面前总要顾忌点影响吧? 生怕自己把今天的一出好戏演砸,秦江涛强忍着心里的得意,也不去看秦老爷子的神情,小声给秦泽宇台阶下:“算了,泽宇,我们快走吧。听说你这些天一直吃住在研究所里,二叔特意给你点了鸿宾楼的席面,还有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豌豆黄……再不去宾客们都等急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要在心里哼首歌。 ——天在助我,秦泽宇的总经理之位这回肯定保不住了! 说着,秦江涛将白泽往楼梯口的方向用力一拽。 ……没拽动。 “你……” 秦江涛心中愠怒,心想秦泽宇这小子和自己早死的大哥不愧是亲父子,都是一个德行,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深呼吸,正准备继续上眼药,冷不防一道身影从旁掠过,挡在两人身前。 “你说要谁走?” 钱教授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没有平时的和蔼可亲,甚至他老人家多年修身养性练太极的功力都被破了,话语里隐含一股杀气。 秦江涛被吓了一跳,松了手里的衬衣袖子,抬起头一看,只见钱老不愧是每天早晨四点半骑着自行车去公园打太极的老一辈科学家,七十来岁的人了身手利落,一个箭步就冲到秦泽宇身前,西服的后摆似乎还飘在半空中。 他目光一扫康建华,对在一旁看戏的学生道:“建华。” “在!”已经成为知名教授的康建华一瞬间回忆起钱老当年在大学里挨个儿点名回答问题,答不上就罚站的英姿。他皮一紧,立正站直。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是!” 康建华瞄了不明所以的秦江涛一眼。 钱老和秦老爷子刚来,还没弄清楚情况,他亲眼目睹全程,已经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小秦总的二叔,这是想把他拐去公司上班,让他从一个万人敬仰的科研工作者,变成一个俗不可耐的内心只有KPI的商人! 这是在毁掉小秦总的科研生涯、学术生命、荣耀之路! 太阴险了! 豪门斗争,竟恐怖如斯。 秦江涛一下子就觉得康工看自己的目光古怪起来,如果说先前像是在看空气,那么现在就是在看蟑螂、看臭虫、看一锅汤里的老鼠屎。 充满不屑。 他把秦江涛挤开,扶了扶歪掉的黑框眼镜,伸手揽着秦泽宇的肩膀,迫不及待地、土匪抢亲一样越过走廊中的人潮,将秦泽宇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带去。 同时康建华的嘴里还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电路仿真业务、移动回传同步、脉冲编码调制…… “泽宇啊,你说的时分同步码分多址技术我和老师讨论过,觉得和米国他们正在研制的新一代技术标准有共通之处,不过关于采用的时分多路复用技术还有下面几点不太理解,咱们讨论一下……” 秦江涛被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愕。 他没看错?康建华的脑子没出问题?他是真的在和秦泽宇这小子讨论通信技术,而不是晚上吃什么? 秦泽宇当初在国外读的不是经管学院吗? 过于奇幻的事实彻底打击到了秦江涛的自信心,让他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的秦老爷子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 钱教授同情地拍拍秦老爷子的肩膀,听他喃喃自语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唉,不能这么说老秦,你不是还有泽宇吗?” “不是我说,泽宇这孩子是真的敢想、敢做,建华一开始和我汇报他的思路时甚至都吓到我了——大胆、太大胆!但是仔细一想居然没有问题,实现的可能性非常大。一旦放弃目前世界范围内广泛使用的电路交换技术,采用分组交换,这可是能在华国、乃至世界通信科学史上留名的突破。到时候不仅我、建华,就连你这个恒星集团也要被他带着真正地腾飞起来,成为业内的恒星火炬。” “也亏得你把这么个天才藏了这么久,一直不对往外说。怎么,还怕我偷走子不成?” 秦老爷子黑沉的脸色在老朋友的安慰下逐渐恢复过来,甚至隐隐浮现出一抹得意。 他看了一眼秦江涛,不顾次子听到钱教授的只言片语后脸色更为难看,对他道:“走吧,我和你走。咱们俩一对外行,别去打扰老钱和泽宇做正事。” “不,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江涛跟在秦老爷子虎虎生风的步伐后,脚步略有些踉跄。 他焦急地试图解释,冷不防对面的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自己邀请来的几名董事。 “秦董、秦总……” 董事们看到父子间尴尬的气氛,有些不解地招呼道。 “你们怎么来了?”秦老爷子问。 “不是秦总让我们来的吗?” 秦江涛眼前一黑,尤其是看见一名董事抬起手,露出了他身后自己的秘书。 “爸,我真不……” “呵。” 秦老爷子纵横商场几十年,把恒星从一家小企业发展成现在的跨国公司,什么场面没见过?眼睛一扫就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怒极反笑,看了眼秦江涛,没说话,低头发了条短信。 等董事们离开电梯,两扇电梯门合上,在下落的过程中,秦老爷子突然道:“你不是很喜欢带侄子去吃饭吗?” “嗯?” “我刚刚叫董特助去收购了你们吃饭的那家鸿宾楼,准备和其他几家餐馆一起重组一下,注册一个恒星餐饮管理有限公司。” “也是我这个做爸爸的不好,误解了你的爱好,下个月起,你把恒星电子副总经理的位置卸掉,去恒星餐饮当总经理吧。记得好好研究一下豌豆黄的四种做法。” “!!!” 秦江涛先前被打击的郁闷都淡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觉得自己在恒星电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子怎么能这么对他? “爸,你错怪我了,不是我要来为难泽宇,是公司的高管和董事,他们不清楚情况,这些天有颇有微词,还是我帮泽宇压下来的……” 看着还在狡辩拒不认错的次子,秦老爷子心中的失望达到顶峰。 正巧电梯“叮”一声到了底层,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回应道:“嗯。” “既然如此,你现在还兼任着恒星的人事主管,公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心惶惶却没有解决好……” “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头写一份10000字以上的自查报告,下个月的交接仪式上一并交过来吧。” 秦江涛:“……” 他站在门口,注视着老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 秘书好言好语地送走了几名董事,刚走到自家副总身后,就听他喃喃道—— “检讨?我十岁以后就再也没写过检讨了。” 眼看他目光扫到自己,秘书忙表忠心:“我也是!” “是什么是?10000字检讨,下周一字不少交上来,我要亲自检查!”秦江涛咬牙切齿道。 第3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三天 “回家回家。” 另一边,与秦江涛不同,坐在车里的司机亲眼看到董事长走进研究所大门时还一脸愠怒,出来的时候却满面红光,笑得连牙肉都露出来了。 “回去让张妈煲个汤,给泽宇做点好的。” “董事长,秦总他这几天不回家吃饭。”司机提醒。 “我亲自给他送过去还不行?”秦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哦。” 司机一边应声,一边在心中暗道,看来秦大少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还有待提高。 这哪是一般人,分明是只凤凰蛋啊! · 秦老爷子当真说到做到,拎着保温箱给白泽送起了饭,一日两餐,餐餐不落。 秦江涛知道后气得摔杯子,不过没用,他已经被降为了恒星餐饮集团的总经理,原公司的董事们听到了都在背地笑话,至于秘书,他由于深夜手抄10000字检讨着了凉,已经半个月没来上班了。 钱教授接过食盒,看了一眼里面的菜。 “呦,佛跳墙。” 他捻了块鲍鱼吃,顺便瞄了眼老朋友。 “我看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来送饭,其实是来打探项目进度的吧。” 秦老爷子拍开他的手,护着食盒:“给孩子做的,你少吃点。” 就在这时,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实验室里传来欢呼声。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网速达到了2M每秒,信道通用率比原先提高了一倍多,完全可以承担音视频传输任务……”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恒星的新手机打视频电话了!” “太好了!” “哼。”钱老趁秦老爷子怔愣的时间,又从他怀里的食盒中抢了个鸡腿吃,顺便嘲笑他:“看你这点儿见识,听到个时分多路复用技术就震惊成这样,等泽宇设计的新手机研制出来还不得吓死你!” “吓死就吓死!”秦老爷子反应过来,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变成了一朵花儿:“你就是嫉妒,嫉妒也没用,泽宇是我孙子!亲生的!” 说话时他看见白泽摘了手套,从实验室里走出来,顿时慈祥地挥挥手,拎起保温盒:“泽宇,快来,爷爷给你炖了佛跳墙。” “所以……”他搓搓手,趁白泽喝汤的时候,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个新手机出来了第一个给爷爷看看呗?” “没问题。”白泽想着还在研发中的、恒星第一台智能手机,脸上的笑意加深,一侧脸颊上似乎出现了个浅浅的酒窝。 等到白泽吃好喝好,在一群研究员的簇拥下来到另一间实验室,钱教授找到了还在围观分组交换器的秦老爷子。 “老秦啊……”他将秦老爷子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是这样,泽宇提出的技术标准其实就是西方一些国家目前正在研制的新一代通信技术,不过比他们的技术更先进、更完善。我之前将项目文件编纂之后递交给了国家工信部,上面的领导很重视,专门发话说要集中实力攻破难关,不惜一切代价,建立起属于我们华国人自己的新一代通信网络,在技术上领先那些一直嘲笑我们的外国人。” “所以你看……”他瞅瞅秦老爷子的神情,道:“新一代通行网络的建设不是件小事,需要各方面积极配合,光是基础设施的投入就耗资数万亿,要办成这件事不是恒星一家企业就可以的。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技术实力不足,还需要更多的人才,我想请泽宇作为外聘讲师,去华国科技大学的电子通信系授课。” “你看怎么样?” 秦老爷子脸上洋溢的得意淡了下来,神色有些黯淡。 他想了又想,叹了口气道:“老秦,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泽宇的身体……你知道的,系统性红斑狼疮,从他妈妈那里遗传下来的,七八年前就已经发作过一次,虽然这些年控制得不错,但我实在是不敢让他冒这个险。” “也是,得这个病的人受不得累,学校里的食物和环境也无法保证……” 钱教授一样叹了口气,想想秦老爷子连秦泽宇在国外读书那几年都让家庭医生24小时守在身边的谨慎劲儿,觉得拉他去华科大授课的事情怕是不能实现了。 他正准备放弃,却听秦老爷子艰难道:“……等我回去问问泽宇的意思吧。” “好。”钱教授难掩激动,躲在一旁休息间的康建华更是一不留神撞开了门。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扶了扶撞歪的黑框眼镜,道:“我有同学在米国的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就职,我之前咨询过他,听说他们那里有一种针对红斑狼疮的新疗法……” “对对对,”钱教授道:“我也认识米国医学界的人,老秦你放心,我一定找来靠谱的医生来给咱们孙子治病。” “去去去,”秦老爷子虽然担忧,却又难掩骄傲,他一瞪钱教授道:“谁是你孙子?那是我孙子!” “你说是就是吧,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眼看秦老爷子要走,钱教授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站在他身后喊。 · “……就是这么一回事。” 秦家老宅里,秦老爷子面对好几个月才回家一次的长孙,难得有些气弱。 白泽温和地看了眼这位长辈,心里知道,剧情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放心,泽宇,咱们家是民主的,爷爷绝对尊重你的意见,你如果不想去,我待会儿就去回绝了老钱。” “不用。”脑海里转过几个年头,白泽笑道:“正好研究所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也想去国内的大学看看,爷爷替我谢谢钱教授的引荐。” “诶,好。”秦老爷子抬眼看了一下长孙的神色,确认他没有不高兴,随后犹豫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老钱找来的那个米国专家不是说要用什么血浆置换和大剂量免疫球蛋白冲击疗法吗?”秦老爷子道:“从他提出开始我和老钱就托人在国家血库、骨髓库和干细胞库中寻找与你适配的志愿者,可惜没找着。” “但这个人,前几天恒星集团赞助的一个慈善组织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十个点全相合,连医生都说是个奇迹。” “所以呢?” 秦老爷子说话的时候字斟句酌,生怕白泽不同意。 他道:“泽宇,你不要有心理负担,爷爷调查过,这个孩子是孤儿,从小学起就接受恒星基金会的资助,我们不会白让他付出,恒星会继续赞助他读高中,读大学,如果他以后想要深造,恒星还会继续资助下去,就算他本身能力不够,也可以在恒星集团内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们养他一辈子。” “而且我咨询过医生,你的病情控制得非常稳定,这么多年只发作过一次,一开始我们的治疗只需要志愿者提供血液,就算需要造血干细胞也可以从外周血中分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负担。” “那之后呢?”白泽站立得笔直,注视着秦老爷子,问:“假如我的病情变得严重,引起了并发症呢?” 秦老爷子没说话,祖孙两人默默对视,对红斑狼疮患者引发心脏、肾脏损坏甚至肾衰竭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 白泽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秦老爷子苍老的脸上露出悲哀和恳求的神色后,又止住了。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答应这件事情,但在此之前请先让我见一见这名捐献者。好吗?” 秦老爷子看着他,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 · 一周后,一架直升机从秦家老宅的私人停机坪起飞,伴着螺旋桨的轰鸣声,低调地飞向华国西北部的一座小县城。 第4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四天 直升机降落在了学校的操场上。 县城中学里的学生包括老师都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飞机,纷纷趁下课时间好奇地站在楼道里围观,兴奋的谈论声飘荡在校园内的每一个角落,也飘进了坐在高二教室里一名埋头做题的少年耳中。 少年长得很高,即使坐着也比旁边的同学高出小半头,他后背笔直,肩脊的线条干净利落,有种十七八岁男生特有的英挺清朗。 他的五官十分好看,一半藏在低头的阴影下,另一半暴露在窗口明亮的阳光里,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校服,脚上甚至是双手工做的布鞋,但是也阻止不了情窦初开的女生从窗口经过时叽叽喳喳地朝里面望上一眼,笑着推搡。 “邵秋白,你不去看直升飞机吗?”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鼓起勇气朝教室里道。 邵秋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温和地答了一声“不”,然后继续低下头,皱眉看这道困扰了他好几天的数学题。 青山县本来就是国家一级贫困县,县城中学的教学条件比较差,更没有能力办什么竞赛班。这本奥赛习题册还是数学老师托人从外地的书店带回来的,可惜答案在邮寄的过程中缺损了一部分页数,导致许多题目就连教研组的老师也做不出来。 邵秋白原本没接触过数学竞赛,更没做过奥赛题,是年初的时候校长去省里参加教育局举办的会议,费尽周折替青山县一中争取来了两个奥赛初试名额。老师们心想,物理化学他们小县城的教学条件不好,比不过大城市教出来的学生,但数学总不会差太多,只要有人能够拿到全国、甚至省级一二等奖,算上10到20分的竞赛加分,说不定就能替县一中考出创校以来唯一一个市状元来。 老师们想的很好,心头也一片火热,可惜题目到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奥赛题不同于一般高考题,往年的考点十分复杂,甚至涉及到大学阶段的高等数学知识,就连这些囿于小县城、很少接触最前沿教学资讯的老师自己也不怎么明白,更不用说教导学生了。于是好不容易买到手的习题册就这么在办公室里落了灰,直到被邵秋白看到,从数学老师手里借过来试试。 到目前为止,就算邵秋白是小世界反派,智商超群,受从小到大的教育条件所限,他也只不过能做出一两成的题目。 就算是这样邵秋白也没有放弃,一到课余时间就钻进题海里,忘掉了周围的一切。 就在这时,高二一班的班主任走进来,叫了一声:“邵秋白,你出来一下。” 说话时他走到课桌边,两道影子落在课桌上,邵秋白抬起头,看到中年秃顶的班主任身边站着另一个人。 春日的阳光落在他肩上,仿佛镀了一层绒绒的浅金,学校内的樱花树开了满树繁花,沉甸甸的粉色花朵在他身后竞相盛放。 他站在窗口金色阳光照出的一方光晕里,朝自己温和点头,唇边含着一抹浅笑,道:“不好意思,邵同学,是我有事情找你,我是恒星基金会的负责人,秦泽宇。” “秦泽宇?” 邵秋白看着白泽的脸,推开桌上的数学练习册,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走了出去,一直走到校长办公室。 · “咔。” 白泽将办公室的门合上。 无关人士已经被请出去,目前这里就只有他和邵秋白两人。 “坐。”白泽示意。 等邵秋白略带不解地坐在沙发上,他道:“是这样,根据恒星基金会与你之间的协议,恒星会每年负担你的学费、课本费与生活费,直到18岁为止。” “是。”邵秋白后背挺直,不卑不亢:“我很感激恒星公司的资助,你们帮助了很多像我这样上不起学的人改变命运。” 白泽笑了笑:“明年夏天你就18岁了吧,我这里还有一份新的协议,你要不要听一听?” “是什么?” “与我个人之间的资助协议。”白泽放满了语调,以便邵秋白有充足的时间思考。 “假如签署这份协议的话,你可以获得每年超过10万元的助学金,以及今后本科、硕士阶段、乃至出国留学的全部学费与生活费。” 在06年的华国,10万元可以让一家三口在京城过一年,更不用说青山县这样的小县城,可能就连国企的高级工程师一年工资收入也不超过2万元。 在少年骤然警惕起来的目光中,白泽道:“放心,这份协议完全合乎法律和社会道德,我不会让你做能力范围以外的事。” “如你所见,我有较为严重的先天遗传疾病,经过基金会的调查,你与我的HLA配型有十个点相合,是非常理想的供体。” 说着白泽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薄薄几张纸,推到邵秋白面前。 “这是经过律师公证的捐献协议,上面明确了我们彼此双方享有的权利与义务,你可以先看一下,也可以找你信得过的人帮忙。” 邵秋白并没有急着翻开文件,而是深深注视白泽,问他:“供体是什么意思?我……需要捐献什么?” 发现他的语气有些艰涩,白泽笑了,略显柔和的笑意在他那张冷肃俊美的脸上绽开,犹如一朵带着距离感的花。 “放心吧,”他道:“都说了合乎法律和道德,不会让你做卖肾这么恐怖的事情。” “你还是先看看协议吧。” 邵秋白的耳根红了一下,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懊恼。 这位秦先生既然神通广大到能通过上次基金会组织的体检得知自己的HLA配型,自然也能够轻易查到自己是孤儿,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从小被隔壁村子的单身汉收养。可惜养父两个月前在县城打工时被工地的混凝土砸到,救治几个月后还是不幸去世,还欠了一大笔外债。这段时间邵秋白一直在考虑退学养家的事情,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 这份资助协议对于邵秋白来说就如同救命稻草,就算条件苛刻,隐藏风险,可无论如何他最终还是会签的,因为签了它养父欠的债就能够还上,自己也能继续读书。 至于被作为捐献供体…… 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都告诉邵秋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白得的午餐。这样事先将条件和义务列得明明白白的协议,总好过无缘由的给予。 反正他从很早以前就习惯了失去,并且失去过太多,没有什么不敢拿上赌桌和命运对赌的,只要是得到一点挣脱命运的机会,就会牢牢抓在手里,毫不放松。 邵秋白收敛了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仔细地翻开协议,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秦泽宇果然没有骗他,协议最前面一条写着“乙方需按照规定向甲方提供一定数量的血液、血浆、造血干细胞(自外周血提取),具体要求如下……” 在他阅读协议的时候,白泽也没闲着,他左右看了看,从校长的办公桌上找出一支笔和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法则偷偷瞄了一下他写的东西,难掩激动:“终于见面了……白泽大大,你要拐走反派,然后好好关心他、爱护他、培养他吗?”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爱护他、培养他?”白泽反问。 “啊?” 见法则不解,白泽对它道:“邵秋白是个完整的人,有独立健全的人格,并且即将成年,他的人生因为一些人渣的干预产生了某些超出控制的变量,可能会走上岔路。我的责任就是将这些变量调整到可控且安全的范围内,但是我没必要去干预他的人生,否则难道要我扶着他学习走路?我要是离开这个小世界了,谁能扶着他走一辈子?”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法则:“好像……也没错。” 它隐隐觉得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地方,但一时找不出来白泽话里的漏洞,只能感叹白泽大大不愧是个敬业的兽,搞了快一年的通信科学,用词非常学术和专业。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不管他。”白泽回答。 他引经据典,为自己寻找理由:“放手是最好的陪伴。” “哦。”法则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白泽是它自己找来的,它只负责把神兽拉到这些小世界补窟窿,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它能控制的了。 哪个神兽还没有自己的小脾气?相比之下白泽还算是好说话…… 的吧。 被法则认为好说话的白泽正看着邵秋白,问:“还有什么要求吗?你可以尽管提出来。” “不用了。”邵秋白仔仔细细地将文件又看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从兜里翻出一支旧钢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邵秋白”三个工整的字落在合同右侧。 白泽笑了笑,用校长的笔在他左侧签上龙飞凤舞的“秦泽宇”几个字。 “非常感谢。”他由衷道,将一份合同递给邵秋白。 “对了,还有这个。”压在合同上的是写了几行公式的草稿纸。 “这是?”邵秋白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白泽。 白泽被那双眼睛盯着,突然想揉一把邵秋白黑色的发旋。他压制住心中的想法,淡定道:“刚刚看你在做题,这里算错了。” 说着,白泽伸出手,在公式上画了个圈,收回时手背和邵秋白轻轻一碰。 “注意这里的变换,其实这道题目不难,很容易解决。” 邵秋白没留意白泽的话,他研究这道奥赛题已经有三四天,大概一看就知道白泽的做法是正确的,而且给出的解题思路非常优美简洁。 飞快地在下面将解题步骤补充完整,邵秋白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想到面前的人只不过扫了一眼就能克服困扰自己许多天的难题,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战栗。再抬起头时,邵秋白望向白泽的目光炯炯有神,其中多了一层赤诚的追逐和景仰 “咳。” 白泽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到腿上。 糟糕,他心想,被这种眼神一看,又想揉反派的头了。 未免自己一时失足,做出有失神兽形象的事情,白泽麻利地收拾起文件,挥别邵秋白并且送他一支恒星牌手机,道:“加油,人生没有什么难关不可以克服,以后有不懂的题目尽管发消息问我。” “我在京城等你。” 直升机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离开中学,飞向京城的方向。 白泽刚一在机舱里坐下,就拿出手机,继续解答研究所的同事们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不断提出的新问题。 他心道:剧情总算走完了,反派也远在千里之外,不会打扰自己工作。接下来的一年半可以好好研究3g技术和智能机了,说不定还能带领恒星和华科院的技术人员提前展望一下4g。 完美! 美好的科技未来近在眼前! 而陪伴着专心工作的白泽,法则心中的疑惑则越来越深。 它回顾之前和白泽的对话…… 好像哪里不对??? 第5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五天 又是一年夏末。 新生入学的季节,京城车站外挤满了带着大包小包的学生。 宋致和是京城大学的大二学生,也是学生会成员,他和另外几名学生会的副部长一起举着“京城大学”的牌子,在火车站外迎接新同学。 “怎么样,人齐了吗?”宣传部的部长高娟问。 宋致和看了眼名单:“还差一个,邵秋白。” “哦,宁安省高考状元是吧?”高娟对这个新学弟有印象:“听说还是去年的IMO数学金牌得主,咱们学校的招生老师好不容易才从清华大学手里抢过来。” 既然人还没齐,迎新的一行人就暂时在火车站外等着。八月末的天气还很热,不一会儿,大部分人就出了满头的汗。 宋致和自告奋勇要替大家买水,他走出有房檐遮挡的阴凉处,向出站口的小卖部走去,一眼就看见了挂在车站外墙上的、设计时尚的大幅广告。 08年最火的跨栏明星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黑色手机,做出经典的起跑动作,笑出一口白牙。 广告上的标语是—— “论速度,我是实力派,恒星手机也是。” “实力派?吹牛。”宋致和不屑地抬了下下巴,跑到一边的小卖部,道:“一扎矿泉水。” 就在这时,他发现店内的两个年轻女孩指了指出站口的方向,小声道:“看那边,好帅!” “是啊!” 被她们俩无视的宋致和郁闷且憋了点不服气,他扭头看向手指的方向,想要看看到底有多帅,却不妨站内站外有不少人都同时看向一个从出站口走出来的男生。 他大概十七八岁,身材挺拔,看样貌处于少年到青年之间,身上有种独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男生的样貌长得极好,五官隽秀而清朗,像是从古画上描摹来的,添一份则浓,减一分则淡。一双漆黑的眼睛温和而内敛,镶嵌在俊美的脸上,犹如画龙点睛般传神。 “好吧。”宋致和低头给店主付了钱,接过他递过来的矿泉水,自言自语道:“确实比我帅。” 这个脸,这个身材,这个气质,要是拿到京城大学去,宋致和简直现在就能听见高娟和她那一群闺蜜的尖叫声。 “同人不同命啊……”宋致和摇摇头,扛起水往学校大巴的方向走。 临走前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路遇的帅哥,却见他站在写着“论速度,我是实力派”的广告牌下面,驻足凝视。 周围的路人在偷偷看他,而他仰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运动员手中的恒星手机,突然笑了一下。 宋致和听见周围传来的“嘶、嘶”抽气声。 “笑起来更帅了!” “对啊啊啊!” “......” 宋志和抹了把额头的汗,酸溜溜地想:帅有什么用?可惜眼神儿不好! · 等把水送回大巴,宋致和拿了几瓶,又走回迎新的队伍。 “你怎么才来?”高娟嗔了他一声。 她二话不说从宋致和怀里抢过一瓶水,递给前面的人道:“赶火车累了吧,学弟,先喝点水,还是冰镇的。” “???” 怎么回事儿? 宋致和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抱怨高娟见学弟忘学长,就对上一张毫无瑕疵的脸。 非常帅。 还有点熟悉。不就是出站口被人围观的那个男生么? “是是……是你啊。”他舌头打了一下结。 近距离的美颜暴击,更致命了。 “你是……” “邵秋白。”男生笑了一下,弯腰在自己的行李中找了找,取出来一张录取通知书。 “原来就是你啊……”宋致和找不出来什么话说,只好热情地笑。 他一边尬笑一边绝望地想—— 帅、高、还是奥赛金牌,这个世界没法活了! “嘶。”就在这时,高娟可能是不满他的表现给学生会丢了人,偷偷掐了宋致和的胳膊一下。 “说句话,学弟和你打招呼呢。”高娟道。 “哦。”宋致和还陷在迷幻的情绪中,他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开口道:“学弟,你刚才是在看恒星的新手机吗?” “嗯。” “别信那种玩意儿,谁会买一个没有按键的手机?” “不如看看我这个,新款布高手机,今年夏天刚发行的,滑盖,配色时尚,能下1000首mp3,待机一礼拜,还是双卡双待!” 邵秋白:“……” 高娟:“……” 京城大学的迎新队伍:“……” 宋致和不知道自己当天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只知道自己下车之后,胳膊都被高娟给掐肿了。 但他还是和学弟互换了电话号码。 男生的友谊发展得很快,由于同住一栋宿舍楼,宋致和很快就和邵秋白熟悉起来。 虽然他读的是京城大学的电子通信系,而邵秋白所在专业的是京大的王牌金融系,但两人还是偶尔能在一些选修课上碰面。宋致和发现邵秋白特别喜欢选修与电子通信有关的课程。 他可没有脸大到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秋白,你毕业以后想去工信部就业吗?”下课后宋致和边走问。 邵秋白抱着书摇头,侧脸令擦肩而过的女生驻足。 走出去十几米远了还有妹子扭过头看,宋致和羡慕嫉妒恨,自己可没这个待遇。 他又问:“那你是想去航天集团、华国移动、还是广电总公司?” 他一连报出好几个大型国企,都是毕业生们抢破头的好单位。 邵秋白还是摇头。 宋致和正不解,一扭头又看见邵秋白在看校园宣传栏上张贴的大幅广告,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指着笑容灿烂的跨栏冠军道:“你该不会想去恒星集团吧?” 邵秋白这次点头了。他不光点头,还反问宋致和:“恒星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宋致和皱了皱眉,心想该怎么形容。 “恒星虽然在华国算是规模比较大的私企,科研上也做得还不错,但总不如有政府做后盾的国企靠谱……” “再说了,它06年前还有几款不错的音乐手机推出,从06年到现在,就推出了一个所谓的GPRS上网手机,网速才40几kb,能收收邮件而已。原本还有蓝牙传输这个优势,现在布高、大米几个公司也有了,还是从国外引进的,听起来就比华国自己研发的技术靠谱。” “总而言之,恒星现在是逐渐走下坡路了,就像网上说的,他们花这么大的投入,居然是想推广一款没有按键的手机?谁会愿意买一块连按键都没有的砖?听说恒星的总经理接受采访时还说他们的手机将会是划时代的产品……” “是,烂得划时代了。”宋致和嘟囔着网民们对恒星手机的评价。 真实的网上评论要比他说得还要糟糕,已经完全成为了嘲讽者和唱衰者的狂欢,“烂得要命”、“不买”、“光看外形已经丑到我了”之类的话层出不迭,就连九宫格与全键盘、翻盖与滑盖的爱好者们都摒弃前嫌,开始携手抨击恒星的总经理失了智。 “走,反正下节没课,带你去机房看看。”宋致和正想挽救一下学弟的理想,避免他坠入恒星电子的无底深渊,冷不防看见了旁边树荫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人双手背在背后,盯着自己与邵秋白,目光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也不知道旁听了多久。 “院……院长!”宋致和一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立正站直,绷紧了皮。 他正在紧张院长有没有听见自己看轻华国技术、迷信外国制造的那些话,冷不防电子通信系的严院长慢悠悠地走过来,问:“你们是在说恒星手机?” “对,恒星。” 院长点了点头,淡定道:“恒星手机的确是个划时代的产品,很值得学习哪。” “对了,你是电子通信系的学生?” “啊?”宋致和看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书,连忙点头。 “过几天有一名我从华科大请来的专家来系里讲课,你去听听,把同学也叫上。如今的技术变化得这么快,要跟得上时代,创新,不能抱着旧的一套不动。”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院长感叹了两句听不懂的话,背着手走了。 宋致和与邵秋白对视一眼。 宋致和庆幸:“还好还好,院长今天没戴助听器。” 邵秋白:“……” 他问宋致和:“过两天的课程你去听么?” “那当然了,院长特意提起的,肯定不能错过。” “我也去。”邵秋白和他约好到时候将上课的时间地点发短信通知自己,然后朝下一堂课的教室走去。 走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留在短信收件箱最上面一条的是秦泽宇昨天发来的消息—— “我10月12号去京城大学讲课,课后见。” 邵秋白用手指摩挲联系人一栏“秦泽宇”三个字,不觉笑了一下。 “课上见。” 一想到能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一节课见到这个人,即使只是1小时30分钟,他的步伐也瞬间变得轻快起来。 第6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六天 白泽本以为自己会差点忘了邵秋白这个人,毕竟挡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么多工作—— 包括但不限于3g网络、智能手机、华科大授课、与工信部派来的专家开会。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法则提醒他“反派已经到达京城”的时候,白泽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邵秋白年轻而神采飞扬的脸。 那是他获得IMO金牌后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市拍的照片,刊载在华国少年报的头版头条,白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这张照片后停车将报纸买了回来,还放在了自己的书桌里。 可能是因为这一年半里每个月按时送来,从不间断的400cc血袋吧。 虽然脑海里有着大世界截止到2020年的所有医学知识,白泽非常清楚血浆置换和大剂量免疫球蛋白冲击疗法对于红斑狼疮这种遗传缺陷病只有推迟发作时间以及延缓死亡的作用,但他显然无法拒绝心存希望的秦老爷子。 血液从身体里抽出,经由膜式过滤器分离,与邵秋白捐献的血浆混合,再注入身体时尚带着温热,这种感觉其实让白泽有些不适,明知道不可能,但当鲜红的血液流入血管时,他有种将邵秋白的生命力萃取出来,融入自己骨肉的错觉。 就是这种错觉让白泽在法则提起“反派都来京城了,白泽大大你也抽时间关怀关怀他,别让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被校园霸凌”时,从设计标准上抬起头,答应了一声:“好吧。” 法则震惊了,法则呆若木鸡,法则难以置信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反派的问题上让白泽听自己的。 它当即用神识一秒十行地打出一份协议,往白泽脑海里一拍—— “说好了!一言为定!” “谁反悔谁是小狗!” 白泽:“……” 我是猫科神兽!不约! · 虽说答应了法则要去关怀反派,但白泽现在手上的工作还很繁重,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于是他想了想,将时间约在一周之后。 “刚好京城大学的严教授想让我去通信系讲课,缠了钱教老很久了,光是华科大就跑了好几回,上回还送了钱老一盘上好的普洱。” 严教授的态度当然不会一开始就这么好。 事实上,一开始这些老教授对于钱老请一个小年轻来华科大开课是持反对意见的,再一打听,嗨,秦泽宇不但刚满26周岁,甚至还不是学电子通信出身,也就是家里头的恒星公司能和通信、手机、数据什么的沾上点边。 这么一个年轻人不但要在华科大开一门新课程,而且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改革现有技术标准,旧有的技术已经不适用了”,这对于一辈子沉浸在学术领域的老前辈来说,无疑是种挑衅。 于是他们集体去找了钱教授,看他背后到底在玩什么玄虚。 “老钱,和大伙说说吧?” 钱教授嗤之以鼻。 “走关系?不可能的。” “被金钱腐蚀了学术追求?那就更不可能了。老严、老宋、克俭,你们还不知道我吗?秦大海那只老狐狸就算给我一个亿,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他孙子来华科大讲课啊?我一辈子的心血可都在这里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几名京城大学、华清大学的教授围了个圈,将刚给学生们上完课的钱教授围在正中央,看着老神在在的老朋友,气得想磨牙。 “你该不会说,秦泽宇提出的那一套技术标准真的可行吧?” “国内外几十个实验室、上千号人研究了十几年,就连外国专家都搞不定的难关,他一个人就攻破了、推广了、实施了,可能吗?” “编也编的靠谱点。” “哎呀老严,”钱教授笑眯眯,胡子都翘了起来,像是只炫耀财宝的貔貅。他看似安抚,实则煽风点火:“现在都21世纪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当年学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再说了,你看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国外专家搞不定又怎么了?年轻人怎么就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攻破现有的技术难关?伟大领袖说的好,年轻人是□□点钟初升的太阳,他们思想先进、头脑灵活、不拘泥于旧的一套,能够勇敢地打破常规。” “我们平时还教导自己的学生不要崇洋媚外,说什么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外国人能做到的,我们华国人也能做到。可是你们自己看看你们,怎么一到自己头上就全忘了?” “还是意志不坚定,思想亟待修正,要多跟我学习学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我们搞技术的就是要有这种精神嘛!” “你这老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严教授是来这里质问老朋友的,倒反而被老朋友给质问上,他不怒反笑:“我才说一句话,你倒是说了一大堆……那好,我也不和你争辩。你不是爱念伟人的诗吗?想必知道伟人还说过另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要想说服我,也行,你把秦泽宇叫来,和我们几个老家伙开一个研讨会,好好讲一讲他那个‘时分同步码分多址技术’,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 “他要是能答出来七成……不,一半,不用你说,我亲自请他去京城大学开课,还替他向认识的工信部领导申请国家高新科技专项资金!” “这可是你说的。” “君无戏言!” 钱教授吊了半天胃口就等这句话,当下拨通白泽的电话,还不忘了敲边鼓:“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啊老严,这么多同行在这里看着。” “谁反悔谁是小狗!” 至于研讨会的结果嘛…… 嗯,白泽本身就是从科技更发达的大世界穿越来的,又知道过去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教授们眼中的高新技术对他来说根本是洞若观火,毫无秘密可言。 严教授不信邪,他自己主要是研究正交频分复用技术的,甚至还顶着钱教授的冷眼,提出了几个业内尚未形成共识的超纲问题,全都被白泽一一合理地解答了。 研讨会从早晨开到中午,又从白天开到深夜,要不是秦老爷子派司机和保镖来接,几个年纪加起来上300岁的教授们还打算带着白泽去小食堂吃顿夜宵,再聊10块钱的。 即使这样他们也收获颇丰,有几位教授当天回去就着手微调自己的研究方向,严教授更是醍醐灌顶般想明白了困扰自己多年的理论难题,走路都生风。 他一刻也不能多等,第二天就神采奕奕地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跑去华科大堵白泽,没堵到,倒是再一次把钱教授堵到拐角。 “老钱,愿赌服输,泽宇呢?我今天就请他去京城大学上课!每周三节!” 钱教授一听,脸顿时就黑了,感觉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三节课?你想得美!他每周都抽不出这么多时间来华科大!” “那两节……一节总行了吧?” 在一连两次收到严教授咬牙拿出来的好茶之后,钱教授总算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就每周一节,说好了,只上课,不坐班啊!” “……泽宇还得回去监督恒星第一款智能手机的问世呢,到时候我让他给你留一台。” “看你那小气样!” · 时间飞逝,一眨眼就到了10月12日,白泽去京城大学上课的日子。 因为之前被邵秋白明里暗里提醒了好几次,这天一大早,宋致和就敲响他的宿舍门,“秋白,起来了吗?新老师的课排在今天早上第一节 ,别迟到了。” 他话音未落,门“吱嘎”一声开了。 “走吧。”邵秋白衣着整齐,书包拎在手里,显然是起床有一会儿了。 “……” 宋致和揉了揉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通,好半天才震惊地问:“怎么,你今天是要去和哪个女生约会吗?” 虽然平时也帅,但今天邵秋白穿了一身崭新的白衬衣、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整个人神采奕奕,拉出去就能给杂志拍广告。 他开门的瞬间,不夸张地说,宋致和眼前亮了一下。 这就是美颜暴击啊,他一千零一次感叹。 同人不同命。 上天既然给了邵秋白这张英俊的脸,为什么还要给他超越凡人的智商,既然给了他超越凡人的智商,为什么还要给他完美的身材和性格? 这是人生赢家吗?不!这简直就是老天的私生子啊! 去往教室的路上,宋致和越想越唏嘘,越想越感叹,觉得要不是自己心态足够好,现在恐怕不是和邵秋白成为朋友,而是在扎他的小人。 “怎么了?”邵秋白注意到宋致和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脸上徘徊,问:“我脸上有东西?” “不不不。”眼看那张脸离自己更近,宋致和连忙后退一小步。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说起来学弟,你天天对着自己这张脸,会不会觉得审美疲劳,没有谈恋爱的欲.望?” “毕竟你看啊,你长得好,智商高,现在又在咱们京城大学读书。不是我吹牛,京城大学在华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毕业以后前途差不到哪去。以后谈恋爱,你想找个比自己更优秀的怕是很难,想找个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的都不容易……” 想想也是心酸,万一学弟再挑剔一点,除了学业、智商、性格……相貌上也要找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怕是这辈子只能单着了。 宋致和脸上的表情充满担忧,情真意切,像是邵秋白“注孤生”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似的。 “天妒英才啊……可惜、可怜、可……”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 “不会。”邵秋白望着前方一棵枝叶长青的柏树,简短而有力。 “什么?”宋致和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后他就看到,被透过云层的阳光一照,邵秋白的耳朵晕上了一层浅浅的红。 “有的。”他回答宋致和先前的话——“想找个比自己优秀的怕是很难。” 宋致和:“!!!” 第7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七天 玩笑开到一半被天雷击中是什么感觉,宋致和现在就是什么感觉。 “我我我……” 他完全忘了要怎么说话,见鬼一样看着邵秋白,心里只有一个振聋发聩的想法—— 我搞到了!我搞到真的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你别误会啊秋白,我不是要打听你的隐私,我……”宋致和手忙脚乱地解释。 邵秋白笑了一下,坦然道:“没关系,学长,是真的有这个人,我……” “我喜欢他很久了。” “比你聪明?比你优秀?比你长得更好?”宋致和怀疑。 邵秋白眼睛望着路旁一片青翠的树叶,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点点头。 “我是他教出来的。”他只回答了这一句,然后任凭宋致和怎么问,都没再吐露一个字。 “你就当同情我一下,我还在单恋中,根本不奢求能得到他的回应。” 宋致和顿时不问了。 他踢了踢路沿石,让脚尖的刺痛证明自己没做梦,同时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妈呀,让邵秋白苦苦暗恋得不到回应,对方是一个拥有什么样顶级配置的绝色美人? 或者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你这位暗恋对象。”宋致和嘟囔。 邵秋白抱着书在教室第一排坐定,温和地笑了一下。 他心想,你10分钟之后就能见到他了。 上课铃响起。 由于严教授传.销拉人头一样的努力推荐,课前不久京城大学最大的阶梯教室里就已经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一些年轻老师在后面听课。 严教授本人也在上课前踩着铃声走进大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格外年轻英俊的身影。 “安静。” 头发花白的老院长在课堂上拥有着绝对的权威,他走上讲台,拍了拍桌子,转身介绍道:“这是我从华科大请来的特聘专家,秦泽宇先生,秦先生同时也是恒星电子的总经理。” “恒星电子?” 严教授一开始介绍秦泽宇时还有人不清楚情况,但等他说出“恒星电子”四个字后,教室里瞬间就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阶梯教室中央和四方响起窃窃私语—— “恒星手机?” “自称实力派的那个?” “什么见鬼的实力派?没有按键的手机有个鬼用?” “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脑子有问题的总经理啊……” 怀疑和不屑的声音纠结成一股声浪,与试探的目光一起投注到白泽身上。 邵秋白握紧了手中的笔,注视着一年多没见的秦泽宇,心里有点紧张。 秦泽宇却没看他。他身边的严教授喊了好几次“安静”试图维持纪律,都没有成功,老院长有点生气。 “都是网上那些见风使舵的人闹的,不清楚情况,就会瞎叫唤。”他拍拍白泽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好好讲课,咱们京城大学的学生不比华科大的差,只要讲得有道理,讲得好,他们就会听你的话。” “放心。”白泽冲他点点头。 说起来他刚开始在华科大讲课的时候也一样。 现在才是2008年,一般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水军的威力,但白泽很清楚网上的舆论闹成这样少不了秦江涛背后请的营销公司在使力。 秦泽宇这位二叔虽然被下放到餐饮公司当总经理,可一直没放弃掌管恒星集团的伟大理想。只是如今研发部门被白泽抓在手里,公司内部又被老爷子的得力干将董特助治理得铁桶一片,他想得到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恒星的新款手机没有按键这点秦江涛知道,可它为什么没有按键,有哪些用以取代的功能、卖点是什么……关于这些秦江涛白纸一张,毫不了解。 他也没下功夫去了解,毕竟现在市面上的手机功能都差不多,只要把缺点夸大一些透露出去,在舆论上打压下恒星手机的声望,到时候顾客不去购买,自然有其他品牌来瓜分市场。恒星想要在一片骂声中逆向突围不容易。 而只要秦泽宇押下重注并且投入巨大人力物力的智能手机遭遇滑铁卢,那就是他游说董事会,让自己重新上位的机会! 白泽最近每次在秦家老宅里撞见这位笑容可掬的二叔时,都能听见他强烈的心音,什么“这次秦泽宇输定了”、“现在可是互联网的时代,论起打信息战,他还嫩了点”、“又该给营销公司打钱了”……之类,烦不胜烦,最后他只好关闭了神识,免得精神世界受到污染。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恒星自主研发的智能手机——恒星I1的发售时间就在三天后,这一周的周六。 白泽将手放在公文包上,触摸了一下自己带来的,第一台工厂量产的恒星I1,短暂地考虑了几秒。 他面对网上舆论不做声的原因和秦江涛很像,不同的是,秦江涛想彻底打压下恒星手机的声誉,他想的却是绝地反击、扭转成败。 或者,用大世界一个更常用的人类行为学词汇解释—— “真香定律。” 白泽很清楚,智能手机是难以阻挡的趋势,也是目前市面上所有其他手机企业的未来,恒星作为全世界第一款智能手机,就算声誉一时跌到了谷底,也必然会像燎原之火般席卷一切,掀动整个行业的风向。 在此之前,他所要做的只是…… 白泽从公文包里拿出印着“恒星”二字的精美包装盒,当着教室内在场上百人的目光拆开包装,从中取出一支崭新的、玻璃外壳的黑色手机。 他按下开机键,将手机放在面前,短暂的音乐声后,高清电容屏幕上跃出一轮耀眼的恒星,四周流动的光晕如同熔岩碎金,熠熠夺目。 “好清楚!” 教室后面的同学尚且没发声,最前面几排的人已经停止了说话,发出惊叹声,还有人从三四排的位置站起来,踮起脚尖。 “别挡着,让我也看看。” 手指触碰屏幕,点击APP,流畅顺滑的操作体验与新奇的人机交互模式令对手机有研究的几名学生再次发出惊呼。 白泽演示了几款常用APP的使用方法,包括浏览器、视频、音乐播放器、电子地图,然后他手指一划,将这些软件关闭,打开了照相机。 坐在邵秋白身边的宋致和与其他同学一样经历了一番内心斗争,从嫌弃到质疑,再从震惊到狂热。 他抓着邵秋白的肩膀,大声在他耳边道:“你看到了吗?是摄像头!他的手机居然可以照相!” “还能摄像!这么清晰,以后上课记什么笔记?直接拍下来就行了,喔欧欧欧!” “能存1000首MP3的音乐手机算什么?我决定了!恒星手机以后就是我的信仰了!” 邵秋白抬头注视着讲台上被无数双眼睛热烈注视,在众人的惊叹下淡定自若,仿佛自带光环的秦泽宇,拉开兴奋到发出鹅叫的宋致和的手,表面一片平静,心中却升起难言的渴望。 在这片渴望下面,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内心深处,是一片暗藏汹涌的黑暗。 就在这时,面前伸来一只手。 白泽走下讲台,走到他前方。 “很好,我已经抽到了一名幸运同学,将这只手机赠送给他。” “这位同学,请你配合我演示下面的功能。” 他一本正经,仿佛根本不认识邵秋白。 邵秋白站起来,轻轻答了句好,在周围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接过尚带体温的新手机。 白泽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早在实验室阶段就拿到的另一台恒星I1,拨通了电话。 SIM卡他在刚才就塞进了邵秋白那台手机里,因此教室内几乎同时响起了铃声。 邵秋白看着又走回讲台上的白泽,有些不解。 “接电话。”白泽点头示意他。 手指按下接通键,即使是邵秋白,在看到浮现在自己面前、无比清晰的那张脸时,也不由震惊了一下。 “你好,同学。”屏幕上的白泽抬起唇角,冲他笑了笑,眼中有金色的光:“我是秦泽宇,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邵秋白。” 掌中的手机轻飘飘的,可能只有不到300g,但邵秋白却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他在四周分外热情、嚷嚷着“让我看一下,就一下”的学生中,低头凝视秦泽宇的眼睛,在这个可能是智能手机面世后的第一个视频通话中道—— “我是邵秋白,我也很荣幸认识你。” 就像恒星I1照亮了移动通讯的未来,你是照进我蒙昧世界的光。 第8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八天 白泽在京城大学上的第一节 课无疑是成功的。 在他将课堂的头30分钟变成恒星I1的发布会后,学生们之后的时间里一直高度专注、甚至狂热地看着他,悉心汲取着课堂上的每一句话,手下笔记不停,仿佛他的授课内容是什么神功秘籍,听懂了就能伸手一挥,改变行业内的江山。 虽然这些关于高速移动网络的技术的确很超前就是了。 包括严教授与钱老在内,业内的专家教授们不期望学生们现在就能听懂全部内容,只要他们能够理解基本思路,在以后的学习与研究中按照正确方向进行,就已经为这些年轻的学者们省去了许多试错的成本,对他们的学术生涯来讲,是一笔难得的财富。 课后,白泽推辞了严教授带他去教职工食堂用餐的邀请。 “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办。” “好吧,下次再约。” 严教授知道恒星I1上市,这几天是秦泽宇最忙的时候,也不过多坚持。 他目送白泽远去,见他又拿出手机发信息,颇带羡慕地酸了一句,“抽奖就抽奖,奖品是手机也不知道暗箱操作给我。” 白泽一笑,假装没听见。 与此同时,突然得到一台新手机的邵秋白好不容易才离开过于热情的同学们,走到一个角落里。 他摸了摸屏幕,唇角不觉扬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一震,收到一条新信息。 秦泽宇:抬头。 邵秋白一惊,听见前方传来两声鸣笛,他抬起头,秦泽宇摇下车窗,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笑着看自己。 他快步走过去。 “秦先生。” “叫我泽宇就好。”白泽示意他上车。 “我们……” “去医院采血。”车窗被合上,白泽道:“怕你不认识路。” “哦。”邵秋白应了一声。 白泽见他情绪有点不对,以为是被作为血液供体的事情刺伤了反派的自尊心。他换位想想,还挺能理解的,于是不再多说,取出公司的文件低头看,给邵秋白一点空间。 汽车就在这样略显安静的气氛中一路驶向了恒星旗下的一家私人医院。 邵秋白被带去采血,而白泽则在一旁的诊室里接受身体检查。 邵秋白之前都是在县医院献的血,操作的两名医生是秦老爷子派来的,严肃认真。这间私人医院的环境却要比县医院好上不少,房间里摆放着绿植,插.入针头的时候,护士动作十分轻柔。 鲜红的血液通过透明输液管,流入血袋中,发出潺潺响声。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护士来拔针。 “等等,还不够。”邵秋白抬头看了眼。 献了一年多的血,他已经熟悉了过程,这是200cc的血袋,应当再抽一袋血。 护士笑道:“没错,是秦先生要求的。之前的血浆和血小板还没有用完,他让我们最近只抽取200cc的量就够了。” 邵秋白从床上坐起来,按压着棉球,状似不经意地问:“是秦先生的病好转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护士摇摇头,利落地收拾好器材,端着托盘走出房间。 “您如果休息好了的话就到外面的会诊室,秦先生的治疗结束后也会在那里等您。” 病房的门被轻轻合上。 邵秋白坐在原地,注视着在棉球上洇开的、殷红的血液,黑色眼睛里波澜起伏,最终归于平静。 会是这样吗? 他也……关心着我,爱护着我。在他心底,我比那200cc的血液重要。 即使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够有尊严,可就是这样低到尘埃里的喜悦,也使心中的情感天平上又增添了一枚砝码。 · “非常感谢。” 白泽和理查德·科尔,克利夫兰医学中心派来的医务人员一同走出诊室。 他挽下袖口,扣上手腕上的纽扣,向对方点头。 “秦,”理查德用英文道:“我很敬佩你的敬业精神,但血浆置换疗法的效果并没有我们之前想象中好,你的SLE-DAI指数非常不稳定,血小板以及白细胞计数依旧大幅度低于常规值,你应当注意休息,避免病情进入活动期。” 白泽笑道:“多谢你,科尔医生,我会注意的。” 见他显然是应付自己,并没有听到心里去,理查德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想尽一个医务人员的本职多劝几句,却见秦泽宇注视前方,冲自己轻轻摇了下头。 理查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会诊室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华国男孩。 秦泽宇加快脚步,朝对方走去,温和道:“等了很久吗?我让助理从家带了饭,就在这里吃吧。” 他的助理在会诊室的桌子上铺了一条餐巾,摆上食盒,六七道华国菜之前在诊所的微波炉里热过,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理查德眨了眨眼,听见秦泽宇邀请道:“科尔医生,要一起用餐吗?” “你可以叫我理查德。”他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 秦家老宅的厨师手艺不凡,虽然桌上的菜肴都是按照患者的口味烹饪,较为清淡,还是令在场众人吃得非常满意。 理查德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擦擦嘴,道:“谢谢你,秦,还有……” 他的目光看向邵秋白,心中已经大概猜测出了他的身份,但还是十分好奇这位捐献者与秦泽宇之间的关系。 “邵秋白。”白泽注意到他的目光,向理查德介绍道:“你知道的,我的救命恩人。” 邵秋白心中一热,匆忙躲避开他的注视,不小心碰掉碗里的勺子,发出“叮”的一声。 “哦。”理查德点头,目光在两人中间一打转,意味不明地吹了下口哨。 他拿起自己的白大褂,起身道:“我先走了,秦,下午两点还有病人。别忘了下个月的治疗。” “不会。”秦泽宇言简意赅。 他目送理查德走到门口,然后问邵秋白:“有什么话想说吗?从刚才起你就一直看着我。” “我……”邵秋白嘴唇动了动,犹豫片刻,吞下了想要询问秦泽宇病情的心里话,从兜里取出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手机。 “这个……”他道:“还给你。” “不喜欢?”白泽诧异。 “不,”邵秋白道:“你不是……拿来做演示的吗?在别的地方还要用到吧。” 白泽失笑。他才明白过来,邵秋白以为自己把这只手机暗箱操作给他是为了物归原主。 “不用,”他摆手,“本来就是给你的,拿着就好。” “就当是……庆祝你拿了IMO金牌,顺利考上京城大学吧。” 这周六恒星I1就要全国发售了,提前拿个样品哄哄小朋友也没什么关系。 “收好,3g手机的电话卡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你的号码我已经保存了,至于我的私人电话……”白泽晃晃手机,笑道:“你知道的。” 他答应了法则要好好关心反派,就说到做到,正准备和邵秋白多聊两句学习生活上的事情,冷不防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从身边刮过,白大褂的后摆卷起一道波浪,理查德的金发凑到邵秋白面前—— “Cool,秦,这就是你一直在研制的新手机?” 来自米国的理查德本身也是个科技发烧友,恒星手机的事情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关心自己病人病情的理查德自然有所耳闻。 和一般人不同,理查德并不认为没有键盘是恒星手机的缺点。全触屏手机的概念这些年国外也时有提出,不过囿于技术限制,产品和人机交互方面总是做的不尽人意。 对于一款华国手机,理查德当然不会认为恒星I1能够超越米国厂商之前的失败品,不过华国是一个神奇的国家,有许多奇妙的想法和哲学灵感,说不定这款手机的设计上有某些可取之处呢? 可惜他明里暗里打听了几次,由于恒星手机还没发布,白泽自然不会将他关心的内容透露给理查德。 也导致了理查德一听见“手机”这两个汉字,顿时忘掉了自己半个小时后的会诊,一路从门口狂奔回来。 他将恒星I1捧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研究。 “秦,这个要怎么打开?” “手势或者密码,还有指纹解锁。”白泽向他解释。 理查德把邵秋白的手拉过来,亲自尝试了一把指纹解锁,发出“amazing”的感叹。 白泽又让他试验了3g上网和视频通话的功能。 “excellent!wonderful!!brilliant!!!” 对着3.5英寸屏幕里清晰的自己,理查德感叹:“难以置信……秦,你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天才!我一定要治好你!” “我还要把恒星手机介绍到米国的论坛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完美的、神奇的工艺品!这是工业时代的奇迹!” “谢谢。”白泽收下了理查德略带夸张的赞叹。 然后就见他握着手机不松手,期待地问:“秦,假如不收诊费的话,这只手机可以提前卖给我吗?或者一模一样的也行?” “恒星I1这周六就会发售,到时候你可以在全华国任何一家恒星专卖店买到它。” “太好了!”理查德激动道:“我要代购五台……不,十台!把它送给我身边所有的亲戚!” “……” 白泽不忍心告诉理查德,国情不同,米国现在恐怕还没有全面布设3g网络的条件。 这只手机拿到米国去,也只是块砖……漂亮点的砖。 · 终于送走了激动万分,反复念叨着“华国真是一个诞生奇迹的国家”的理查德,白泽对邵秋白道:“回学校?” “嗯。”邵秋白点头。 他其实还想和秦泽宇多待一会儿,毕竟这是两人自06年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可是看着秦泽宇眼底的疲惫,邵秋白最终还是咽下了心底的话。 汽车在静谧而和谐的气氛中驶向京城大学。临下车前,邵秋白犹豫了一下,对白泽道:“秦先生,你应当听从医嘱,多加休息。” “嗯?”白泽从文件上抬起头,心底略微诧异。 他问法则:“邵秋白这是在关心我?” “你以为呢?” 白泽:“……说真的,我有点感动。” 可能是受已知剧情的影响,白泽总觉得他和邵秋白之间有难以调和的矛盾,就算他听从法则的话偶尔关照一下反派,也只是出于瑞兽天性中的善良与怜惜弱小,没有花太多心思。 可是邵秋白的眼睛骗不了人,那双黑色眼眸中的情绪如同潜藏在冰层下的海洋,暗潮涌动。茂盛的树荫泄露下几缕金色光斑,落入眼底,居然能看出些温柔的倒影。 白泽感叹:“邵秋白这个人类实在是太好了,善良单纯又温柔,难怪在原本的世界线中被欺负得那么惨。” 法则:“所以……” “所以我决定在恒星出品的恒星I2里加入报警功能,到时候不管遭遇什么变.态,联网公安,一键报警,再也不用担心被绑到黑诊所里割肾了!” 法则:“……” 就知道,指望白泽主动关心反派是不可能的。 “你!”它正被气得在空中跳脚,却见白泽伸手,指尖在半空中点了点。 “逗你的。”白泽含笑。 “周六恒星I1发售,想去恒星电子的总部看看吗?”他问邵秋白。 邵秋白眼睛一亮。 第9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九天 转眼就到了周六。 互联网上关于恒星手机的争论依旧沸沸扬扬,可是京师大学与华国科技大学的学生却不会再被这些舆论给迷惑了。 他们登陆各大论坛,与营销公司的黑子们大战三百回合,态度之积极令幕后操盘的秦江涛都大吃一惊。 “难道秦泽宇也请水军了?”秦江涛例行公事地浏览网上的“主战场”,这些平日里能让他身心愉悦的论坛、网站此刻却掺杂了一些截然相反的观点—— “恒星I1是一款好手机!” “你们不能凭想象对一件还没见过的事物评头论足!”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会在发售的第一时间购买恒星手机,还会给我的父母、弟弟、亲友买!” “Me too!I support 恒星!” “呵。”秦江涛原本还有些愠怒,看到最后一行鸟语,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 “秦泽宇也是黔驴技穷了,连自己跑去当水军这么烂的招都能使出来,不过没用的。” 他又给营销公司打了一笔钱,让他们继续抹黑恒星I1,务必要将网上这股叛逆的声浪打压下去,然后点了一支烟,势在必得地站在餐饮公司的窗口,仰视不远处高大宏伟的恒星总部。 “到了明天晚上,一切自然能见分晓。在最终的销量面前,一切手段都只能是徒劳挣扎。” “秦泽宇想翻盘?晚了!” · 第二天一大早,白泽如约去京城大学门口接了邵秋白。 时间才刚刚六点半,太阳刚从天边升起。天边的云被染成金色,一眼望去半边是朝霞,半边是被朝霞映红的街边的秋叶,是个灿烂的好天气。 “还没吃饭?困了吧。”白泽顺手递给邵秋白一盒牛奶,道:“保温盒里有热好的包子,自己拿。” “谢谢。”邵秋白看着窗外。 京城作为恒星公司的总部,又是全华国消费能力最高的地区,自然早早就在各个行政区内开设了数十家体验店,京城大学附近就有其中一座。 恒星体验店采用极简的设计风格,用玻璃与银白色金属打造出时尚、现代、简洁、明亮的高科技空间,夹杂在一排花花绿绿的街边店铺中,十分具有辨识感。 此刻店铺离开门还早,门前只有寥落的几个行人,透过已经拉开卷帘门的橱窗,可以看见营业员们正在紧张地检查展台、准备演示视频、布货。 白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七八个学生从京城大学里走出来,站到体验店的橱窗外,边啃煎饼果子边兴奋地指着里面的展示机讨论,十月中旬渐冷的天气都掩盖不住他们的热情。 他笑了笑,吩咐司机:“去恒星总部。” “恒星I1将会于北京时间8点整,在全国所有专卖店统一发售。” 距离现在还有1小时30分钟。 恐怕此刻所有盼着它遭遇滑铁卢的人都已经早早从床上爬起来,盯着网上的销售数据舍不得眨眼。 那就让他们盯红眼睛吧。 “别担心,”白泽笑着对邵秋白道:“恒星I1会卖的很好,非常好。” 秦江涛精通水军的各种使用方式,但他恐怕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群人叫做自来水,那么这次恒星I1的首秀会将这个概念牢牢钉死在他的脑海中,毕生难忘。 邵秋白点了点头,他并不清楚秦泽宇之前做了什么,但只要看到他眉宇间的镇定和话语中的自信,心就从高处落了下来,安稳平静。 仿佛在这个人的面前,无所不能。 他是在移动通信的领域里,呼风唤雨的神。 · 汽车一路开往恒星大厦。 清晨的街道上没有太多车流,等他们到达地下停车场时,时间刚刚走到6点50分。 白泽将邵秋白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距离平时上班的时间还早,但大厦里已经人来人往,有通宵加班的设计、开发、销售人员,也有特意从恒星研究所里赶来的技术专家。 IPS屏幕制造商、手机主板代工厂、指纹识别传感器提供商……各大相关方同样早早派人来到了现场。 智能手机的生产不光需要3g网络的配合,在硬件、软件方面同样是对现有技术的一次更新换代。在将近两年的研发周期里,为了找到合适的供货方提供恒星I1需要的组件,白泽和旗下的设计团队没少拜访全国各地的设计所、研究院,华科大与京大的教授们也在其中提供了不少帮助。 如今这些相关方的专利产品少不了恒星背后提供的技术支持,早已和恒星电子通过相互持股与技术协议联合成一个整体,因此恒星I1的成功也是他们的成功。 对于恒星I1的上市,所有相关人员都同样期盼已久、迫不及待。身为亲手设计并打造出这款智能手机的人,他们深知小小一台智能手机将会在业界、整个社会、乃至全世界砸下一声惊天响雷,发出属于华国人自己的声音。 为此,所有人已经投入了太多、牺牲了太多,他们毫不怀疑恒星I1的成功,并且焦急地等待着亲眼见证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秦总。” “秦先生。” “秦工。” 邵秋白跟在秦泽宇身后,一路走来,遇见的员工皆是面带疲惫却情绪高涨,他们端着咖啡杯,拿着文件和表单走路生风,望向秦泽宇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敬畏。 不光是属于恒星电子的员工,就连设备商派来的工程师、技术员也一样,甚至更狂热。 短短两年时间,这位小秦总已经用自己近乎无所不知的天才和充满创意的想象力征服了所有忠实于恒星的老员工,网上的抹黑与污蔑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用不着搭理,事实会教黑子们做人。 “秦总,286家体验店的内部数据共享系统已经搭建好,销售数据会在5分钟内反馈到公司总部,各位高管和邀请来的供货商代表已经在会议室中等您了。” 时针走到7:20,一切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白泽从沙发上起身,出门前他想起自己答应法则要关心反派的心理健康,于是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观恒星I1的销售情况?” “可以吗?” “当然。” 于是,5分钟后,秦总原本的助理被发配到休息室和没有工作的员工一起观看体验店内传回的实时画面,而邵秋白则换上一身西装,陪同白泽赶往公司顶层的会议室。 “站起身,让我看看。” 白泽从抽屉里挑了条自己的领带,替邵秋白打上。 他注视着朗月修竹般的青年,眉尖一挑,颇有种养成反派的成就感。 “怎么?”邵秋白睫毛颤了颤。 “很帅。”白泽道。 “好了,走吧。” 他一转身,带头走出了办公室。 · 7:40。 一切相关人员都已在会议室中就坐。 会议室正前方是一面巨大的视频墙,由手机屏幕的供货商提供,6米宽,3.5米高的LED屏幕被划分成数十个窗口,轮流播放着各家体验店内的画面。 屏幕最右侧则被“机迷之家”和“移动乐园”——当下最知名的两个手机论坛所占据。 此刻距离恒星I1发售不足20分钟,可以看到一部分门店外已经有了排队的人群,但大多数店门口还是人员寥落,只有零星几个附近的居民因为好奇而在橱窗外驻足围观。 “机迷之家”和“移动乐园”原本就是最反对恒星手机的主战场,今天是周六,大部分坛友早早起床,关注了一波朋友们从周边周围恒星专卖店传回的消息,开始大肆嘲讽—— “我之前就说恒星手机卖不动,看这个排队的情况,和上个月发售的布高手机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布高早就和米国公司合并了,采用的是米国厂商的新技术,恒星一个彻头彻尾的华国公司怎么和它比?” “不说了,再说怕被人喷不爱国……来预测一下恒星I1的销量吧?” “一万台?” “一万太低了……我猜两万。” “一万五,不能更多。” “买定离手!” 恒星总公司内有人专门监控这两家论坛,并将提及到恒星的热帖实时投放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 看到不知是水军还是看热闹的人在下面留言称—— “今天过了以后恒星该不会改名叫彗星吧?” “扫把星还差不多。” 饶是邵秋白一贯脾气好,也被气得不轻。 他低头去看秦泽宇的神色,却见不光是秦泽宇,就连坐在会议室内的其他人也是一派轻松,毫无愠色地互相交谈,甚至脸上露出微笑。 白泽注意到邵秋白的目光,冲他招招手。 “生气了?” “……” “放轻松,这才哪儿到哪儿?”白泽拍拍反派的肩膀,心想果然还是个年轻人。 “还有5分钟。”注视着大屏幕中央格外醒目的倒计时,他道:“我之前教过你托勒密定理、西姆松定理、蝴蝶定理……现在再教你一条新的吧。” “什么?” “真香定理。” “……” LED屏幕上的倒计时走到零,全国各地上百家体验店的门几乎同一时间打开,屏幕外的声浪汇聚到这间几十平米的会议室中,响亮到邵秋白耳边似乎都听到“咔哒”一声。 右侧的销量数据开始从各家专卖店内反馈进来,鲜红的数字跳动,柱状图的最上沿不断飙升。 会议室中的所有人几乎同时停止交谈,紧盯大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白泽:“开始了。” 第10章 穿越成霸道总裁的第十天 与托勒密定理、西姆松定理、蝴蝶定理不同,秦泽宇并没有详细介绍真香定理是什么,他只是面带温和的微笑说出了这个词,然后就像是忘记了解释一样。 但邵秋白很快就明白了“真香”的含义。 “现在的出货量是多少?” “20943台……不,21000……21100台!” 目前是10:00,距离恒星I1正式发售仅仅过去了两个小时。 而大屏幕的折线图上,代表销量的曲线一开始还只是不紧不慢地爬升,速度看得人着急,突然在到达某个时间点后,拉出一道向上的拐点,像火箭般向上飙升,不到10分钟就破了万,而后虽然增长的速度减缓了许多,可也以每秒3到4支的速度在全国销售。 一切逆转的时间在8:30,央视早间新闻的播出时间。 折线图上近乎90度的拐点明晃晃摆在屏幕中央,看得整间会议室的人心情愉悦,自然也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机迷之家。 提问:急!怎么回事?楼主出去吃个早饭的工夫,附近商场外的恒星体验店突然就挤满了人,恒星给他们发钱了? “楼主没看CCTV1的早间新闻吧?” “怎么?” “指路CCTV13的重播,或者人民日报科技版也行。” “我把科技版的内容贴上来了——《庆祝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一款3g智能手机‘恒星I1’今天面世》:这代表了我国在移动通信技术上达成的全新突破,也代表我国正式超越了此前在移动通信领域领先华国数十年的西方企业、实体、技术联盟,建立起属于我国自己的第三代技术标准。为此,谨代表所有受益于3g通信技术的人民群众,向奋斗在研发创新第一线,为新标准的诞生付出了汗水与牺牲的工作者、研究者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 机迷之家论坛内飘过一片空白,犹如楼主与之前变着花样黑恒星手机的坛友们充满卧槽的心情。 “卧槽,真的假的……恒星给人日主编塞钱了?” “黑人也要讲基本法,塞多少钱让人民日报和CCTV陪着你一起吹?又不是官媒集体抽羊癫疯。” “那就是……真的?” 这个事实乍一看有些难以接受,仔细一想……还挺爽的。 身为一个华国的手机发烧友,有谁不希望自己国家的技术赶英超米、傲视全球? 只不过往常在论坛里没人敢这么说,否则一定会被人嗤笑是白日做梦,又有无数坛友摆事实讲道理,说华国人只会模仿,没有自己的研发实力,想要在50年内超越外国厂商是不可能的。 时间久了,就连原本对华国制造心存希望的人也已经变成老鸟,一边给刚进论坛的萌新泼冷水,一边比较米日德英哪国的技术好,想买到自己心仪的外国手机应该怎么翻墙代购。 这些互联网上的“科技专家”对国外知名厂商极力追捧、不惜溢美之词,却又瞧不起国内奋起直追的国产品牌,觉得它们只会模仿、抄袭,拿不出属于自己的专利技术。 恒星I1的成功,犹如在他们脸上扇下了重重一巴掌,却也打醒了更多的人,叫他们知道自己内心对于“华国制造”的祈盼并不是熄灭了,而是隐藏在心底,一旦有星星之火,便烧成燎原之势。 机迷之家里,越来越多关于“恒星I1”的讨论帖出现,许多潜水多年的老账号也重新登录,问: “3g网络是什么?” “3g网速快吗?” “相比国外的GPRS和蓝牙传输,3g的速度能快多少?” “这样的网速如果运用到移动手机里,能给手机的功能带来多大改变?” “这真的是我们华国人自己研发的技术?不骗人?” 但是超越这些认真讨论的技术贴以及质疑贴,在论坛上刷屏最多的还是—— “谁买到了新闻上说的恒星I1,发上来看看!跪求一手使用体验!” “求助!谁知道恒星的200多家体验店都在哪?我已经开车跑了三条街了还没找到一家!” “重金悬赏恒星I1,十八线小城市求代购!” 买了恒星I1的还在熟悉新的操作方式,没空说话,没买到的站在恒星专卖店门口,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长队,深恨自己没在新闻播出前下手。倒是有之前准备拿DV录球赛的意外录到了央视一套的新闻画面,捣鼓一阵后,传到了论坛上。 饥渴难耐的坛友们看到主持人拿起恒星手机,尝试着拨通视频电话,画面清晰,声音稳定,又看到她尝试了一下拍照、摄像、电子地图导航、手机上网…… 丝滑的网速与高清的画面一下子就征服了这些科技发烧友,他们恨不得冲到屏幕对面,对主持人喊出心里话—— “放下那个恒星,让我来!” 激荡的情绪只维持了一瞬间,随后,坛友们便纷纷拿起钱包和车钥匙,冲下楼,寻找附近的恒星体验店。 论坛内一瞬间又变得空荡一片,只有来自18线小城市求代购的可怜坛友还在坚持不懈地喊话—— “喂?” “有人吗?” “出来说句话,我可以把代购费加到500块!” …… 不光“机迷之家”一个论坛,此刻,七八个手机论坛、数码相机论坛、甚至电脑论坛里,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会议室里,邵秋白亲眼看到恒星I1的销售数据又再次节节攀高,不到半小时,就跳过了两万这条线,冲向两万一、两万二……甚至没有其他华国手机达成过的最高日销量。 现在是12:00,距离恒星I1发售过去了4个小时。 体验店门口的画面里,大部分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挥舞着钞票向前挤,想要早一刻拿到恒星手机,为研发出超越西方手机的良心企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做官媒表扬的时尚弄潮儿。 负责销售的店员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在店内介绍智能手机使用方法的几名技术人员也被抽调去门口负责维持秩序,防止有人趁乱偷钱、偷手机。 总公司内,负责监控各大论坛舆情的员工调皮了一下,又将4小时前机迷之家内对于恒星的预测放到了大屏幕上。 “……来预测一下恒星的销量吧?” “一万台?” “一万太低了……我猜两万。” “一万五,不能更多。” “今天过了以后恒星该不会改名叫彗星?” …… 配合着屏幕中央折线图上红彤彤的45376这个数字,非常醒目。而这还只是恒星I1一个早晨的销量。 白泽转过头,眼睛带笑。他指着屏幕,对身后的邵秋白道:“看,真香。” “还生气么?” 邵秋白:“……” 不知怎么,刚才胸口的气,突然就没有了。 · 恒星I1首秀成功,集团总部的会议室中自然是欢欣鼓舞,振奋不已。与会的高管甚至都不急着去吃饭,而是打电话让隔壁的酒楼送来,在等待送餐的间隙,他们提前起身,祝贺秦泽宇上任后第一次决策的成功。 “12点前销量破4,恒星I1首日销量破10可待。” “这样下去的话,总销量过千万也不是不可能。” 市场部经理说出这个数据后,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在此之前,国外手机厂商占据大部分华国市场,国内厂家只能凭借物美价廉和更了解华国人的需求捡他们的剩饭,手机市场呈现群雄混战的局面。尽管有着13亿的市场,但国内知名品牌所能取得的销量也不过是百万级。 “如果恒星I1真的能卖出千万台,那岂不是每一百个华国人里就有一个在使用恒星手机?” 一想到这个未来,每个人的心里眼里均是一片火烫,感觉自己就是历史的创造者与见证者,心情不由激荡起来。 这么一激荡,就激荡出了事,原本拍胸脯要为大家订庆功宴的高管还不习惯智能手机的操作,手一滑,点到了通讯录下面一行。 “你好,鸿宾楼。” 电话一拨通高管就知道自己搞了乌龙,但是转念一想,秦泽宇叔侄两个自己总得选一个站队,一个是恒星电子的总经理,未来恒星集团的继承人,另一个是恒星餐饮的总经理,选哪个还用说吗?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对着电话对面的恒星餐饮下属饭店,鸿宾楼的前台道:“一桌鹏程万里,一桌锦绣前程,送到恒星大厦。” “记得清淡点,我们秦总他不喜欢吃油腻的。” …… “砰!” 玻璃杯被人用力砸到地上,里面的茶叶撒了一地。 秦江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落地窗外可以看到距离鸿宾楼最近的一条商业街,街上恒星体验店的门口全是来买手机的人,密密麻麻,挤得水泄不通。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在十月份的大冷天出了满头汗,不过一想到月底自己的绩效奖,就笑得像朵花一样。 打开的电脑上是一共四五个手机论坛,里面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夸恒星手机的帖子,比水军还整齐,营销公司发的几个黑帖不到半分钟就被挤到了最底下。秦江涛气不过亲自上阵,斥责网友们见风使舵,口风变得比天气还快,结果被论坛管理员给禁了言,还有人私信骂他——“傻x”、“红眼病”、“收了钱来黑的吧”。 秦江涛:“……” 他给营销公司打电话—— “不是说好要黑得恒星手机卖不出去?现在怎么回事?销量超过2w只的话我是不会给你们付尾款的!” “黑黑黑,整天就知道黑,你怎么不说官媒变着法儿夸它呢?我们一家私企,小本生意,和CCTV与人民日报对着干?失心疯了吧你!” “你……”秦江涛被噎得不轻。 对面却还在抱怨:“这波亏了,说好的50万,少一分都不行,否则我就把咱们的电话录音打出来贴恒星大门口,再顺便抄送各大新闻,送你上头条!” “我……”秦江涛想骂人,但他虚伪惯了,还没想出来词,对面先撂了电话。 “行了,你这种见势不妙想赖账的我见得多了,这智能手机是什么东西倒还没见过,先去买个瞧瞧,回见。” “嘟——” 手机的忙音回响在房间内,带来一片沉默与压抑。 就在这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敲什么敲?”秦江涛的怒气总算找到了宣泄出口,拿起一只玻璃杯就砸到了地上。 “秦总。”进门的大堂经理被吓了一跳。 她愣了片刻,才低下头避开秦江涛的眼睛,小心翼翼道:“恒星电子的苏董要咱们送一桌鹏程万里、一桌锦绣前程给他,送到恒星总部。” “……”秦江涛深呼吸,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苏董是他之前下大力气拉拢的董事,说不定是想借此传达什么不利于秦泽宇的内部消息? 秦江涛越想越确定,没留意大堂经理悄悄后退了半步,站到远离他的方位,然后道:“他说……” “菜色清淡点,他们秦总不爱吃油腻的。” “……” “啪!” 在反复追问了三遍,确定大堂经理没听错,也没理解错对方的意思后,秦江涛一挥手,办公桌上最后一只玻璃茶壶也难逃一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秦泽宇,岂有此理!” 这分明是在讽刺他是个油腻中年! “把菜拿来,我亲自送!” 第11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一天 菜当然是不会让秦总亲自送的,毕竟就算他愿意放下身段,大堂经理还怕他手艺不精,半路上洒了。 “已、已经送出去了。”她道。 “哼。”秦江涛瞪了经理一眼,挥手道:“你走吧。” 经理如蒙大赦。 秦江涛自己又在办公室内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被网上的数据看得焦心,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出自己的最新款米国诺亚手机,吩咐司机道:“把车开到恒星餐饮来,我要去恒星大厦。” 也好去看看,他那个好侄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说服官媒替他撑腰,难不成是利用了老爷子的关系? 以及,恒星I1的销量究竟是多少?网上的猜测他可不信! 两家公司本来距离就很近,不到10分钟,秦江涛的奔驰就开进了恒星的地下车库。 他出现在顶层会议室门前时,桌上的菜还正热乎。 摆了秦江涛一道的苏董举起酒杯,笑容满面道:“来,我敬秦总一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呵。”秦江涛推门走进来,“不好意思,我这侄子身体不好,喝不成酒,让苏董费心了。” 玻璃杯停留在半空中,里面的白酒荡漾。苏董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老秦,我不过是打电话点了几桌庆功宴,你看你怎么这么客气,还亲自送来了?” 他说话就说话,讲到电话订餐的时候还特意侧身,拿出自己的亮黑色恒星手机晃了晃,生怕谁看不到似的。 秦江涛被气得不轻,强装着笑脸让坐在苏董旁边的财务经理让位,自己坐过去。 “泽宇主导的恒星I1首日大卖,一上市就取得成功,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能不替他庆祝一下?” 说着,他看向大屏幕,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还不知道I1目前的销量是多少?” “销量?” 负责数据监督的员工也在庆功宴上,他放下手边的大闸蟹,跑到一旁的电脑上操作了几下。 原本处于待机状态、轮流播放各大体验店画面的大屏幕刷新了一下,上面出现最新销量—— “52141。” “破5了秦总!”他激动道:“中午来买恒星的人更多了!” 虽然是吃饭时间,但得益于CCTV13对于早间新闻的重播,跑去恒星体验店的人非但没有少,甚至还有不少是趁休息时间特意去购买的。 由于体验店只有不到300家,主要分布在各大一、二线城市,许多人不是买一台,而是买好几台赠送给外地的亲友,导致大屏幕上的数字节节攀升。 ……看得秦江涛眼晕,且头疼。 他想骗自己是秦泽宇在作假都做不到,在场这么多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会陪着他一起玩这种把戏。 “恭喜。”秦江涛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就见让他恨得牙痒的侄子露出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容,起身道:“多谢二叔了。” “何工,既然二叔大老远过来,销量数据就不要遮挡了,放在那里,给大家下下饭。” “好嘞。”技术员爽快地点点鼠标,设置了每五秒刷新一下销量,为了让远道而来的秦二叔吃得更香,他还贴心地将机迷之家等几个论坛的黑帖投放在大屏幕右侧,给大家看个笑话。 “……” 秦江涛牙疼地看着自己亲手发的帖在被选出来挂在大屏幕上,下面还有类似“脑残”、“张嘴吃药”、“眼红得发疯”之类的评语,只觉得一张脸通红,就算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马甲,脸皮也将要挂不住。 偏偏一旁几位曾经和他关系不错的高管不知是没眼色还是故意,一个劲地在心头戳刀子。 “老秦,不是我说,论看人还是你们家老爷子有眼光,泽宇的确是个能振兴恒星的天才啊。” “说起来也好笑,当时我们几个居然还反对他执掌恒星,现在真想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恒星有智能手机和国家第一部 3g手机这块招牌,何愁不兴,有泽宇坐镇,老爷子能安安心心养老,你这个二叔也可以放心去搞自己最喜欢的餐饮事业了。” “嗯,对,没错,不是我说,老秦,你收购鸿宾楼后他们家的菜似乎做得更香了,果然在‘吃’之一道上还是你有水准。” 高管们的话看似褒扬实则带刺,听得秦江涛如坐针毡。他心里暗恨这些家伙见风使舵得快,一年前还在和自己密谋怎么推秦泽宇下台,几个月不见就倒向了他那边,又被大屏幕上不断刷新的销量气得肝疼,于是找了个理由,半途中离开庆功宴,走到外面透透气。 站在恒星大厦最高层,透过走廊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大半个京城核心商圈的景色。太阳升到头顶正中,耀眼的金色阳光照射在层层林立的高楼大厦上,外侧的钢化玻璃折射出万丈光华。 一线大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令人着迷。 秦江涛扯了扯领带,借着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满足感缓了口气,回身的时候一不留神,余光瞧见了一道陌生身影。 他目光一动,又看了片刻,发了条短信。 不一会儿,财务经理从会议室里悄悄溜出来,走进走廊尽头空着的小房间。 “秦总。”他小心翼翼道。 秦江涛攥着财务经理挪用公款的把柄,也不客套,问:“秦泽宇后面帮他挡酒的那个人是谁?” “……后面?”财务经理下意识问:“不是小秦总的助理吗?” “废话,他的助理我之前没见过?普通人一个,能长成这样?” 经理之前没留意,被秦江涛提醒后略一回忆,邵秋白的面孔从他眼前闪过。这样出众的长相以前只要见过一次,想忘记也难。 “哦……我想起来了,”他恍然大悟:“这个人以前没来过公司,是秦总、秦泽宇今天一早从他的办公室带过来的,可能是他的朋友吧。” “朋友?”秦江涛嗤笑一声:“秦泽宇哪来的朋友?” “他16岁离开家去米国,之前一半的时间都在医院里泡着,怎么可能有时间交什么朋友……” 后面一句话说得又低又轻,财务经理没听清,他刚凑近“啊?”了一声,就见秦江涛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你走吧,以后这个人要是再出现记得通知我。” 也不知怎么,他总有种莫名的预感,觉得今天看到的青年对自己扳倒秦泽宇很有用。 应该好好查一下,秦江涛心道。 “对了,这人叫什么?” “不清楚。”财务经理回答。他正要退出房间,突然回忆起庆功宴上小秦总转过头和青年说话时的称呼,灵机一动:“好像是叫……是叫……” “邵……” “秋白。” 白泽走出会议室,活动一下肩膀,看到邵秋白还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旁,俯瞰京城灯火辉煌的夜色。 现在是凌晨0:30,恒星所有体验店都在晚上十一点准时结束了营业,目前总公司内正在紧张地统计首日销量,并通知工厂向库存告急的几个地区调货。 除了几个年纪太大或者身体不适的,大部分相关人员都留在会议室里,即使时间已经很晚,但没人舍得错过这个见证历史的时刻。 “首日销量出来了吗?”邵秋白回过头问。 “十八万。” 白泽眨眨眼,看见他身后一片明灭的光点,分不清是天上的星星还是地上的灯火,将邵秋白整个人笼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 “还要多亏晚上的新闻联播里提到了恒星I1,否则怕是达不到这个数字。” 也不知道钱老和京大、华清大的几个老教授是怎么说服上面的,白泽原本以为能让恒星I1上官媒露脸就算不错,谁知道快到下午3点的时候钱老突然神秘兮兮地让白泽下楼,然后几名新闻联播的摄制组成员直接在总部的实验室内对他进行了采访,当晚7点多就上了新闻联播,效率极高。 新闻联播的传播力和影响力不是一般广告可比的,晚上八点左右的那波抢购高潮直接惊到了所有关注恒星手机进展的人,好几个一线城市店面的库存差点被抢空,还是从附近紧急调货才撑过了第一天,直到关门的时候还有没抢到的人在叹息,发誓明天一早5点就来门口排队。 “180735台,18万!真的破18了!” “太好了!” “我们是华国手机销量冠军!开创了新的历史!” “秦总万岁!恒星万岁!” 身后的会议室内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拍桌子的、吹口哨的、鼓掌的,雀跃不已,完全不像是通宵快两天的人。 “恭喜。”邵秋白道。 白泽点头,但他的脸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矜傲或者自负,只是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为这个结果感到欣慰。 “恒星I1成功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需要我亲自处理了。我可以专注研发正交频分复用,也就是第四代移动通信的核心技术和4g智能手机。”他道。 “第四代移动通信技术?” “对,”白泽尽职尽责地为反派讲解:“现在的3g移动带宽只有500kb每秒,到了4g时代,网速将会提升100倍以上,到时候智能手机会成为互联网的载体,一台和电脑功能相似,但更加便携的网络终端。人们工作、生活、出行,全都离不开它。13亿华国人中至少70%都会用上智能机,甚至米国、英国、全世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恒星手机。” “互联网让世界近在眼前,而我们要做的,是让世界通过智能手机紧密地联结起来,让世界触手可及。” 邵秋白注视着秦泽宇的眼睛,在谈及未来的时候他眼底有光,比满天星辉和璀璨灯火更闪耀。 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在想什么?”白泽不声不响地靠近,拍拍邵秋白的肩膀,“发呆够了就下楼,我送你回学校。” 邵秋白回神。 他后退一步,背后是繁华夜色和璀璨星河,面前是秦泽宇。 72楼太高,仿佛站立在天穹,落地窗外闪烁的星辰俯手可拾,地面上车流如织,灯红酒绿,似乎一伸手,就能将世界像一枚镶满宝石的珠宝匣子一样抓在手中。 邵秋白摊开手,接住一抹星光,然后,仿佛是受到这丝光芒的牵引,他抓住了秦泽宇落满银辉的衣袖。 “怎么?”白泽摸摸反派的头:“酒喝多了?” “没有,”邵秋白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偏过头去,深深注视一眼繁华的夜色,“回去吧。” 白泽还是不放心,便让邵秋白抓着自己的袖子,亲手带他下楼。 走到电梯口,他关心反派的心理健康,又问了一遍:“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邵秋白索性装醉,将脸埋在他肩上。 眼前是一片迷离光华,流转成京城商圈的夜景,仿佛又将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呈现在眼前。 邵秋白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野望——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在高处,站得足够高,这样才能平等地向秦泽宇倾吐出自己的心声,不至于让人嘲讽是自不量力、异想天开。 这个念头不是凭空生出,而是早就藏在心底,只是恰逢时机,被会议室中的祝贺声当头一浇,终于在心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邵秋白攥紧了手指。 他不敢说。当他站在整座恒星大厦的最高处,俯视漫天星辰和纵横车流时,想的不是如何将这天上地下的银河抓在手心,而是等会儿该怎么抓住秦泽宇的衣袖。 这天上地下,一切繁华,皆不如他。 第12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二天 又一年盛夏。 京城大学里浓荫遍地,百年名校里的古树在教学楼外、道路两旁投下团团阴影,带来难得的阴凉。 “秋白!”宋致和抬手叫道。 他身边的俏丽女生是宋致和在外语学院交的女朋友,充满好奇地注视着从教学楼内走出的邵秋白。 “这就是传说中的邵秋白啊。”她感叹道。 “传说什么了?” 女孩子像是不知道自己男朋友的攀比心,一一列举道:“那可就多了。” “经管学院院草,四年成绩全优,绩点4.0,拿下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和其他几项国家级咨询比赛的冠军。大三就去了世界排名前三的咨询公司实习,听说现在还没毕业就有好几个业内知名的基金公司抢着给他发offer。” 笑吟吟地盘点完了全校知名学霸的战绩后,看着身边的醋坛子肉眼可见地蒸腾起酸味,女生扑哧一笑,挽住宋致和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道。 “但我还是最喜欢你。” 宋致和的周身顿时就春暖花开,笑成了个傻子。 邵秋白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拿着书本走出教学楼,恰好看到道路旁的宣传栏换上了新广告,于是驻足看了几秒。 “秋白。” 宋致和带着女朋友走上前,一拍邵秋白的肩膀。 “在看什么?” 他抬起头,果不其然,宣传栏上贴了恒星I3的大幅广告,画面酷炫又醒目。 “一转眼I3都要出了啊,”宋致和感叹:“想当年I1出世的时候秦老师在咱们学校掀起了多大的腥风血雨,那简直是孤身一人深入敌营,靠一只手机鏖战咱们全通信系的千军万马。” “有那么夸张?”女朋友拍了他一下。 “可不是?”他拉着邵秋白求认同:“秋白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毫不夸张地说,咱们通信系可全都是恒星I1的黑粉,结果一节课之后,纷纷叛变,管恒星叫爸爸,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对了,秋白还抽到秦老师发的新手机,那之后咱们整整一个系同学堵了秋白半礼拜,直到恒星正式发售才罢休。” “也是,”女朋友被勾起回忆,感叹道:“恒星I1发售那年我上高三,只记得家附近的体验店门口全都是人,有人第一天没抢到,晚上带着帐篷和被子在店门口守夜,听说第二天开门时把店员吓了一大跳。” “对了秋白,听说当年那款恒星I1在国内卖了一千多万台,就连国外都有三百万的销量,你和秦老师关系好,是真的吗?” 邵秋白点点头,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一千三百二十六万。” “牛逼了。”宋致和感叹:“在此之前谁相信两千块左右的国产手机能卖到这个销量?秦老师果真是神仙下凡。” “恒星I1破了国内手机销量纪录,恒星I2在外国掀起代购狂潮,破了世界记录,恒星I3还没正式发售,不知道要带来什么样的惊吓。” “不过你比我们运气好,秦老师一直偏爱你,你肯定已经偷偷看过I3了,说不定还上手摸过。” 邵秋白但笑不语,不提现在就有一台崭新的恒星I3正躺在他的书包里,免得刺激到宋致和。 “我早就看出来了……”宋致和还在吐槽:“大一的时候秦老师抽奖抽到你也就算了,大二他说要拿出一台恒星I2奖励本门课排名第一的人,结果你明明不是电子通信系的也参加考试,奖品又被你收入囊中。” “这是运气吗?是实力吗?不!这就是秦老师的偏爱!这个看脸的世界……” 再让宋致和羡慕嫉妒恨下去就没完没了了,邵秋白打断他的话:“你不是毕业一年了吗?回学校做什么?” 宋致和看看身边温柔体贴的女朋友,对比暗恋了四年至今还没修成正果的好友,总算找回了点成就感。 “这不是到了招聘季吗?我陪小岚来跑招聘会,路过经管学院顺便看看你……也快到毕业答辩的时候了吧。” “邵学长选好就业单位了吗?”宋致和的女朋友小岚好奇地问,“是准备去投行、基金公司、券商、国家机关……或者继续深造?” “这个不用他说我就能回答你,”宋致和见邵秋白还看着恒星海报,不客气地揭了好友的短:“咱们秋白是个有理想有志向的青年,从大一开始就确立了人生的终极目标,一定要去恒星集团工作,态度比我追求你还要坚定。” 他被女朋友瞪了一眼,“恒星多好啊,智能手机龙头,全球有名的大公司,你倒是进一个我看看?” 宋致和摸摸鼻子:“当时可不是这样。” “……不过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秦老师为什么欣赏你了,”他对邵秋白道:“他坚信恒星能成功,你也坚信恒星能成功,你们志趣相投、看法一致。难怪秦老师知道你的志向后就常常带你去恒星集团参观。” “……” 他们去的可不是恒星集团,而是私人医院,不过这个就不用让宋致和知道了。 邵秋白笑笑,正想转开话题,余光瞧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入校园,靠近教学楼时车窗摇下来,秦泽宇在里面向自己招招手。 时间已经过去三年多,连恒星手机都出到第三代,他看上去还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年轻。 邵秋白眼睛一亮,对宋致和道:“抱歉,我待会儿有事,咱们回头见。” 宋致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秦泽宇,不无感叹道:“看吧,我就说……秦老师对你也太好了,要不是你俩性别一样,我还以为他想追你。” 是我想追他。 邵秋白在心底叹了一声好友的迟钝,挥挥手,“不说了,秦……秦老师还在等我。” “唉,等等。”宋致和拦住他,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信封来。 “我刚刚在传达室办访客登记时看到一个写着你名字的信封,不过上面也没留院系、班级和联系方式,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离开时顺手替你拿过来了,你有空的话拆开看看。” “说不定是情书呢?”宋致和挤挤眼睛:“你知道的,现在的女孩子都害羞。” 情书? 邵秋白失笑。 他想要的情书只有一个人写的,不过那人要是有时间,可能宁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敲论文。 顺手接过那个写着“邵秋白收”,只贴了枚邮票,孤零零连寄信人地址和姓名都没写的白色信封,邵秋白将它揣在兜里,冲宋致和道:“真的走了。” “走吧走吧。”宋致和挥挥手,看着车里的秦泽宇,“你的秦老师还在等你呢。” 邵秋白笑起来。 他踏着树荫里零星的金色光斑走向黑色轿车,脚步逐渐变得轻快。从叶片间散落的阳光照在那张温和的脸上,恍惚间眼底多了些暖意。 教学楼门前,小岚拽了一下宋致和,疑惑道:“唉,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宋致和一脸万分羡慕这份感天动地师生情的样子。 “……算了。”小岚放弃深究,拍了男朋友的头一下,叹道:“你这只哈士奇。” · 车子熟门熟路地开到私人医院,邵秋白目送秦泽宇进了那间只有他和理查德医生能进的诊室,自己和另一名护士来到旁边的房间。 护士替他插上针头,把血袋挂好,调整了一下病床高度,然后带着温柔的笑容道:“需要拔针请按铃叫我。” 邵秋白点点头。 这些年秦泽宇几乎每个月都带他来诊所一趟,邵秋白也试图从护士口中打听他的病情,但这里的护士受过培训,嘴都很紧,几次之后他也就放弃了这种行为。 理查德医生就更不用说,即使邵秋白帮他代购了好几次恒星手机,他还是只会面带笑容,捧着心爱的手机摇头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邵,但你应该尊重我的职业道德,我是不会泄露病人的隐私的……” 收回思绪,邵秋白将带着针管的手放在靠枕上,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从老师那里借来的咨询公司分析报告。 翻了大概十几页后,他想到自己毕业后的打算,望着其中某一行文字出神。 对于毕业后的安排,邵秋白原本是打算留在恒星工作。秦泽宇也有此意,从大四一开学就让他跟着董特助实习,熟悉公司的各项事务。可是到了毕业前夕,收到之前实习的那家风投基金的offer后,邵秋白突然又不确定了。 留在恒星是条稳妥的路,可是想要独当一面,甚至替秦泽宇承担一部分工作压力,可能还需要很多年要走。而看好邵秋白的风投基金虽然成立时间不长,可已经成功投资了国内外十几家科技公司,邵秋白和秦泽宇讨论过,他也同样十分看好这些科技公司的前景。 更令人心动的是,风投基金的合伙人承诺,一旦邵秋白愿意入职,可以在5年内根据投资业绩授予他一部分干股,甚至成为合伙人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如果这样选择的话,他就没办法再与秦泽宇朝夕相处了,或许会渐行渐远也说不定。 心中难以抉择,几次三番看不下去,邵秋白干脆将报告合上,准备再放回书包。 就在这时,动作一大,从外套口袋里掉下一只信封,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正是之前宋致和从传达室找到的那个。 邵秋白将信封从床上捡起来,正反面看了一下。 信封是街边小超市最常见的那种,正面上用标准的宋体写了“邵秋白”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文字或标记。 如今短信和即时沟通软件十分发达,街头巷尾的年轻人几乎人手一个智能机,已经很少再有人采用这种复古的沟通方式了。 想起宋致和之前那个“情书论”,邵秋白不禁勾了勾唇角,反正现在没事,他随手撕开信封,拿出了里面一张叠成方块的打印纸。 A4纸被一层层展开,折痕俨然,最中央的位置用宋体简短地写了一行字,再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邵秋白抬眼一看,几乎立刻屏住了呼吸。 “想知道秦泽宇的病情吗?” 黑色字迹落在雪白纸张上,墨水洇入纤维,仿佛从白纸深处渗出的血。 邵秋白紧紧盯着这几个字,心底百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感觉。冷不防房门被人敲了几下。 他睫毛一颤,像猛然惊醒,下意识将白纸攥起来塞进口袋。 “请进。” 护士端着托盘,笑吟吟走进门,道:“好了吗?秦先生已经在候诊室等您了。” 第13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三天 邵秋白让护士拔了针头,走出房间,有些神思不属。 他走向候诊室,人还没进门,先听见理查德强压愤怒的声音。 “秦,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必须遵从医嘱,减少自己的工作量,否则……” “否则什么?” 脚步声惊动了屋内的两个人,见邵秋白进来,理查德住了嘴,他烦躁地拽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眉毛皱着,脸上还残留不悦的神情。 秦泽宇一点儿都没被主治医生的神色吓着,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对邵秋白道:“休息好了么?走吧。” “秦……”理查德上前,被秦泽宇用目光制止。 “你……你不能这样,”他动了动嘴唇,咽下要说的话,目送邵秋白先走出房间,然后压低声音,在秦泽宇耳边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邵想想,一旦你的病情进入中重度活动期,他会怎么样?” 白泽停下脚步,警告地看了理查德一眼。 “这不是你应该想的,”他平静道:“别忘了你的职业道德,科尔医生。” 理查德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例如掏心、割肾、开肠破肚等恐怖场景,身为医生救死扶伤的天性和收钱办事的职业道德在脑海中打的你死我活,让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万分纠结。 白泽一不小心读到了外国人强烈的心声,沉默片刻,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他道:“事情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发展。” “我既然来到这里,就注定会对邵秋白负责。” 撇下更纠结了的理查德,白泽走出门。 邵秋白拎着书包在走廊等他。 “理查德医生在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老调重弹,让我放下即将投产的4g技术,给外国厂商一点活路。” “你应该听从医嘱。”邵秋白不赞同道:“又不是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算出需要的参数。” “但他们都没我技术高、实力强。”白泽抬起下巴。 若不是4g投产需要各方面配合,比如在此之前先全面升级国内的信号基站,从上到下地更新供应商的设备与专利,光是理论层面,他现在立刻把5g技术点出来都可以。 邵秋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看到秦泽宇脸上自信的光彩,只得缴械投降。 “那4g手机上市后呢?总可以休息一阵了吧。” “可以考虑。”白泽笑了笑。 许久没出声的法则突然跳出来,在他脑海中道:“欺骗反派感情!差评!” “你回来了。”白泽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邵秋白聊天,一边分神问法则:“我还能活多久?” 按照小世界的发展,秦泽宇的病情应该就是在邵秋白大四这年加重,然后囚禁了他,不久后邵秋白想办法逃脱,而后秦泽宇死亡,前后不超过半年。 如今有了白泽的穿越,为了能在死前把4g技术点出来,他让法则去压制小世界意志,硬是活蹦乱跳地挺到了邵秋白毕业还在加班加点搞研发,如今法则回来,想必是压制不住小世界的运转了。 说实话,刚刚听理查德说自己的SLE-DAI指数大幅度升高,疑似病情恶化进入活动期时白泽就已经有了预感,谈不上多惊讶。 只是有些遗憾,他恐怕是看不到明年恒星I4上市,全华国遍布4g信号塔的美好场景了。 “秦老师?泽宇?”邵秋白叫了一声。 “嗯?什么?”白泽回神。 “没什么,”邵秋白揉了揉口袋里的那封信件,想到秦泽宇刚刚的心不在焉,以及自己在候诊室外听到的,理查德医生意有所指的几句话,暗中做下决定。 他控制住心底隐隐的不安,笑道:“我是说,电梯到了,我们走吧。” · “什么?邵秋白收到信了?” 房间里,秦江涛兴奋地转悠了一圈,抬起眼问自己的秘书。 “是,没错。”秘书拿起一只不起眼的黑色恒星I2。 这只手机里的电话卡是新办的不记名卡,任凭谁也查不到号码背后的所有人是谁。 “他今天一早给我们发来的消息,我一收到短信,立刻来告诉您。” 短信收件箱里,躺着孤零零的一条信息—— “你是谁?” “老板,怎么回?” “拿过来。”秦江涛从秘书手中拿起手机,用手写输入法在上面写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泽宇想要你的命。” “只有跟我合作,你才能有一条活路。” …… 空旷的房间内一片黑暗,只有恒星I3的液晶屏还在发出冷光。 邵秋白望着屏幕上的短信,手指几乎要放在删除键上,却没有按下去。 他的心中还残留着刚刚得知某些消息时的震惊,只是用一贯的城府将惊涛骇浪掩藏在平静的外表下。 无意识地打开搜索框,在浏览器里搜索“系统性红斑狼疮”。 “自身免疫性遗传病”、“累及多脏器”、“可能导致多系统损害”…… 一条条文字,和陌生人刚刚所说的话对上了。 邵秋白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深呼吸,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对方说,秦泽宇之所以从偏远山村找到自己,就是在为他病情严重后的器官移植做准备,他从一开始就将自己作为一个没有亲人、无法逃脱、就算突然消失也无人问津的活体器官库看待,而不是人。 也就是说,这四年多的交往,他没有付出一丝真心。 邵秋白扪心自问,秦泽宇真的如同对方所说吗? 如果说他仅仅将自己看做一个活体器官库,为什么要尽心尽力地辅导,让自己拿到IMO金牌,保送京城大学? 如果说他与自己这几年的相处从来没有一丝真心,那么自己就真的被肤浅的爱意迷住了眼睛,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吗? 就算……就算事情真的和对方所说的一样,一切不过是欺骗与算计,那么自己是戳破虚假的谎言,从此和秦泽宇分道扬镳,还是……还是宁愿披肝沥胆,舍命陪他赌这一遭? 他把自己沉在黑暗里,静静思索,一层一层拨开自己的心,近乎残忍地剖析。 手肘不经意碰到了书包,邵秋白像是从梦中惊醒。他打开略显陈旧的书包,从最底层取出一个文件袋,然后从文件袋中拿出自高二那年签订后就一直贴身放置,几乎从未离身的一份自愿捐献协议。 现在看起来这份协议有些过分详细,近乎琐碎地注明了双方每一条权利与义务,杜绝了任何钻空子的可能。 邵秋白又仔细将协议阅读了一遍,即使以他四年后的眼光,也挑不出协议中的任何漏洞,反而是作为资助的一方,秦泽宇用条条框框将自己限制得格外严苛,毫不留情,就仿佛……他本能地在防止自己做出违背道德、违背良知的事情。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正直、强大、坦然,从未改变。 而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滴”一声,手机上又收到一条短信,对面的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决定好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跟在秦泽宇身边这么多年,他让你知道过自己身上有病吗?要是没有我,你现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 那你是没看过这份协议。 邵秋白的目光下移,落在秦泽宇和自己并列的签名上。 “秦泽宇”三个字飞扬洒脱、灵气逼人,衬得一旁的“邵秋白”规规整整,略显无趣。 但无趣的人有时候也能为自己的爱人做出超乎想象的事情来。 “他早就告诉我了。”邵秋白自言自语。 他不再犹豫,打开短信收件箱,简短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对面等待已久的秦江涛。 “口说无凭,我需要证据。” “你想要什么?” “秦泽宇近期的病情诊断报告。” “我只要这个。” …… 发送完最后一条后,邵秋白不理会对面的讨价还价,径自拨通了理查德的号码。 “喂?邵?” “你旁边有人吗,理查德医生?” “你等一下。”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理查德走到自己的休息室,关上门,然后道:“说吧,邵,你有什么事情?” “我已经知道秦泽宇得的是什么病了。”邵秋白开门见山,“系统性红斑狼疮,对么?” “哈?!”理查德愣了一下,像是被电着了一样跳起来。 “你听我说,邵,我之前和秦谈过这个问题,他说他不会接受器官移植,我们都应该相信他的品格不是么……” “我相信。”邵秋白打断理查德的话。 “我现在有两件事情拜托你——” “一,近期可能有人想要从你那里取得秦泽宇的病历,请你务必查出来那个人是谁,我怀疑他想对秦泽宇不利。” “二……”邵秋白深呼吸,略带压抑地问:“我听到了秦泽宇上周和你的谈话,理查德,你如实告诉我,他的病情是不是有变化?” 理查德:“……” 你们华国人是不是有预言家的血统? 为客户恪守秘密的职业道德和医生救死扶伤的天性在脑海中打架,虽然很不想回答,但是在邵秋白抛出让他提前一周摸摸恒星I3这个诱饵后,白衣天使一巴掌拍死了职业道德,理查德道:“是,他的SLE-DAI,也就是狼疮活动指数在迅速恶化,如果得不到控制,有可能很快进入中重度活动期,到那时候,任何常规疗法都很难将病情稳定下来,甚至会引发多种并发症。” “不过你不用担心,”说完了不好的一面,理查德安慰道:“秦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些天他一直在我这里治疗,我们有信心稳定住他的情况。” “我信任你的医术。”邵秋白道。 “但是……我是说但是,”他的目光沉下来,黑色瞳孔比屋内的夜色更深,其中压抑着深海般的决心与一腔孤勇。 “理查德,一旦他的病情恶化到……必须要进行器官移植才能保命,我希望你第一时间通知我,即使违背秦泽宇本人的意愿。” “还有,我们这些通话请你保密,不要告诉他。” …… “我是想死吗把这些话告诉秦?”理查德挂掉电话,在休息室走来走去,拿头撞墙。 “啊啊啊我只是想来华国赚一笔大钱,可是赚来的人民币全花在了恒星手机上不说,现在还要当丘比特?丘比特好歹是发射爱的弓箭,一箭穿心……而我呢?爱的手术刀,biubiubiu掏你的心?” “啊啊啊做医生实在是太难了!” 在休息室中发泄了一波自己狂躁的心情后,理查德拨拉一下金发,穿上白大褂,想起邵秋白的第一个要求。 “这个简单。” 反正这是秦家的私人医院,一切花销都可以找秦泽宇报销。理查德毫不客气地找到院长,对他道:“我最近觉得很不安全,好像被人给盯上了。” “对对对,就是你们华国人说的‘医闹’。前几天不是有个医生因为20年前拔的一颗牙被捅死了吗?我这里可是重症区,死在我手上的华国人不止一个两个。” “……”院长擦汗:“科尔医生,华国话不是你这么说的。” “我不管,”理查德用生硬的华国话道:“我需要安全感!” “我给你的科室派几个学过咏春拳的护士?” “不不不,”理查德疯狂摆手:“太大材小用了吧,我只要在办公室四周多装几个监控摄像头就行。” “哎呀客气什么?” 尽管他推拒,院长还是本着照顾国际友人的原则派了三个护士过去,两女一男,个个能打。 “摄像头有什么要求吗?没有就装最新的那种吧,非常隐蔽。” “我现在联系厂家,一会儿就派人过去,下班之前一定给你装好!” 理查德:“……” 他走出院长办公室,心想——上帝,会武术的华国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忘了说,这里补充一下,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病症没有错,但严重程度和治疗方法被我魔改了,不要相信啊。现实中早发现早控制的话狼疮病人是可以正常生活的,啾咪~ 顺便,大家双十一剁手快乐吗?作者已经将八条爪全都剁掉了,现在是一只残疾的码字机orz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ud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四天 这家私立医院是秦泽宇的父亲在妻子得病后收购的。 因为有秦家的资金支持,医院主要从事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研究,收治的病人不多,环境很好。 作为秦老爷子从米国请来的专家,理查德更是有一层楼可以使用,包括病房、休息室、办公室、护士站…… 医院采取预约制,原本有资格来这里看病的人就少,再加上自己给秦泽宇治疗的事不是人尽皆知,所以理查德一开始认为不会有人来自己这里偷窃病历,除非他脑袋被门夹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话不能说得太满,未雨绸缪还是有必要的。 这天,理查德换了白大褂,拿着公文包从医院下班,美滋滋地准备找邵秋白兑现承诺。 他脑海里正飞满一圈等待自己宠幸的恒星I3,冷不防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嗷!!!” “怎么了?”理查德脚步一顿,听出惨叫声是从自己的办公室那边传来,冷不防想起邵秋白昨天的话。 他走过去,冷着脸,用蹩脚的华国话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科尔医生。” 办公室外的是新来的护士与一名陌生中年男人,护士用一只手将中年男人的胳膊反拧过来,按在墙上,“这个人从刚才就在你的办公室外鬼鬼祟祟地围观,我给秦先生送药回来,看见他从你的办公室内溜出来,不知道干了什么。” “你胡说!”中年男人目光闪躲了一下,争辩道:“我根本没进去!是你在说谎!” “我亲眼看见还能有假?” 男人的目光扫过走廊右上方的监控摄像头,看见摄像头上的红点已经熄灭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电磁干扰器,有恃无恐。 “我就是没进去!说我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你要拿出证据!” “这位医生,”他艰难地扭过头,对理查德控诉,“你们这里的护士素质有待提高,我觉得她是在故意找我的麻烦,可能是看我好说话,想要敲诈我。” “今天她能够找我的麻烦,难道明天就不会找别人的麻烦吗?医闹,医闹就是被她这种不负责任的医护人员给逼出来的!” “……嘶,疼。” 护士冷着脸,手上用劲,中年人惨呼一声。他胸口贴在墙上,冷不防脸被护士用冰冷的金属托盘给抽向一边:“老实点。” “你看!” 理查德在心里嘶了一声,为面前的男人点了根蜡。他身为华国人,居然不知道会武术的华国女人惹不起吗?自己一个外国人都一清二楚! 中年人还不闭嘴,他说:“当然,医生,我相信你不是这种听信谗言的人,你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外国绅士。” “等等……”理查德听不下去了,他还想快点解决这里的事情,去邵秋白那里欣赏恒星I3。 于是理查德板着脸,用一副正经严肃的面孔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哪头蒜?” “什么?” 护士小声提醒:“错了,应该说,你是哪根葱。” 中年人看出理查德的华国话并不好,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他计较,于是权当没听见。他低头用余光扫了眼手表,看见已经接近7点,迟疑了一下,大声道:“我是秦总的秘书,秦江涛秦总,他现在就在6楼的病房检查身体,不信你们可以找他询问。” “我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在医院里偷东西呢?我不过是走错了路,没找到秦总的病房而已。” “哦。”理查德答应邵秋白的事情已经完成,他得知了秦江涛的身份后就没有了继续纠缠的欲望,于是任凭秘书打电话给秦江涛,自己托着下巴在周围看了看。 嗯,对面墙上的插座里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放在窗台上的打火机里也有一个,打开办公室的门,书架上的一本书是掏空的,书脊上藏着一个小洞,里面恰好可以拍到整个房间的动静。 理查德回忆起这些专业人员安装的摄像头,非常有安全感。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秦江涛接到电话,知道秘书暴露,心里骂了一句不争气,带着医院院长一同来到现场。 “不好意思啊医生,”他笑道:“我之前没来过这家医院,带的人一时迷糊,走错了路。” “对对。” 他看了眼用力点头的秘书,对理查德道:“不过方奇这人跟了我许多年,对他的品性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什么偷偷摸摸、进出别人房间的事,他不可能做得出来。” “小姑娘,”秦江涛把护士的手拽开,盯着她的眼睛:“我理解你想在医生面前表现的心情,但以后这种没根据的事情,能少说还是少说,这里毕竟是秦家的医院,容不下这样的事。” “这次就算了……” 他自以为很宽容,将事情草草抹过,正准备带着秘书扬长而去,不料理查德一伸手,字正腔圆道:“慢着。” 他把一脸委屈的护士护在身后,走到窗台附近,拿起随便摆在上面,像是被谁遗失的打火机,“咔”地一掰。 “既然你们两个的说法不一样,那么就用事实说话吧。” “……” 看到他的举动时秦江涛与秘书已然觉得心里不妙,待看清打火机应该是出火口的地方那枚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两人眼前一黑。 秦江涛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屏蔽掉的医院监控,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你们为什么不走寻常路?! 理查德且走且停,又分别从电线插座、花盆底部、书本内侧抠出了4个大小不同的隐形摄像头。 院长在一旁骄傲地介绍:“这是最新购买的网络摄像头,一旦插电,画面便通过3g信号或WiFi传输到最近的储存设备中,无需转换,很难干扰,说起来与秦总有缘,这项专利还是恒星公司首先研发的呢。” 秦江涛:“……” 秦泽宇,又是秦泽宇! 他捏着摄像头,几乎要将它捏碎,但捏碎也没用,捏碎一个,理查德那里还有三个……说不定。 于是秦江涛只得将摄像头还给院长,一甩手道:“最近的储存设备是……” “在这里!”理查德挺起胸膛,目带骄傲地拿出了自己的恒星I2。 · “孽子!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秦家老宅,秦老爷子对着秦江涛的耳朵咆哮。 白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爷爷亲手泡的普洱,冷眼旁观二叔被老爷子劈头痛骂。 不远处还坐着一个长相甜美,穿着身粉蓝色连衣裙,偷偷往这边看的女孩儿,正是秦江涛的女儿,今年在京城一所重点高中读高二的秦芊芊。 也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角,重生者方铭的女朋友。 一切要从几小时前说起。 医院里,秦江涛看过了全部监控视频还不肯认错,仗着自己医院投资人的身份硬要带着秘书走。 “不行。”理查德将他拦住,“这位先生在我的办公室内翻找了半天,还偷偷照相,我有权怀疑他偷走了重要文件,这件事要等警察来了以后才能处理。” 秦江涛被这个外国人气坏了,他忍着怒气道:“都是一家人,这件事闹大了对我们谁都不好,医院的声誉也会受影响。不如等我回去之后亲自调查清楚,然后让方奇给这位医生赔礼道歉?” 院长想了想,点头。 理查德摇头:“No!” “你还想怎么样?”秦江涛脸色难看,不客气道:“别说你这间办公室,就连整个医院都是我们秦家的,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还没完没了了?” 理查德装作听不懂,低头按手机。 不一会儿,就在秦江涛想要带着秘书强行离开时,从十几米外的病房里走出一个他无比熟悉、也无比厌恶的身影。 “二叔。”白泽穿着一身蓝白条病号服却依旧清俊,如松如玉,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愕然的秦江涛,问:“我怎么不知道这间医院什么时候成了秦家的?” “还有,二叔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不如我们一起回家和爷爷说个清楚?” “……或者你更想在警察面前交待?” 在秦泽宇的威胁下,秦江涛不得不屈辱地带上方奇,和他一起离开医院。 “等等。”将要离开走廊时,白泽道。 “你还想做什么?!”秦江涛几乎是嘶吼出声。 “你还没和这位护士小姐道歉。” “……” 饱含屈辱地说了声“对不起”,秦江涛面无表情地回到秦家老宅。 秦老爷子已经事先听理查德打了小报告,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外国人凭借自己的脑补,用力地抹黑了他不喜欢的这两头大蒜。 于是,秦江涛刚心怀忐忑地走进门,迎头就被一只天目瓷茶碗砸在脑门上,里面的茶叶浇了他一身,分外狼狈。 “爸爸!”客厅里传来一声惊叫。 秦江涛抬起头,这才看到平时住校的女儿放了暑假,被司机送到了秦家老宅。 “芊芊,你回去。” “回去做什么?”秦老爷子怒道:“就让她好好看看你这个爸爸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第15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五天 别墅内还回荡着秦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训斥声,间或夹杂着秦江涛的辩解,令人难堪。 秦芊芊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正门。 她只觉得无论是别墅里的家政阿姨,还是别墅外的司机、保安,都在向自己投来奇怪的眼神。 秦芊芊一心想要避开所有听见训斥声的人,于是越走越偏,不觉走到了别墅后的车库旁边。 车库前面栽种着两颗高大的梧桐树,树冠茂密、浓荫蔽日,遮住了所有异样的眼神。 秦芊芊靠在树后,低着头,回忆起客厅中爷爷严厉斥责的眼神和堂兄置身事外的漠然,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委屈。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标记着“方铭”二字。 这人是方奇的侄子,不久前才被方奇介绍给秦芊芊认识,现在正在京城一所二本读大一。 秦芊芊原本对方铭这样普通到满大街都是的男生没什么兴趣,只不过看在他叔叔是爸爸得力助手的份上,随便和他聊了几句,不料方铭外表普通,人却十分有趣,对娱乐、时尚、科技……甚至国内外时政大事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还会讲一些缠绵悱恻的言情故事,很讨小姑娘喜欢。 于是两个人最开始只是互留电话,后来每隔几天就要联系一下,到了暑假前,秦芊芊每天晚上都要让方铭打电话给自己讲他正在写的《四生四世,百里桃花》。 在这一次次的通话中,她不由对方铭产生了一些朦胧的好感,只是现在爸爸正因为方奇的事挨训,秦芊芊有点迁怒。 她拿出手机,看了几秒,咬着嘴唇按了挂断。 过了不到十秒钟,电话又响起来。 秦芊芊还是挂断。 如是反复。 方铭锲而不舍,一连打了五六个电话,还用聊天软件给秦芊芊发了一条消息,里面是他自己手绘的表情包—— 一个圆头圆脑的Q版小人,跪在墙角,脖子上系了个上吊一样的绳套,另一端挂在树干上。小人双手举着牌子,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求不挂!” 表情包把秦芊芊逗得露出一丝笑脸,在方铭又一次打来视频电话时她没挂断,而是接了起来。 对面露出方铭的脸。 他今年读大一,不过没在校内住,而是在校外不远处租了间房子做工作室,上次聊天的时候,方铭自信地和秦芊芊说自己正在做表情包,已经设计出了几个有趣的系列,比如说“熊猫人”、“蘑菇头”、“兔斯基”,这些表情包很快就能在网上流行起来,为自己带来第一笔创业收入。 按理说靠表情包创业这事听起来很荒谬,可是从方铭嘴里说出来,却意外地使人信服。 “芊芊。”即使面对的是出身良好的秦芊芊,方铭依然神采奕奕,不卑不亢,和她从小认识的那些富家子弟截然不同。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关心地询问道:“你眼圈怎么红了?” 秦芊芊本来已经平复下心情,被他这么一问,心底的委屈又勾了起来。她动动嘴唇,不想让方铭知道自己爸爸带人去医院偷东西,结果被堂兄当场捉到,交给爷爷劈头痛骂,于是避重就轻道:“还不是因为堂哥的事……” 因为堂哥回国,爸爸才被解除公司职务,下放到餐饮集团,就连自己也受到牵连,受了不少冷眼。 他为什么要回来呢?就像以前一样,一直呆在国外不好吗? 秦芊芊在心底埋怨,却没注意到方铭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精光。 “堂哥?”他道:“你堂哥,就是秦泽宇,恒星总经理?推出恒星智能手机的那个?” “嗯。”秦芊芊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你也知道他?” “当然了。”方铭点头。 他可不是这辈子才知道秦泽宇的,早在重生之前他就听说过恒星集团秦总的鼎鼎大名。 不过那时候方铭只是个普通人,每天为了生活疲于奔命,和秦泽宇这样的天之骄子何止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如果说秦泽宇是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即,那么方铭就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泥土。 上一世的他从来没有与秦泽宇产生过任何交集,但这辈子,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还带着往后十几年的记忆,方铭自认为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已经做出了许多打算,比如说结交原本与自家关系一般的二叔方奇,借机认识未来恒星董事长的女儿秦芊芊;募集资金,购买未来会成为行业巨头的几家公司的股票;以及靠自己超前十几年的眼光,想办法成立工作室,将记忆中一些会成功的购物网站、支付软件、短视频app、手机游戏提前复制出来。 但最重要的是,他要将一切有可能阻挡自己成功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在方铭的记忆里,上辈子的秦泽宇可没有这么早研发出智能手机,更准确地说,秦泽宇的天赋全点在了管理公司上,恒星能成为华国第一手机企业,和他的管理能力脱不开干系。 而世界上第一台智能手机“鸭梨A”,原本应该是去年夏天在米国发布的,等它在华国彻底站稳脚跟,起码要到两年之后。 至于3g网络更是在秦泽宇死后,也就是2010年的冬天才通过工信部的批准,开始在华国建设。 现在一切都提前了,没人知道方铭在发觉自己重生后身边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台恒星手机时内心有多么惶恐。 智能手机的流行提前了整整四年、3g网络的覆盖提前了三年半,还有多少变化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发生?假如他所知道的未来变得面目全非,那么他记忆里的国家政策可能不会实施,他所投资的企业不一定会带来丰厚回报,他抄袭的软件、游戏、技术有可能早就被原本的作者做了出来。 这样的话,他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仅仅是为了让他空欢喜一场,然后继续过从前那种没权没势、忍气吞声的穷日子? 方铭坚决无法接受。 想要阻止这一切,只有从问题的源头入手。 也就是……秦泽宇。 方铭甚至怀疑秦泽宇也是一个重生者。 没错,重生这种事情本来就无法解释,既然自己能回到过去,别人为什么就不行呢? “自从堂哥回国,什么都变了,以前爷爷对我和爸爸要多好有多好,可现在他每天嘴里都是泽宇泽宇,好像恒星能有现在的成绩都是因为秦泽宇似的……” “都说秦泽宇推出了恒星智能手机有多了不起,可那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要是爸爸当上恒星电子的总经理,说不定也能推出恒星系列,比他做得更好……” 方铭但笑不语,他心道秦江涛比秦泽宇强是不可能的,上辈子他最后倒是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可恒星公司在这个董事长的领导下业绩节节倒退,没过几年就落入三流企业甚至退市,秦江涛本人还获得了一个网民投票选出的的“21世纪华国最差企业家”,奖杯是半只空空的脑壳,里面装满了水。 后来秦江涛是怎么怒砸奖杯,还被记者拍到上了娱乐版头条的暂且不提,秦芊芊的话恰好顺了方铭的意,他顺水推舟道:“对,没错。” “秦叔叔原本就是恒星集团的总经理,可秦泽宇一回来就抢走了属于他的位置,以后等他对公司做出了更大贡献,看不惯你们父女俩怎么办?” “……” 秦芊芊回忆起刚刚别墅中的场景,手指用力,攥住裙角。 方铭又道:“芊芊,你这么单纯,我怕秦泽宇把秦叔叔赶出恒星集团后你会吃亏。” 他说这些话时刻意加深语气,用了一些上辈子在网上学来的施加心理暗示的小技巧。 或许是很久前就存在对付秦泽宇的念头,方铭这段时间给秦芊芊讲故事时经常把上辈子在八卦媒体看到的豪门争斗、骨肉相残改一改放到小说里。 秦芊芊毕竟只有17岁,在他的刻意诱导下潜意识里已经留下了阴影。 果不其然,她完全没察觉不对,顺着方铭的话想到自己不再是恒星集团大小姐后的生活,无法接受没有豪车接送,没有奢侈品挑选,周围人不再用羡慕讨好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种落差,一把揉皱了裙子,问方铭:“那……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方铭十分享受秦芊芊求助的眼神。他假意思索,低下头,在秦芊芊看不到的地方得意一笑,然后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大多数支持秦泽宇的人是因为没有看到秦叔叔的能力,而他被安排到餐饮公司这么多年,也没有机会向管理层展现自己的能力,假如给秦叔叔一个合适的机会……” 方铭观察秦芊芊的神色,见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你快说!” “是这样……”方铭让秦芊芊将手机镜头往后移了移,然后问:“这是秦泽宇的车吧。” “是,怎么了?” 方铭早在视频刚接通时就注意到这辆车了,因为车子独特的外形属于一款在他那个时候早就停产的系列——“驰野S系”。 驰野是欧洲老牌汽车厂商,2010年之前在世界上占有很大份额,可它后来之所以口碑逆转、销量下滑,就是因为推出了这款存在很大缺陷的车型。 截止到目前为止,驰野S系还是市面上备受喜爱的高端商务车,直到不久后,才会有人发现它存在致命缺陷—— 由于设计和工艺不当,车辆转向机外侧的齿轮松动后会卡在齿条与壳体间,影响前轮转向,产生过大的扭矩,而一旦无法及时刹车,降低车速,过载的扭矩和横向作用力将会使车子的前轴……或者前后轴同时断裂。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驰野S系列的缺陷,只要操作得当,不会有人发现这辆车被动过手脚。 方铭的心跳加快。 对他来说,这是天赐良机。 反正秦泽宇是早该死去的人了,如今自己在明他在暗,让他回归原本的命运也没有什么不好。 方铭这么安慰着自己,抛掉最后一丝良心,叮嘱秦芊芊道:“你钻到车下面,照我说的做……别问为什么……” “想办法拧松这枚螺丝……待会儿再去厨房要一点黄油,抹在这里,这叫刹车盘……” “对,这样就好。”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秦芊芊操心了。 第16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六天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医院。” 白泽拒绝了秦老爷子的挽留,从老宅中走出来。 走向车库时,他撞见了匆匆忙忙走回来的秦芊芊。 “芊芊。” “堂哥?”秦芊芊垂着手,眼神有些闪躲。 白泽从上到下地扫视了她一遍,没用几秒,却让秦芊芊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我……我正准备回去找爸爸,堂哥这是要走吗?” 白泽微笑点头,目光落在秦芊芊肩膀的一块黑色油污上。 “这里怎么弄脏了?” “是、是……” 秦芊芊不由捏紧了自己的裙角,七月的夜晚,她却觉得自己的冷汗快要渗出额头。 就在冷汗即将从额角滑下时,白泽温和道:“回去让家政阿姨帮你干洗一下,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好、好的。”秦芊芊逃过一劫。 她看着白泽离开的身影,下意识叫了声:“堂哥。” “怎么?” “……没什么,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直到揉皱了掌心的布料,秦芊芊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刚才做的事,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白泽走进车库。 来别墅时是方奇开的车,回去的路上,秦老爷子原本要将自己的司机派给白泽。 走到车库附近,白泽突然想起什么,对司机道:“天太晚了,你先把芊芊送回别墅。” “顺便和爷爷说一声,从这里到医院只有十几公里,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司机自然无法违背他的意思,只得照做。而秦老爷子得知长孙的阳奉阴违后,气得又把秦江涛叫出来痛骂了一顿。 已经接近晚上十点,窗外夜色深深。在骂完秦江涛不久,秦老爷子突然有点胸闷气短,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些迷信,他想了又想,难以安坐,吩咐生活助理道:“张妈给泽宇包的饺子和小馄饨忘了拿,你开车去,把这些送到医院,让泽宇煮一煮当早餐。” “好的,董事长。” 另一边,白泽已经离开别墅,将车开上了大道。 秦家老宅坐落在郊外杭山的半山腰,距离城市中心尚有一段距离,这个点了,路上的车和行人都十分稀少,尤其是在下山的路上。 法则在白泽耳边道:“啧啧啧,真是没想到,最毒妇人心啊最毒妇人心。你说秦芊芊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不是挺单纯可爱一女主角的吗?” 白泽想了想:“可能是有压力才有动力,逆境使人成长。” “……” 法则被这碗毒鸡汤噎了几秒,看着被车灯照亮的前方,换了个话题。 “对了,白泽,你明知道这车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开出来?” 神兽白泽的天赋就是通晓过去现在未来,只要他愿意,小世界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更不用提秦芊芊与方铭在车库旁的交谈。 “因为晚上路过的人少。” 白泽转过方向盘,又绕了一道弯。两侧树影摇晃,只闻叶片沙沙的响声,间或有几声虫鸣。 远处时不时晃过的车灯不见了,耳边也听不到其他车辆驶来的声音。 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白泽踩下油门,随着车速不断加快,他能感觉到车身嘎吱嘎吱的抖动和方向盘不自然的摇晃。 “法则,帮我个忙。” “你你你……”耳边已经能听见车轴断裂的喀啦声,车子失去控制,猛然向一侧倒去。 阳奉阴违这种事情你一晚上居然玩两次?! 法则完全没料到现在这种情况,内心暴躁而抓狂,它“你你你”了半天,最终道:“你的4g手机怎么办?5g技术不开发了吗?” 白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他的心被法则刀子般的话戳着,用了好几秒才看开,叹口气道:“下个世界再说吧……” “毕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邵秋白躺在手术台上给我割肾。” 神兽白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秦江涛偷偷给邵秋白写信这件事他当然也是知道的,邵秋白之后的种种反应,他同样一清二楚。 白泽觉得,人固有一死,或早死,或晚死,反正秦泽宇的病也拖不了几个月,与其让反派跟着掏心掏肺掏肝掏肾,不如在他心中留下最美的回忆。 “长痛不如短痛,让邵秋白想开点。” 交代完遗言,白泽用力抓住方向盘,黑色的驰野S在路上划出一道弧线,猛然撞向内侧山壁,发出轰然巨响。 飞溅的玻璃碎片中,白泽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在抽离,从上空俯视这堪称惨烈的车祸现场。 唉,他心道,希望邵秋白看到的时候别太伤心。 不得不说,如果白泽一开始只是被法则拉来这个小世界救场的,那么在这几年的相处中,他对反派的好感一直在点点滴滴地累积——毕竟,一个聪明、自律、勤学、优秀的人,谁会不喜欢?更别提邵秋白还有一张好看到犯规的脸。 只是,秦泽宇注定活不过今年,否则小世界的剧情怎么办? 白泽怜惜地想着邵秋白这个愿意为自己割肾的反派,没忍住用神识护住了秦泽宇的脸。 “起码给邵秋白留个遗容瞻仰吧。”他对法则道。 法则:“……” 白泽耳边传来冷酷的倒计时—— “本世界宿主即将死亡,马上进入另一个小世界,请做好准备。” “十、九、八、七……” “等等!别忘了要帮我的忙!”白泽道。 “放心。” 被秦泽宇在生命中最后一刻握在掌心的恒星I3自动打开收件箱,里面编辑起一条发给邵秋白的短信—— “去我的办公室,保险箱,密码是20060……” 就在这时,后面一台汽车的大灯破开黑暗,照在了驰野S的车窗上,透过碎成蛛网的前窗,可以看到秦泽宇那张因为被白泽的神识护住而几乎毫发无损的面孔。 “秦总!” 遵循董事长指示送馄饨,听到车祸动静临时拐过来的生活助理被吓得魂不附体。他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一边掀开车上的碎片,将秦泽宇往外拖,一边拨通110、120和理查德医生的电话。 半空中,已经倒计时到1的白泽和法则一起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法则匆忙关掉手机屏幕,连短信都没来得及发给邵秋白。 白泽再震惊也难以抗拒另一个世界的吸引,感受到强大的排斥力,他留在这个小世界的神识渐渐变淡。 消失之前,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等等,我死透了吧?” 法则:“……” 这还真不一定。 眼看120救护车拉着警笛赶到现场,急救医生从车上匆匆跑下来将秦泽宇的身体抬上担架,法则犹豫了一下,作出决定。 它悄然放出一丝属于大世界的力量,护住秦泽宇的身体。 “病人还有呼吸!”救护车上传来惊呼:“小心,准备急救!” 世界线在某个节点被轻微地扭转,向着不可知的方向奔去。小世界难以抗拒来自大世界本源的力量,只好全力排斥罪魁祸首。 法则感觉到这股饱含怨念的排斥力,功成身退,追随白泽而去。 它得意地想,白泽会感激我的! 我知道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都不一定有搞科研的条件,提前给他留下了读档重来的机会! 世界上哪还有我这么贴心的好法则? · 邵秋白被一阵急促的铃声从睡梦中惊醒。 他心脏一阵狂跳,无端有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手机上浮现出理查德医生的名字。 理查德的声音罕见地失去了一切风度,几乎是对着手机喊叫道—— “邵,来医院,立刻!” “怎么?” “秦出事了!” “……” 世界崩塌。 一切最恐惧最不愿意接受的未来,在此刻尽数化为真实。 第17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七天 邵秋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从理查德口中问出秦泽宇所在的医院。 他冲出宿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门口。 医院楼下有人在等他。 邵秋白穿过一片黑暗的花坛,跑向亮着灯火的手术楼时,两个人突然从树木的阴影中走出来,拦住他。 “邵秋白?”秦江涛道:“来得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邵秋白早就从理查德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对于幕后主使,他用尽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道:“请让开。” “别不识好歹。”秦江涛挥手让方奇抓住他的胳膊:“你还年轻,不懂,我这是在救你。” “秦泽宇的情况怎么样?”邵秋白问。 秦江涛看到他的肩膀连带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以为邵秋白听进去了自己之前的话,叹了口气,道:“很难说。” “秦泽宇真是多灾多难,红斑狼疮还没有彻底复发,又遭遇车祸。” “车祸也是刺激源之一,就算这次能抢救过来,谁知道会不会使病情恶化?说不定现在就有一些器官已经造成了严重损伤。要不然……” “要不然秦董事长和秦泽宇的私人医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叫你过来,很明显是在拿你做他的储备器官库。你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绑上手术台,这不是危言耸听。”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看重感情,我也很欣赏这点。只是,你要想好为了秦泽宇值不值得自己赔上下半生。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很长,可以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不值得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牺牲……” “秦先生。”邵秋白冷静下来,示意方奇放开他。 他注视着秦江涛,眼圈微红,目光却是深沉有力的。 秦江涛心头一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眼中看到如此深刻的情绪,像是激流下的暗涌,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其中,跌得尸骨无存。 黑暗又危险,在盛夏的深夜中令秦江涛脊背上泛起一阵战栗。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堵错了人。 明明,明明邵秋白在秦泽宇面前永远是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什么时候他还有这样一面? 邵秋白走近一步,忽然挥拳,打在秦江涛的脸上。 “砰”一声。 秦江涛猝不及防,身体歪向旁边的石桌。大理石的冰凉渗入衣服,后背一阵凉冷意。 他听见邵秋白在自己耳边道:“你知道吗?秦先生,对我来说,秦泽宇从来不是‘其他人’。” “他是我的命。” “我恨不得把他融入我的血肉里。假如我的身体、我的一切、我的血肉和器官能对他起到丁点作用,那是我的荣幸……” 说完邵秋白不再看秦江涛一眼,他像是一分一秒也不愿耽搁,跑向手术楼的方向。 方奇同样被邵秋白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望着邵秋白的背影,好半天才想起上前搀扶秦江涛。 “秦总,接下来怎么办?”方奇小心翼翼地请示。 秦江涛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他捂着迅速肿起的脸,回忆邵秋白的眼神,心惊肉跳地感叹了一声:“疯子。” · 秦泽宇的抢救室在手术楼一层。 邵秋白冲进走廊的时候,看到等在门外的不仅有理查德医生,还有一名老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秦泽宇的祖父,那位……传说中要和秦泽宇一起把自己绑上手术台的秦董。 秦老爷子听见声响,抬起眼睛看了邵秋白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他身边的理查德医生则站起身,严肃地朝邵秋白走来,将他拉到一旁的角落。 “邵,”他低声道:“秦有东西留给你。” 邵秋白看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塑料证物袋,里面的恒星I3上还沾有红色的血迹。 手机屏幕已经在车祸中摔裂了,但收件箱里的内容完好无损。 邵秋白颤抖着划开未发送的那条短信,几乎能想象到秦泽宇是怎样在遭遇撞击的汽车里拿出手机,一字一字打出这些话的。 “另外,你不用担心了。”理查德又道:“秦在几天前让律师起草了一份遗……协议,写明自己在病重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拒绝一切形式的器官捐献,并对自己的财产另行分配。” “律师得知他出事后,刚才已经赶到现场,并将协议交给秦董事长过目。” “他……”邵秋白动了动嘴唇。 理查德会意。 “秦老先生当然是难以接受的,任何人碰到这样的情况恐怕一时间都难以接受这一切。但在慎重考虑后……我们决定尊重秦的决定。” 邵秋白抬起头,白炽灯明晃晃的光落在他眼底,耀出一个明亮的光斑,明亮得有些刺眼。 他深吸一口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冰冷的气流渗入肺腑,手指攥紧证物袋,掌心似乎还能感觉到秦泽宇留下的温度。 这世界上所有的撕心裂肺往往都蕴藏在无声之中。 理查德拍了拍邵秋白的肩膀。 就在这时,手术室上方的灯突然灭了。 所有等在外面的人同时抬起头,邵秋白执着地望着走廊尽头,等一个结果。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率先从手术室中走出来,他摘下手套,对家属们点头道:“病人的情况很稳定,他没有在车祸中收到太大伤害。” “但是……” 之后医生说的所有话都无法再进入邵秋白耳中。这一刻,他突然就相信了自己路上祈求过的所有神佛。 理查德撂下失魂落魄的邵秋白,上前用华国话磕磕绊绊地和医生沟通。 “你是说,他会很快恢复吗?” 医生不断摇头。 “不能确定。” “此前尚未有病例证明车祸对于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的影响。” “我只能说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的一切指标还处于正常范围内。” “还需要留院观察……” …… “必要的话,我建议转院。” 主治医生说出上面这句话时是半个月后。 “病人的外伤已经基本痊愈,各项指标趋于稳定,至于他为何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迟疑片刻,抛出经过好几次专家研讨后得出的结论。 “有可能是收到重大刺激,引起体内激素改变,进而引发红斑狼疮晚期患者常见的器质性脑病。目前这种病症的起因很复杂,还没有有效的治愈措施。” “基于他的恢复状况,我建议病人转去更加专业的医院进行治疗。” “……” “邵。”理查德走出医生办公室,对等候在走廊中的邵秋白道:“我与秦老先生商量过,我们最终决定将秦送到米国的克利夫兰医学中心,也就是我之前就职的地方。” “那里拥有最先进的疗法和最专业的医生,能够保证秦得到最好的治疗。” “可以让他醒过来吗?”邵秋白问。 “这……” 看到理查德脸上为难的表情,邵秋白温和地笑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非常感谢你这些年的照顾,理查德医生。”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邵,当然还有你帮我代购的那些恒星手机。”理查德感性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放心,邵,就算看在还没发表的恒星I4、I5的份上,我也会尽全力救治秦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定期视频通话,交流秦的现状。” “不必了。”邵秋白摇头,他在理查德不解的目光中道:“我也会很快飞去米国,说不定和你同时出发。” 他已经接受了那家总部位于米国的风投基金的offer,飞机定在明天中午。 现在,邵秋白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他来到恒星总部,在秦老爷子的默许下走进秦泽宇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还会再回第一个世界虐渣的,别急^ω^ 第18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十八天 这几年邵秋白没少到秦泽宇的办公室来,对办公室里的一桌一椅都无比熟悉,只是没想到再踏入时,已经物是人非。 他熟门熟路地从窗台的花盆下找出钥匙,打开实木书架的最底层,从里面找到一个保险箱。 保险箱的密码就在秦泽宇之前未编辑完的那条短信中。 20060…… 后面的三位数字缺失了。 邵秋白想了想,按下20060413,这是他和秦泽宇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咔哒”一声,保险箱开了。 里面空荡荡的,只放了一本黑皮笔记本,上面压着一封信。 “秋白,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不在人世。希望你不会太伤心。 或许如今你已经知道我最初从青山村找到你的原因。无法否认,当时我确实怀着这样卑劣的心思,所以,当你接受我留下的这些东西时,不必怀有任何愧疚。 知道你即将去风投基金任职,笔记中是一些我对行业发展的个人推测,可能对你有用,但不必依赖,信任你自己的判断。 恒星的股份和大部分个人资产留给爷爷,剩下的是我这些年获得的专利收入与国家奖金,全部赠与你,希望能够助你鸿鹄高飞。 秦泽宇。” 邵秋白将信件珍而重之地贴身收好。 他打开笔记本,发现里面是秦泽宇的手稿,笔迹有些凌乱,似乎想到哪写到哪,里面还有恒星I3和I4的概念图。 后半本手稿上除了和4g、5g网络相关的内容,秦泽宇还分门别类地列举了华国4g全面覆盖、进入信息化社会后可能飞速发展的一些技术——比如虚拟现实、人机交互、物联网…… 包括有可能惠及的产业—— 无人机、人工智能、手机游戏、智能家居…… 方方面面。 他不光列举出这些技术和产业,还顺带指出了每个行业内最具发展潜力的公司,同时预测了这些公司的研究进度和发展方向。 可以说,对于任何一个就职于投资行业的人来说,这本笔记都是无价之宝。 邵秋白捧着厚实的笔记本,在记忆里寻找,竟记不清秦泽宇是何时搜集起这些详尽的资料,并一字字记录下来留给自己。 更分辨不清,他伏案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究竟……” 深呼吸一口气,将想说的话全部压抑在心底,邵秋白拿起笔记本,重新将保险柜锁上。 “走吧。” 就在将书柜的钥匙放回原处时,他目光一凝,发现花盆的底部有一道新鲜的刮痕。 “这几天有谁来过这间办公室?”邵秋白直立起身,问守在门口的董特助。 “没……”董特助下意识地开口,随后突然想起什么来。 “前天中午秦江涛副总来过。他想要占用泽宇的办公室,被我拒绝了,我们争论了一会儿,然后去走廊上给秦老先生打电话。当我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秦芊芊小姐站在这间办公室的门口。” “还有她的男朋友,好像是叫,方……” “方铭。” 飞机自京城国际机场起飞,飞向数万公里外的米国。 邵秋白隔着衣服触碰了一下胸口的笔记本,重复了一遍这个让他格外在意的名字。 机翼破开连绵的白色云海,没入一望无际的碧蓝晴空。 · 而此时,白泽面对的天空是阴沉、压抑与昏暗的。 连绵的乌云遮住大半天空,夕阳落在乌云尽头,烧出一片血一般的暮色。 乌鸦展开翅膀,在城墙上盘旋不去,一群群一片片,离远了看像是洒落的芝麻。 除了乌鸦的号叫与冷风刮过耳边的瑟瑟声,这里没有其他声音。也许地上还有活人,但除了睁大眼睛凝视天空,他们已没有力气再做其他事情。 这是一座被瘟疫笼罩的,即将沦为空城的城市。 白泽已经在城墙上走了一阵子,他边走边随手从被抬上城墙等死的病人中拖出还未断气的几个,放到一边。 法则随后而来时,他正蹲下身,低头给一个脸上长满疮疤,看不清面目的少年合上眼。 “安息吧。” 法则:“节哀顺……等等!” 察觉到它不自然的表现,白泽问:“怎么了?这是哪儿?反派呢?” 法则:“……在你脚底下。” “容我说一句,你再不救他的话,他很快就要死了。” 白泽:“…………” “我就算现在救他,他也已经死透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低下头,拼命给反派做胸外心脏按压。 毕竟是一个世界的反派,命应该是很硬的……吧? …… 蝤(qiu)睁开眼睛。 他的胸口上方传来强有力的按压,血液被心脏泵送到四肢,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心脏“砰、砰”地跳动着,这响声让他意识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眼帘中透进一线光,干燥皲裂的脸上似乎有温热的气流拂过。瞳孔对焦,他看到穿着黑袍的年轻男子俯下身,月光般的银发从兜帽中滑落,他闭着眼,五官俊美得如同神殿壁画中的月神,温软的唇瓣只隔着一张纸的距离便要吻上自己。 蝤用手撑着地面,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对方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问:“你好了?感觉怎么样?” “……” 其实白泽心里也稍微有点尴尬,他埋怨法则:“看吧,我就说用不上人工呼吸,胸外按压就行了。你非要我这样,把反派都吓到了。” 法则:“呵呵。” 一阵微风拂过,碰了碰白泽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他意识到什么,飞快收起掌心的力量,让噼噼啪啪闪烁的电弧消散在空气中。 识海里传来法则的冷笑:“是谁说下一秒再不醒就做心脏起搏的?” 白泽:“……” “好了,”他道:“既然反派已经醒了我们就不要再追究之前的事情了,赶快把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传输给我吧。现在我除了自己是个能放电的杨永信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法则:“咳,纠正一下,准确地说,你是一个法师……”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的名字念qiu,意思是天牛的幼虫,白白的很可爱那种(*^▽^*) 第19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一天 第二个小世界的背景是中世纪,白泽所穿越的身份,是一名从教会的残酷清洗中存活下来的法师。 在他所处的时代,被教会宣判为异端的法师们已经遭受了持续一百年的驱赶与猎杀,教廷将这些能使用超凡力量的人称为男巫和女巫,派遣圣骑士与牧师抓捕出现在城镇中的法师,并在民众面前将他们绑上绞刑架,施以火刑。 这被称之为“巫师审判”。 对立与仇恨使一部分法师变得性格极端,憎恶普通人,白泽所穿越的泽维尔就是这样一名黑袍法师。 由于年少时的经历,泽维尔疯狂地追求永生,但始终无果,直到从自己的情人——幻象女巫尤利娅口中得知了蝤的存在。 尤利娅平生最得意的杰作,就是将教会遵从神谕,从圣城下属一百七十二座城镇中选出的光明圣子换成了女仆所生,血统卑贱的私生子。 本该成为仆役的假圣子高踞神殿之上享受万千信徒的膜拜,而与此同时,真正的光明圣子却饱受欺凌与虐待,最终被发配到瘟疫肆虐的坎西城。 “假如伟大的光明神真的存在,为何会坐视他的圣子被一个假货取而代之,在他的圣殿上耀武扬威?”尤利娅娇艳的红唇挑起,露出轻蔑的笑容,任谁看了都要觉得她是一朵带刺的黑玫瑰。 “那个真正的圣子呢?”泽维尔问。 “谁知道呢?坎西城早在三年前就覆灭于瘟疫之中,他或许早就死了吧。”尤利娅漠不关心道。 然而泽维尔却没有放弃,他觉得自己能从这位光明圣子的身上获得一直追求的东西,于是告别尤利娅,亲自前往坎西城,在一片废墟中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泽维尔找到蝤时,这位光明圣子正在瘴气最浓的地方,用自己的双手安葬一具腐尸。 这三年来他始终待在坎西城,从未离开,而屠杀了整整十几万人的瘟疫却没有带走他的生命,或者说,就算暂时死去,蝤也能很快复生。 泽维尔觉得自己找到了想要的“永生”。 他把蝤带走,将他作为研究材料,在他身上进行各种残酷而诡异的试验,试图剖析永生的秘密。 蝤是不死的,即使割下他身上每一块肉,在他的身体里注入毒药,将他和不同生物的肢体嫁接在一起,他都能很快恢复、痊愈、并且变得越来越强。 最终,当蝤的强大超出泽维尔的想象时,他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这名狂妄自大的法师。 然而泽维尔的试验让蝤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怪物,当他再次走入阳光下,并没有过上想要的生活,而是被教会与法师同时敌视,教会不惜派出圣殿骑士团来剿灭这名“邪恶而丑陋”的男巫。 率领圣殿骑士团的不是别人,正是代替了他身份的假圣子珀西瓦尔,还有重生而来,深知一切前因后果,却选择站在珀西瓦尔一边的圣女丹妮丝。 十日十夜声势浩大的围剿后,蝤最终死于代表光明神恩泽的火刑下,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平静。 “……” 白泽充满震撼地接受完了这个小世界的所有剧情,然后对法则说:“太惨了吧?” 法则在他的识海里拼命点头。 “我现在能明白大世界的恶意为什么盯着这个小世界不放了。”白泽发自内心:“我要是读者,看到了这种惨绝人寰的刀子雨,一定会掐着作者的脖子逼她改剧情,不改就砸地.雷,砸死她!砸得她半身不遂!” “现在你不是来了吗?”法则道:“快,说句话,反派还等着呢。” 白泽:“……” 他和地面上体型单薄的少年目光相对,发现他应该只有十一二岁,十分稚嫩。而坎西城此刻刚遭遇瘟疫不久,每天都有病人被抛上城墙等死,算起来离家家户户都有病患,满城死绝之日还有两个多月。 大世界的恶意果然很贴心,送他来到了反派还没有那么惨的时候。 于是白泽道:“能说话吗?不能的话我再抢救一下?” 或许听出了白泽的本意是“不能说话我就再电一电”,蝤缓慢地点了点头,艰难地撑起身子,用干哑的嗓音道:“你是谁?” “不管你是谁,都尽快离开这里,坎西城已经被瘟疫包围了。”他抬起手臂,指向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尸体。 “那你呢?” “我?”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血红的瘀斑,蝤坦白道:“我早就感染了瘟疫,所以……” 离我远一点。 心里有一丝难以解释的难过,他安静等待眼前的男子像之前所有发现他染病的人一样惊叫着避开,或许还会一脚踹开自己、厌恶地捂住口鼻、难以置信自己之前竟然差点吻了这样一个丑陋的必死之人。 然而,没有。 白泽脱下最外层的黑袍,往地上一铺。他先是把蝤从冰冷的地面上挪过来,然后自己坐在他旁边,好奇地问:“为什么城里会爆发瘟疫?” 蝤被白泽顺手拎起,放到温暖而柔软的布料上,他几乎不敢用自己的手指触碰这样珍贵的衣物。 “因为巫师。”蝤道:“半个月前,坎西城中心教堂发下神谕,说有一名邪恶的巫师潜入坎西城,是他引发了城内的瘟疫。只有烧死这名巫师,城内的居民才能获得救赎。” 白泽终于明白为什么城墙上的尸体里不光有病死的,还有浑身焦黑,像是被活生生烧死的。 他对法则道:“唉。” 蝤注视银发男子漂亮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深深的惋惜,如同漫天星海。鬼使神差地,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即使只有一面之缘,即使很快就要死去,他只想在临死前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我?” 白泽迟疑了一下,不是不想回答,而是联系反派之前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少年目光中的恳求,他道:“咳,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巫师。” “真的,”怕蝤不相信,他捏起屁股下面的衣袖,朝蝤挥了挥,“黑袍的,很邪恶。” 蝤:“……” 第20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二天 身边的少年骤然得知白泽这个黑袍法师的身份,内心还在饱受挣扎。 “你觉得反派需要的真的仅仅是我的关怀吗?”白泽问法则。 “当然了。”法则道:“不然呢?” “不!”白泽痛心疾首:“他需要的不是关怀,而是一本第九版《传染病学》!” “在大世界甚至只要七十八块一本!” 当蝤终于从内心的挣扎中醒来时,发现白泽正同情地注视着自己。 “你……” 他在心中默默地向光明神忏悔,决定暂时背弃自己这些年所接受的教义,催促这个误入坎西城的巫师离开,可是还没开口,身体突然腾空而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白泽用黑袍将轻得只有二十几斤重的反派裹起来,向下一跳,脚步轻盈地落入城内。 由于瘟疫的缘故,城墙下早就没有了巡逻的守卫,即使是白天,这里的家家户户也紧闭门窗,生怕巫师带着邪恶的瘟疫闯进来。 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白泽带着反派走进一户已经全家死绝的民居。 蝤一路上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这个大胆的巫师被守卫抓到,直到被放在床上,他才出声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白泽在民居里找了好几圈,终于从结了蜘蛛网的桌子内找出一本厚厚的《圣经》。 他把《圣经》撕开,平摊在桌上,用一支羽毛笔饱蘸红墨水,在羊皮纸上写下重重的几行字—— 《传染病学(第一版)》 主编:泽维尔 第一章 :鼠疫的症状与预防 …… “你们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巫师传播的瘟疫恶咒,而是疾病,鼠疫,或者说黑死病,通过一定手段,是可以控制、预防、甚至治疗的。”白泽边写边对蝤道。 这里的普通人是愚昧的、无知的、疯狂的,但他们终将有一日得知,能够拯救自己的不是神学,而是科学。 现在,科学在这间破烂透风的茅屋里萌芽了。 · 此后三天,白泽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潜心写书,而蝤则是他的第一个读者。 白泽发现蝤的接受能力很强。他不光以惊人的速度记住了书上的内容,同时与自己熟记在心的教义对比,提出了许多疑问。 蝤:“为什么鼠疫总是在光明神庇佑之地爆发,但是却从不在黑暗笼罩的地方出现。” 白泽:“因为你们杀死了城里的猫。” 鼠疫由寄生在跳蚤上的鼠疫杆菌引发,并借由黑鼠等小动物传播,其中,老鼠的体型小、数量大、并且容易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中穿梭,因此引起的危害最大。 在法师聚集的城市,一些女法师喜欢饲养猫咪作为信使,她们对这种机敏、灵巧的小动物十分宠爱,而猫科动物狩猎的天性使得这些城市里的老鼠数量大大减少,也就更不容易爆发鼠疫。相反,在教会统治下的城市,人们肆意捕杀猫咪,将新出生的幼猫一窝一窝地溺死、掐死、甚至是烧死,白泽带着蝤一路走来,竟没有在大街上看到一只猫的身影,倒是时不时有几只老鼠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飞奔。 白泽停笔,好奇地问:“对了,为什么你们要杀死所有猫?” 蝤:“……因为猫是女巫的使者,邪恶的化身。” 白泽:“……” 谁说的?!这是谣言!诽谤! 猫是最优雅、最可爱、最聪明的动物!不允许反驳! 身为一只猫科动物,白泽对这种残忍的行为深恶痛绝,他逼蝤重复了十遍“猫科动物最优雅、最可爱、最聪明”,然后道:“其实捕杀猫咪就和猎杀巫师一样毫无异议。” “就是没有猫,作为一名高贵的法师,我们还是能驱使其他动物为我们服务。” “比如?”蝤好奇。 白泽推开窗,朝窗外打了个唿哨。 一只乌鸦感受到猫科动物的威压,战战兢兢地飞过来,降落在窗台。 白泽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对蝤道:“看。” 蝤用羡慕的眼光注视着这只乌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已经产生了变化。 在被教会的仆役们赶出住所,叫浑身裹满黑布的收尸人扔上城墙时,他看到天空中黑压压盘旋的乌鸦,心中满是恐惧与厌恶,生怕它们啄食的下一具腐尸就是自己。而此刻窗台上的这只乌鸦同样羽毛漆黑、声音嘶哑,他却不再那么厌恶,而是羡慕它拥有一双翅膀,可以在天空中肆意翱翔。 哪怕这双翅膀是黑色的。 一切的改变只在短短三天之内,或者,仅仅因为一个人。 蝤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白泽,白泽却不能理解反派的心思,他把乌鸦拎过来,往蝤手里一放,道:“喜欢?随便摸。” “摸烦了的话,把羽毛拔光也可以。”说着,白泽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烧烤乌鸦肉其实还蛮好吃的,就是有点柴。 蝤手里的乌鸦愈发瑟瑟发抖,用两只翅膀抱住反派的胳膊,恨不得做他身上一枚挂饰。 法则突然好奇,在心中问白泽:“其实你能使唤乌鸦我是理解的,毕竟是食物。” 白泽补充:“味道还不错的食物。” 法则不理他,继续问:“可是第一天你手里的电是怎么搞出来的?” 那时候他们两个刚刚穿越,一穷二白。除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外,法则还没来得及给白泽灌输原身泽维尔的记忆,也就是说,白泽完完全全是凭自己掌握这个小世界的施法技术的。 以小世界法师入门需要三四年,中高级法师万中无一的概率讲,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说到这个,白泽有点小得意。 “其实很简单。” 他问法则:“这个世界法师施法的原理是什么?” 法则:“在心中勾勒法术模型,消耗施法材料,引动自然之力。” 白泽:“对,当时我在心里勾勒了一个锌-空气电池方程式,Zn+NaOH+O2→Na2ZnO2+H2O” 法则:“……” 白泽浑然不觉,他打开泽维尔的腰包给法则炫耀:“材料易得,只需烧碱和锌块,效果良好,电压稳定,必要情况下,还能同时冒充水系法术。” “实在是居家旅行,治病急救的好方程……法术啊。” 说着,白泽用放出的电在铁板上烤了一块鹿肉给自己和蝤吃,又将放电的副产品——水收集到一个盆子里,对他道:“吃饭前先洗手,乌鸦身上有可能携带了病原体。” 蝤已经认真学习过《传染病学(第一版)》,闻言乖乖地在盆里洗了手,又涂了白泽用皂化反应制作出的肥皂,将手擦干。 他拿起白泽用两根细木头削制的筷子,略显笨拙地夹起一块鹿肉,正想喂给还在专心放电的白泽,冷不防窗外传来一声大喝。 “泽维尔,你果然在这里!” 一个身穿黑袍,身材高大的法师破门而入,两米高的身影将屋内的阳光都挡住一半。 他俯视白泽,阴沉道:“上次让你侥幸从我手上逃脱,这次我烈阳法师哈里森可不会再轻易放过你!” “……” 话没说完,自称烈阳法师的哈里森猛地睁大了眼睛,盯着在铁板上跳动的蓝紫色电弧。 “你你你,泽维尔,你不是黑暗系法师吗?什么时候变成了雷电系的?!” 白泽略显无辜地收起电流,放下铁板,然后从法术腰包里掏出一块镁。 雷电系算什么?假如你愿意,我还能变成火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白泽:科学发电,法力无边~ 求收藏啾咪~ 第21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三天 白泽在看到哈里森的时候,终于想起为什么原本的泽维尔会在这个时候到坎西城来。 他是来赴哈里森的挑战的。 烈阳法师哈里森和泽维尔同为年轻一代法师中的佼佼者,他专修火系法术,天赋惊人,甚至能够借用一部分太阳的力量,施法时就如同一轮灼灼烈日,令人不可逼视,因此被冠以“烈阳”的称号。 哈里森的老师是一名高等法师,本人也备受秘银协会各位高层看好,可以说在学习法术的过程中一路顺风顺水,只可惜在泽维尔这里碰了钉子。 泽维尔天赋不亚于他,黑暗法术的诡异阴森之处更胜火系法术一筹,最重要的是,哈里森的梦中情人——幻象女巫尤利娅也在协会的某次会议后公开表示了对于泽维尔的好感。 虽然学习的是最血腥最令人胆寒的黑暗系法术,泽维尔本人却不像大部分人想象中的黑巫师那样邪恶古怪。他有一张俊美如月神的面孔,银色长发与碧蓝色双眸优雅温和,可以让最心硬如铁的女人沉醉其中。 看到尤利娅对泽维尔的格外优待,哈里森心中的妒火也如同火球术一般熊熊燃烧。于是,他私下找到泽维尔,向这名黑暗法师发起了挑战。 泽维尔一心想要追求永生,原本不打算和哈里森进行这种无聊的游戏,却在某次意外中得知哈里森的老师留给他一株凤凰草,而这棵草药恰好是泽维尔正在寻找的实验材料。 于是,他答应了哈里森的约战,并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失败者要答应胜利者三件事。 哈里森想让泽维尔远离尤利娅,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于是两人当场进行了决斗,却不分胜负。最终,泽维尔和哈里森约定一年后再战,他们将再战的地点选在了坎西城。 现在距离约定好的决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白泽想起来有点尴尬,恐怕哈里森就是因为找不到人,这才冒着被教会烧死的危险挨家挨户地搜寻。 幸亏坎西城遭遇了瘟疫的威胁,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否则要是平时,他现在已经被绑上市中心的火刑架了。 “我……”白泽眨眨眼。 原本的泽维尔为了一件罕有的施法材料在路上耽搁了几天,他本来是要给哈里森传信的,只可惜刚到城墙上准备挑一只肥壮点的乌鸦,白泽穿来了。 白泽自知理亏,面对气势汹汹的哈里森,干脆利落地一指外面,“到那里打吧。” “不必!”哈里森道。 话音未落,迎面而来的是一枚人头大的火球。火球呼啸着从半空中砸下,炽烈的温度烧得空气似乎都一阵扭曲,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一年没见,我已经彻底领略了烈阳法术的真谛,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一团团和先前同样的火球从天而降,最中心处被压缩出炽烈白焰,声势惊人。 哈里森自傲地抬起手臂,他身周因为法力的运转腾起一层火红色的光辉,令人难以直视。 “认输吧,泽维尔。” “流星火雨!” 流星火雨已经是高级法术,炽热的温度瞬间烤焦了茅屋的屋顶,就连作为墙壁的石头都变得干燥,绽开一道道裂缝。 蝤惊道:“泽!” “不用怕,”白泽顺手将厚厚的一本《传染病学》塞给他,道:“帮我拿好。” 说罢,他闭上眼,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玄奥的图形。 下一瞬,和流星火雨同样炽烈,甚至声势更大、温度更高的火焰从地下疯狂涌出,一瞬间接住了所有坠落的火球,腾起的热浪将哈里森的红色头发烧成了蛋糕小卷。 哈里森被灿亮的光芒闪得睁不开眼,他痛苦地用手遮住双眼,否定道:“不,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白泽冷笑一声,姿态傲然:“你知道光球层色球层日冕层么?观察过日珥黑子耀斑太阳风么?懂得核聚变反应吗?连电磁辐射都不知道还敢称自己是什么烈阳法师?” “……” 哈里森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瞬间甚至忘了决斗输掉的难堪。 “电磁辐射……核聚变……”他喃喃道:“这是什么?这就是你赢了我的原因?” 这两个法术的名字他从未听说过,甚至在老师的笔记和法师协会的藏书中也未看到过类似的内容。 泽维尔是怎么学会这样强大的火系法术的?他现在又究竟是哪一系法师? 难道……难道他真的是一个远胜于自己的多系法术天才吗? 心里一瞬间转过成百上千的念头,哈里森放下法杖,颓然道:“我输了。” “你提要求吧。” 看着心灰意冷的傻大个,白泽同情而宽容地叹了口气,对法则道:“看,这就是不懂现代科学的下场。” 不懂现代科学,仅凭经验传承法术模型,却不了解每个法术背后的原理,造成的后果就是,一个从小浸淫在火系法术中至少二十年的高等法师,打不过一只正式学习法术不过三天,但掌握了高中地理化学知识的白泽。 法则:“厉害了。” 白泽谦虚道:“过奖过奖。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在脑海中勾勒了太阳的三层内部结构和三层大气结构,又额外附加了质子-质子链反应和碳氮氧循环的反应式,比如1H+1H→2H+e++ve。” “没想到傻大个的力量还真的与太阳有关,让我顺利掌控了他的法术,要不然想要变出比他更大的火球,我就只能用碳、硫磺和硝石做黑火.药了。” “可惜施法材料太原始,硝酸和硫酸都还没来得及制备,否则要是有甲苯,我就能做T.N.T,有甘油,我就能做硝化.甘油,有乙醇,我就能……” 法则:“停!” 要是有同位素,难道你还想搞核.弹吗? 法则沉默了一下,觉得白泽在这个世界要上天。 作者有话要说: 白泽写的方程式是质子-质子链反应的第一步,两个质子形成氘核,之后氘另一个氢原子融合成氦的同位素氦3,两个氦3碰撞生成氦4或者氦3和氦4生成铍,后面的符号是正电子e+和中微子ve 第22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四天 哈里森虽然冲动自负,但总体来说还是个遵守承诺的好法师。 他和白泽在这间屋子里搞出了太大动静,不能继续停留。为防被教会的人发现,白泽抱起蝤,三人披着斗篷,低调地穿过污水横流的街头,走向位于城北的贫民区。 即使这里刚刚降落了漫天火雨,周围的房屋却依旧紧闭大门,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街道死一样寂静,哈里森的黑袍经过一扇破旧的窗户时,听到阴冷黑暗的房间内传来颤抖的、诵念圣经的声音。 他嗤笑一声:“教会的羔羊。” “泽维尔,我们什么时候走,这座城市已经没救了。” 蝤听到他的话,咬紧牙关,手指不自觉的攥住了白泽交给他的那本《传染病学》。 城北的情况比城西更差,这里距离教堂很远,居住的都是坎西城最下层的穷人,没有了牧师们的约束,就连收尸人都不愿经过这里。 用木板和茅草搭建的破旧窝棚里挤满了双眼麻木、痛苦□□的病人,屋檐下的阴影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条身影,不知是死是活。 哈里森嫌恶地捂住口鼻,跨过一具死尸,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勉强干净的角落。 “行了,”他连坐都不想坐,对白泽道:“泽维尔,说你的要求吧。” “你一定要留在这里,难道......是要用坎西城的死尸修炼黑暗法术?” “……” 白泽觉得哈里森不去当作家真是屈才了,他抽出蝤怀里的厚厚一本《传染病学(第一版)》,对红发法师道:“第一个要求,明天之前把这本书的第一章 抄100遍。” 法师刚入门时抄写导师的法术笔记是常有的事,因此就连哈里森这种热衷于战斗的法师也十分擅长这种工作。 他皱着眉头看看四周,从自己的腰包里取出一大摞羊皮纸,靠在墙上拿羽毛笔奋笔疾书。 “用这个。”白泽让蝤递给哈里森一支装有自动墨囊的羽毛笔,这是他前几天刚改进过的。 “谢了……咦?”动作有些大,蝤身上属于白泽的披风落下,哈里森注意到披风后破旧的白色衣着。 之前他忙着与泽维尔决斗,一时没工夫注意这个小不点儿,还以为他是泽维尔新收的学徒。 黑暗法师的学徒……不是哈里森有偏见,根据整个法师世界的共识,黑暗法师的学徒要是没能在10年内杀掉自己的老师,那么迟早会变成一具尸体,或者说,研究材料。 所以这群家伙血腥孤僻又古怪不是没理由的,哈里森腹谤。 他看着蝤身上虽然被泥土染成灰色,又破得四处漏风,但还隐隐能看见鸢尾花暗纹的袍子,墨绿色眼中浮起一层火焰。 “泽维尔,你带一个教会的人在身边做什么?”哈里森饱含恶意道:“当学徒?还是做研究材料?” “假如是后者的话我可以代劳,保证让他死得非常痛苦,外焦里嫩。” “闭嘴。”白泽正在旁边,用铁质的小刀从地上挖出一杯泥土,他怕哈里森吓到蝤,对他道:“重点不是‘学徒’或者‘研究材料’,而是‘我的’。” “这是我的人,管好你的眼睛。” “好吧。”哈里森无趣地啧啧嘴,在纸上写下“鼠疫多经鼠蚤传播,鼠蚤叮咬是最主要的传播途径……” “……经皮肤叮咬导致腺鼠疫,经呼吸道传播导致肺鼠疫,肺鼠疫可原发或继发于腺型,患者痰液中的病菌经由飞沫在人与人之间传播……” “……一旦感染肺鼠疫,病情发展迅猛,数小时内便可出现胸痛、咳嗽、大量咯血等症状……感染败血症型鼠疫者发展急速,多数在三日内死亡……” 尽管半懂不懂,且没有十分相信上面的话,可是看着不远处成群的病人和尸体,哈里森还是紧紧闭上嘴,并用眼神示意白泽递给他一只自制的口罩。 …… 白泽将取来的土放在随身携带的玻璃瓶中,用2H2+O2=2H2O这个化学方程式在哈里森震惊的目光中制造出500ml无菌水,浸泡土壤。 喷泉般的小水柱从白泽的掌心涌出,哈里森收回目光,绝望地抄着《遗传病学》,感觉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 泽维尔究竟还会多少系法术? ……不,应该说,除了生孩子之外他还有什么不会? 鼠疫在现代已经形成完善的疗法,一般采取严格隔离患者、及时消毒、早期、联合、足量、应用敏感抗菌药物的原则进行治疗。 其中,作为特效药混合其他抗菌类药物使用的是链霉素,一种从放线菌目链霉菌中提取的抗生素。 但在中世纪的背景下,别说抗生素了,从泽维尔的记忆里看,这里连医生都没有,人们得了病要么去教堂祈祷,否则就只能给自己放血。因此白泽只能试着分离纯化土壤中的链霉菌,然后直接将培养液过滤后使用。 “链霉素、四环素都是从链霉菌的发酵液中提取的,多铺几块板,总能选出合适的菌落……吧?” 蝤虽然已经被救活,但他身上的鼠疫并没有痊愈,一直在发低烧。白泽觉得让反派先死掉再复活对他的心理健康不太好,还是让他做中世纪体验抗生素的第一人……或者说第一个试验品吧。 培养菌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白泽将照不同梯度稀释后的上清涂抹到玻璃板上,点燃一堆篝火在合适的温度下培养后,就洗了手和哈里森一同抄书,一晚上的时间,他们把《传染病学》的第一章 “鼠疫的症状与预防”一共抄了100遍。 写完最后一行字,哈里森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看到破木板搭建的窝棚外太阳已经升起。 “现在我们做什么?”他问。 白泽抱着厚厚的羊皮纸,道:“三天之内,我要把这些纸贴遍坎西城的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 “什么?!”哈里森跳起来,“你要教他们怎么战胜瘟疫?” “不!我不同意!”他咒骂道:“我才不会去救那些教会的走狗和愚昧的羔羊。泽维尔,你忘了他们做过什么吗?他们把法师架上火堆烧死,说我们是异端,只因为我们掌握了超过教会允许的力量。” “哈,多可笑,仁慈伟大的光明神,他的光明普照每一个角落,被他的信徒烧死的女巫里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小女孩。这孩子能做些什么?养一只邪恶的猫咪,然后趁半夜咬断教皇阁下昂贵的喉咙吗?” 白泽:“……可是死在黑死病中的七八岁小女孩更多,在坎西城中就有成千上万,她们有的甚至从来没有见过猫咪,也没有完整地读过一本《圣经》。” “这是第二个要求。” “你是怕被抓到吗,烈阳法师?” 也不知道是哈里森本身就非常信守承诺还是白泽的激将法起了作用,他愣了片刻,一把抓过白泽怀里的羊皮纸,骂骂咧咧地踢开门走出去。 贫民窟的人被吓得不轻,面对惊恐地望着这个从鼻子里冒出火星的高大男巫,就连已经病得不能动的黑死病患者都骤然从身体里生出一股力量,撑着身体往旁边滚了半圈,就为了离他远点。 白泽:“……”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吧。 突然觉得哈里森很适合做一名男护士。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观察培养皿的状态,并且用手边屈指可数的材料制作简陋的注射器。 “你要干什么?”蝤问。 白泽推了一下针管,满意道:“传播科学。” 他望着玻璃板上茁壮成长的灰色菌株,目光温柔,就如同在看梦中情人。 “不要急……” 第一针就传播给你。 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视为研究材料,圈到属于白泽的私人地盘里。他只是……望着银发巫师的温柔眼神,恨不得那目光是投向自己的。 渴望如同藤蔓,在心头蜿蜒生长。 第23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五天 七天后—— 玻璃瓶内盛放着灰色的培养液,浅浅一层,只有小手指的指节深,表面略显浑浊。 白泽将注射器的针头没入培养液中,吸取了大概8毫升液体,轻轻一推活塞。 针尖喷出一道细细的水流。 “不要怕。”他道。 他用一只手遮住蝤的眼睛,另一只手将注射器插.入蝤的手臂,缓缓推动活塞,玻璃管中的液面一点点下降。 哈里森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瓶针对鼠疫的特效药是哈里森亲眼看着泽维尔折腾出来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甚至不惜在瘟疫弥漫的坎西城多停留了一周时间。 至于特效药的效果……反正哈里森是根本不信,任何一个大脑发育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相信一瓶从泥土中提取出的药剂能够对令人畏惧的瘟疫起到一丁点作用,更别提这些泥土还是从瘟疫区的地面下挖出来的。 ……除了泽维尔。 详细的过程是这样的—— 泽维尔先是用小银刀在地上随便挖了几块土,然后将灰黑色、红黑色不等的土壤浸泡在水系法术制造出的清水中,等待几个小时后,倒走最上层的清液,将它们稀释后涂抹在标记不同序号的玻璃片上,放入玻璃罐。不到三天时间,玻璃片上就生出一层灰色、金黄色、白色的绒毛……或者说霉菌。 泽维尔将这些绒毛取出,用放大镜观察后,舍弃其中一部分,将另一部分放入用熟马铃薯、牛肉汤和黑麦啤酒混合成的培养基中,发酵培养。 一周后,将培养基中的混合物蒸汽加热、添加磷酸过滤,再将过滤后的灰褐色液体取出来,就形成了他手里这瓶被称作“抗生素”的珍贵药剂。 对“珍贵”这两个字哈里森要打一个问号。 从土壤、牛肉汤和啤酒中萃取的药剂不光颜色令人生畏,更散发出一股臭鸡蛋般的臭味,远远闻着都难受,更不用说将它注射到身体里。 哈里森一边在羊皮纸上抄写泽维尔新写出的书籍,一边抬起眼,偷偷打量着下手很稳的泽维尔和姿态顺从的蝤,目露惊奇。 就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两个还真的一个敢打,一个敢用? ——黑暗法师和他的学徒果然不一般。 门板架出的简陋床铺上,少年身上包括脸上都布满了红肿渗血的斑块,额头滚烫,任何一个了解黑死病——也就是这场瘟疫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病症已经到了晚期,没救了。 哈里森抄完了四十几页,坐在凳子上整理手中的羊皮纸,内心刷过一连串丰富的想法—— “啧啧啧,我就说泽维尔坚持留在坎西城一定有秘密……该不会是发生过瘟疫的土壤里更容易生长出他想要的施法材料吧?” “黑暗法师不愧是黑暗法师。” 凶残、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为了一种以前没见过的材料,不惜在自己的学徒身上做残忍的人体实验,还骗他说是治病用的特效药。 别的黑暗法师收的学徒活不过十年,这个……能活到明天早上么? 哈里森回头,正准备对白泽些说什么,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串轻微的响声,像是堆在窝棚旁边的木材被人撞翻在地。 他一扬眉毛,大步走出去,只看到一条背影像是老鼠一样飞快贴着房檐的阴影,一瞬间就没入了贫民区复杂的巷道里,消失不见。 哈里森对四周贫民们的窃窃私语和闪躲的目光视而不见,他走回自己的窝棚,含着怒气对白泽道:“泽维尔,你看到了吗?” “这些教会的羔羊根本就不相信你在羊皮纸上写的那些东西,他们只会说瘟疫是伟大的光明神降下的,为了惩罚坎西城收留了邪恶的黑巫师。” “我们贴在街道上的那些纸全都被他们撕下来了,鬼知道用到了什么地方。还有,从昨天起就有人在周围鬼鬼祟祟地偷看,该不会是发现我们两个的身份,来把我们绑上火刑架的吧?” 白泽不理会哈里森的抱怨,他用手摸了一下蝤滚烫的额头,道:“总会有人相信的,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哈里森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转圈:“等他死了就晚了!”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对蝤道“喂,小鬼,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让我把你烧死,干净利落,怎么样?” “我还没烧过教廷的人,不知道骨头是不是比普通人硬,不过我保证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灰。” “嗯……我也不白占你的便宜。这样,你选个地方,待会儿我从泽维尔手里把你抢过来,烧干净埋在那儿……坎西城教堂,市政厅,商业街,都可以,就算你想要埋在坎西城大主教的床头也不是不行,就是听说那老头长得特别丑,还从来不洗袜子。” “我烈阳法师哈里森可是最讲信……” 用的。 话还没说完,哈里森脚下突然出现了一层浅浅的水,镜子一般的水面上窜出细长的白色火舌,带着炽烈高温缠绕上他的脚腕,顷刻间把他的袍子下摆烧得破破烂烂。 这还不算什么,水面上同时泛起滋滋的蓝紫色电光,灵活地游走,穿透鞋底把哈里森电得浑身一抖,他头顶上的红色卷发一下子直了起来,还散发出隐隐的焦味。 “泽维尔你这个小气鬼!卑鄙、无耻、偷袭!”哈里森抱着脚跳起来。 多系法师了不起吗?这么欺负人?要不是打不过,他现在就已经反击了。 “闭嘴。” 白泽一口气在脑海里写下“Zn+NaOH+O2Na2ZnO2+H2O”和“2Mg+O22MgO”两个化学方程式,把哈里森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将注射完的针管递给他:“你知道该怎么做。” 自己选的男护士,哭着也要用下去。 哈里森悻悻地拿起注射器走到外面,用蒸馏过的酒精清洗针管和针头,放在小锅中高温消毒。 门内白泽低下头,对蝤道:“不用理会他,有了链霉素,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蝤道。 因为高热,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却依旧专注地跟随着银发巫师。 “怎么可能?” 哈里森撇撇嘴,在心里祈祷蝤快点死,这样自己就可以早点和泽维尔一起离开坎西城了。 是法术不好研究还是女法师不好追求?泽维尔为什么非要留在一座注定灭亡的城市里折腾他的小学徒?这个学徒还长得那么丑。 …… 事与愿违,在哈里森的万般期待下,蝤活了下来。 他不但活到了第二天早晨,甚至额头的温度还降下来一些。 白泽从玻璃瓶中抽取第二剂抗生素,缓缓推入蝤的血管。 “我说过,你很快就会好的。”他当着哈里森的面,淡定地重复道。 哈里森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羊皮纸去街道上张贴。 “我相信。”蝤回答。 鲜活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着,酸痛和无力感似乎消失了大半。比昨天更轻松的身体令蝤在心底默默地祷告了一声,然后抬起眼仰视白泽,目光虔诚。 ——以前我相信神的存在,现在…… 现在我只相信你。 与此同时,坎西城华丽的中心教堂内,一名亚麻色头发,衣服上绣着家族纹章,看起来地位不低的青年正笔直地跪在镶着大块彩色玻璃的大门外。 “发生了什么事?” 穿着一身简单白袍的少女从教堂内走出。 青年抬起眼,目光中浮现出一点亮光。 “圣女,”他道:“我听说您即将离开坎西城?” “请不要这么做。城内的居民现在还有信仰,所以还能维持秩序,一旦连教会也抛弃他们,那么坎西城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 空气似乎安静了片刻。 “我很抱歉,路易。” 丹妮丝,或者说光明教会的圣女脸上流露出悲悯的神态,她在青年面前驻足片刻,摇头道:“这是神的旨意。” 绣着金色鸢尾花的雪白裙摆从路易面前拂过,像是带走了全部力气,在教堂门前跪了一上午的坎西城城主继承人肩膀塌了下来,因为痛苦而弓起脊背,像是被悲伤击倒了。 “我听说路易的父亲也染上了瘟疫?”丹妮丝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询问侍女。 “是的。”侍女回答,在脑海中回想自己得知的情况。 然而圣女阁下却没有接着询问坎西城城主的病情,而是换了个话题。 “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侍女点头,紧张道:“我吩咐城主身边的人去查在街上贴布告的巫师,他们传来的消息是,那两人藏在城北的一处贫民窟里,身边还带着一个瘟疫病人,像是在做什么邪恶的研究。” 丹妮丝秀美的眉头皱起:“能查到他们的研究内容是什么吗?” 侍女脸上的神情变得奇怪,似乎想笑,又顾及场合不愿在圣女面前失仪。 她字斟句酌:“似乎……是与布告上说的‘鼠疫’有关。” “我们的探子潜伏在窗下,打听到两名巫师研制出一种针对鼠疫的特效药,不过……” 在丹妮丝的神情凝重起来之前,她深呼吸,用“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巫师”的语气道:“听说这种药剂是用泥土、牛肉汤、马铃薯泥和黑麦啤酒配置出来的。” 丹妮丝:“……” “可能是探子听错了吧。” “需要让教会骑士剿灭这两名巫师吗?”侍女小心地问。 她看到圣女摆手,道:“不必。” 她好不容易带着蝤来到坎西城,没想到这位前世记忆中的圣子真的如传说一般拥有不死之身,即使是令整个大陆闻之色变、在今后十年内杀死了成百上千万人的瘟疫也奈何不了他。 不过邪恶的黑暗巫师泽维尔果然还是像前世一样来到了坎西城,还巧合地带走了蝤做他的研究材料。 从丹妮丝的记忆中看,这位往后会成为光明教会最大敌人的黑暗巫师手下还从来没有一个研究材料能成功地杀掉他,逃出生天。 想必蝤也一样。 她温和地笑道:“还不清楚黑巫师的情况,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坎西城了,不必多生事端。” “是,圣女。” “那个……这里的瘟疫,真的完全治不好吗?”侍女离开房间前犹豫地问道。 “这是神的旨意。”丹妮丝回答了和之前面对路易时同样的话。 “赞美光明神。”侍女遗憾地转身。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丹妮丝一个人,她锁好房门,拉上窗帘,从床底下拿出一只密封良好的银盒。 静静地盯了盒子片刻,丹尼丝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她用手绢垫着手,打开盒盖。 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皮毛溃烂的死老鼠。 丹妮丝将油灯拿过来,默念了一句圣经。她倾斜油灯,在老鼠身上浇了灯油,然后将手绢扔进去,一起烧了。 第24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六天 看着死老鼠在盒子里化为灰烬, 丹妮丝轻轻吁了口气,然后她跪坐在地上开始虔诚地祷告,就仿佛自己身上的罪孽也和老鼠一样化为灰烬。 丹妮丝祷告得是如此专心, 以至于她没有发现挂在墙面上的一副风景画被推开一条缝隙,缝隙之后, 藏在灰蓝色、波涛汹涌的海浪下的,是一只颜色相同的眼睛。 灰蓝色的瞳孔静静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在看到丹妮丝拿出的死老鼠后, 他的眼底先是掀起惊涛骇浪,而后,在浓浓的悲怆下,是比悲怆更浓的恨意与杀意。 这一切丹妮丝都不知道。 在坎西城多停留了三天, 反复让探子确认黑暗巫师研究出的特效药真的是“泥土、马铃薯泥、牛肉汤和黑麦啤酒”后,她露出和侍女相同的笑意,确信这只是泽维尔的障眼法,踏上了离开坎西城的马车。 被瘟疫笼罩的城市在碌碌的马蹄中越来越远,终于化作视线尽头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丹妮丝感到心中一阵轻松。 一切危险, 一切挡在珀西瓦尔前方的威胁, 都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凭借与圣子珀西瓦尔的友谊而从数百名贵族小姐中脱颖而出, 成为教会圣女的丹妮丝是从未来某个时间节点穿越回来的,她有着之后数十年的记忆。 出于对珀西瓦尔的爱慕与关注, 丹妮丝非常清楚他并不是真正的圣子, 而是女仆的儿子。 上一世,坎西城的城主埃德蒙正是揭破这个秘密的人。 由于埃德蒙揭发了两个圣子被互换的真相,珀西瓦尔在教会的处境曾一度艰难,直到教皇陛下松口向心腹透露某个秘密后才有所改变。 可即使是这样, 直到最后珀西瓦尔也没有坐上教皇的宝座。 仅仅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教会的各位大主教无视了他身上好学、聪慧、谦卑、仁爱……所有的优点,转而去支持一个除了神谕以外一无所有、学识粗鄙、容貌丑陋的替代品。 丹妮丝深恶痛绝他们的选择,她想要拨乱反正,让珀西瓦尔登上他该得的位置。而光明神想必也赞同这点,不然为什么会将她送到三十年前,还是个少女的时候。 “赞美光明神。” 丹妮丝在夕阳里面对坎西城,低声为黑死病中挣扎的几十万平民祷告 这一世,她已经提前解决了挡在珀西瓦尔前方的所有障碍,丹妮丝相信只有让珀西瓦尔登上教皇之位才是最好的,对她、对珀西瓦尔、对整个世界。 从之前,到未来,她一直是如此坚信的。 · 因为多了一世记忆而运筹帷幄的圣女并不知道骄傲是阻挡人类进步的天敌。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后不久,在教堂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的路易子爵直起身,对随从道:“起来,去城北。” “是。” “还有……” “什么?” 余光瞥见教堂内的一片火光,路易顾不得吩咐随从,踉跄着大步跑进房间,脱下自己的披风用力拍打,熄灭了被放在火盆里焚烧的一摞羊皮纸。 “少爷?”随从大惊失色。 他看到路易子爵扔掉被烧焦的披风,从火盆里小心翼翼地捧出羊皮纸,道:“我没事。吩咐书记员抄写10遍……不,100遍,让他们通知整个坎西城,按照上面的内容应对瘟疫。” “……” “黑死病并非是不可克服的,”神情冰冷的脸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映着火盆底部未熄灭的火星,越烧越亮—— “从来没有什么光明神的惩罚,有的只是贪婪的人心和比地狱更残酷的手段。” 路易大步走出正门,对整个坎西城最华美的大教堂连看都不看一眼。 哥特式建筑的尖顶下,无数片彩色玻璃倒映着头顶的日光,似乎在他头顶聚拢了一层光晕。 在这圣光般的美景中,他问:“城主府内替圣女传递消息的人抓到了吗?” “是的,一共三名仆役、一位骑士。” “杀了吧。” “……不,等等。”将要上马车时,子爵阁下又改了主意。 “初次拜访他人好像应该送礼物才算得上正式。” “我们已经为您准备了红酒、鲜花和玫瑰蛋糕。” “换掉,”路易不容置喙:“蛋糕留下,其余的换成黑麦啤酒、牛肉汤、马铃薯、花园里的新鲜泥土,还有……” “把他们四个捆好,这是我要送给法师先生的研究材料。” “……” 看来,黑暗法师的恐怖与血腥,不论身处哪个阶层,坚持什么立场,都对此深有耳闻呢。 · 白泽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将一批新的研究材料打包好、送货上门,想要为他血腥恐怖的名声添砖加瓦。 他正在搅拌玻璃烧杯内的液体,加入适量磷粉过滤后,拿起针管,抽了5毫升。 ——这是经过数次调整后的最佳用量。 不得不说,虽然本意并非如此,但蝤还是起到了研究材料的作用。 “这是最后一针,今天之后就不用再继续注射抗生素,改为小剂量口服就可以了。” 蝤身上红肿渗血的地方已经结痂,白泽用皂化反应的副产物甘油加上其他材料做了管祛疤膏给他涂伤口,然后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遮住了。 “放心吧,不会留疤的。”他安慰反派。 蝤点头。 他并不是一个注意外表的人。事实上,在这片大陆,出身低下的仆役拥有超凡的美貌本身就是种原罪。但在银发巫师的面前,他却破例希望自己的脸能够恢复原貌。 ……这样的话,或许能够得到他的一句赞许。 只要一句就好。 白泽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蝤的额温,小声道:“差不多退烧……要是有温度计就好了,回头看看哪个法师手里有水银。” 蝤安静地聆听他的话,哪怕有些名词他听不懂。 人一旦失去视觉,听觉和触觉便会格外灵敏。被绷带蒙住眼睛,蝤听见棚屋一角的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血液在血管里潺潺流动,将冰凉的药剂带去每一块发烧的肌肉与组织;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柔软冰凉,指腹上有几枚薄茧,呼吸吹拂在额头上带来轻微痒意,以及…… 自己的心猛然在胸腔中跳动起来,毫无规律,不受控制。 “砰砰”的心跳声是如此清晰剧烈,以至于白泽拔.出针管,怀疑地低下头,将耳朵放在蝤的胸口。 “不会吧?没听说过链霉素的不良反应里有心包炎啊……再说现在发作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鼠疫有腺型、肺型、肠型……但是没有心型的,你刚刚是不是有点心动过速?” 蝤:“……没有。” 法则同情地注视着反派。 ——没有过速,只有心动,懂么? 你不会懂的,你这只莫得感情只会瞎撩的渣兽! 哈里森在一旁“蹭蹭蹭”地挥舞着羽毛笔抄书,看到屋子里“师慈徒孝”的一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哼”一声踢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白泽也不生气,毕竟他七天前刚和哈里森打了个赌,假如蝤能痊愈,哈里森就必须留下来多给他当半个月的男护士。 这种要求,稍微有一点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安抚完蝤,白泽跟在哈里森身后走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注意到周围的窝棚里有人在打量自己。 这些目光来自居住在一旁的平民。 他们从破木头烂茅草的缝隙间躲躲闪闪地偷看白泽,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人和得了黑死病的人住在一起?” “对,已经十几天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等他死掉,那些小刀、食物和玻璃器皿就归我们了吧?” 一想到他们前几日偷窥到的闪闪发亮的小银刀,晶莹剔透的玻璃器和屋子里柔软香甜的白面包,这些吃不饱穿不暖,靠卖苦力和小偷小摸为生的贫民顿时急促了呼吸,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自从城里爆发起瘟疫,他们已经许多天没有出去做工,时至今日,大部分人家里连比石头还硬的黑面包都找不出一块。 这样一只肥羊就住在自己隔壁,怎么会不心动?要不是顾忌他身边的大个子,早在刚搬来时白泽就会被周围的“邻居”在半夜洗劫一空。 在饥饿面前,就连屋子里有一个黑死病患者也不能令这些亡命徒退缩。 其实邻居们也奇怪,按说有一个病人在家里,不出十天,这户人就会完全死绝,家里的东西随便让人哄抢。可偏偏隔壁的两个家伙过了快半个月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看到了他们家那个得病的少年,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起码比刚来的时候好得多,不光能起身,还能到外边清洗自己的衣服,用一种叫做“生石灰”的粉末消毒。 “不管了。”不知道自己其实看到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缺少食物和瘟疫的威胁令贫民们的耐心降低为零,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再等下去大家都得死。” “既然这个小白脸磨磨唧唧不肯病死,那我们干脆冲过去把他抢光!” “他身边的大个子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难道能打得过我们十几个?” “没错!不要怕!大家一起上!” 话是这么说,看着身材高大、长相又凶恶的红发法师,不少矮小瘦弱的贫民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要不……我们还是等他走了吧,他不是每天下午都要去主城区干活?” “对对,走了以后银发小白脸就任我们收拾了。” “……” “扑棱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乌鸦发出“嘎嘎”的、发笑一样的沙哑叫声,黑色羽毛飘落,落到某个贫民的头顶,让他因为不详而朝天空啐了一口。 哈里森听着乌鸦传来的消息,站起身,用奇怪的目光扫视了旁边的窝棚一眼。 他的影子在身后拖出长长一条,又高又壮,头上再生出两只犄角仿佛就成了《圣经》上说的大恶魔。 刚才还暗中商量抢劫计划的贫民们生怕这个魔鬼冲进来打自己,吓得闭紧了嘴缩进自己的窝棚。 风吹过,四下无声,只有屋顶的茅草在瑟瑟发抖。 哈里森:“……” 就这胆子还想去打劫泽维尔? 他原本是想鼓励一下这群贫民,告诉他们“心有多大梦就有多大,尽管上!”的。 但现在…… “唉。”哈里森唏嘘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怕我?怕我有什么用?你们想要抢劫的这个小白脸才是最可怕的黑巫师好吗?眼睛不要可以捐了! 哼! · 从屋里取出一摞羊皮纸,哈里森叹口气,如这群贫民所愿走出街区,走上唯一通往主城区的道路。 一瞬间,周围的窃窃私语似乎都提高了两个八度,带着点兴奋的味道。 “他走了!走了!” “太棒了!” “我们……” “我们什么时候去抢?现在?” “……等天黑以后吧,天黑之后这个小白脸就看不清我们了。” “好主意!” 这个年代由于维生素A摄取不足,大部分平民都患有夜盲症,在深夜里是看不清东西的。然而贫民们在这片街区生活了很久,即使看不清,他们也能准确地辨认方向。 可是白泽一个外来人就不行了,不说别的,光是胡乱堆放在巷子尽头的那堆尸体和杂物就能拦住他的脚步。 为首的抢劫者十分聪明,他的计划周全又缜密,如果不是碰到白泽,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只可惜,他想要抢劫的,是一个黑暗系法师,非常强大的那种。 ——假如说黑暗的力量对贫民们的加成是+1,对白泽的加成就是+100000000……,+∞。 所以,一不小心,通过乌鸦又听到了全部计划的哈里森已经开始在心底默哀了。 一口气收获了这么多自投罗网的研究材料,泽维尔这个家伙到底是该兴高采烈还是该心情烦躁呢?哈里森在心底猜测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叮铃铃”的响声,这是用纯金制作的铃铛才能发出的美妙声音。 “让开,让开。” 街道一头飞驰来一辆四轮马车,车上的骑士将鞭子甩得噼啪作响,车轮声一路响彻街道,就连街边守在房子里的平民都忍不住将门窗悄悄地推开一条缝,从里面透出好奇的目光来。 抬起头,看到马车上装饰的金色百合花纹章,哈里森的嘴巴不由长大,张成了一个“O”字。 “不得了了……”他自言自语道:“泽维尔,真的有人来把我们抓上火刑架了,看起来还是城主的人。” 话音未落,朝天空中的一只乌鸦比了个手势,哈里森让乌鸦回去报信,自己则把羊皮纸一塞,拔腿飞奔,试图靠自己的两条腿赶超四条腿的马车。 这下……这下怕是要累断气了!哈里森边跑边咬牙切齿地想:自己前世一定欠了泽维尔很多钱!很多! · 在马车奔向贫民区,哈里森追着马车跑的同时,一场罪恶正悄悄在白泽的附近发生。 坎西城位于大陆南边,天黑得比其他地方更早。 太阳缓缓下沉,下午5点过了大半便沉入地平线尽头,一点点银色星光在天穹上亮起,像是缀在天鹅绒上的珠宝,将夜幕倒映成一种迷人而优雅的暗紫色。 从地面仰望星空,漏斗般的星河仿佛在瞳孔中缓缓旋转。 这可是工业时代看不到的美景,白泽在心底赞叹。 然而居住在中世纪的大部分居民却欣赏不到这番美景,事实上,遥远的天空像是在他们眼前蒙了层纱,和近处的景物一样模糊不清。 黑暗里,随着窸窸窣窣的行动声,十几双眼睛一瞬间盯准了同一个方向。 “上!”随着一声号召,贫民们拿着砖头、木板、甚至还有从地上捡的石头,从四周缓缓围了上来。 白泽抬起头,环顾四周,虽然看不清楚,但奇怪的是,每名贫民都有他在注视自己的错觉。 银发倒映着月光,这一刻,来自泽维尔的外貌与白泽的气质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让站在原地的法师身上呈现一种惊人的美貌,瞬间震慑住所有面对他的人。 整个巷子似乎都因此安静了片刻。 下一刻,白泽微微笑了一下。 他自言自语道:“我正愁干活的人不够多。” 语毕,白泽注视前方,心念如飞,在脑海中写下一连串化学方程式—— “2(CaSO4·2H2O)==2(CaSO4·1/2H2O)+3H2O →煅烧生石膏 2(CaSO4·1/2H2O)+3H2O==2(CaSO4·2H2O) →熟石膏水合反应 2Mg+O2==2MgO →点燃镁产生上千度高温 CaSO4·1/2H2O==CaSO4+2H2O →熟石膏脱水 2CaSO4+C==2CaO+SO2↑+CO2↑ →硫酸钙在高温下还原成生石灰、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 方程式很简单,使用的原材料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前几天哈里森从外面拎回来的,一麻袋当地人用来刷墙的石膏块。 但简简单单的石膏,配上化学方程式和魔法的力量是可怕的。 生石膏在120度左右稍微煅烧一下就成为了熟石膏,医院用来给骨折病人固定的那种。 之后,被煅烧成粉末状的熟石膏只要加上水,就会瞬间凝固,变为厚厚的结晶体,于是…… 围攻上前的数十名贫民只感觉从天而降一团团细细的粉末,如同白雪一般均匀地降落在他们头顶,肩膀上…… 一开始,贫民们对视一眼,对于同伴的样子十分新奇,从出生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过如此雪白雪白的时候。 但很快,天空中开始飘起蒙蒙水雾,如同一场细雨。 仿佛陷入了泥泞中,贫民们开始觉得自己的腿被厚重的泥浆束缚住,他们举步维艰了。 “该死,这是什么?” “我、我不能动了!” “救命!!!救命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这是有人冲过了头,连续栽倒在地的声音。 “黑巫师,我们碰见了邪恶的黑巫师!”←终于有人发现了真相。 与此同时,发出类似惊呼的不光是这群准备抢劫白泽的贫民,还有一群遭遇了无妄之灾的骑士……以及马车。 原本用精致的白橡木雕刻,每一处花纹都镂空成百合花的形状,上面贴着亮晶晶金箔的马车彻底变成了白色的。 马蹄被厚厚的石膏裹住了,上方的骑士用尽力气才拉住了惊恐的马匹,不至于一头撞塌巷子拐角处的墙壁。 推开马车的前门,起身查看情况的马车主人同样不幸中了招,一头梳理整齐的亚麻色短发结成了厚厚的……石膏块。 “这是?”身侧的骑士只有一张嘴能动,他用这张嘴替同僚们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大束缚术!”身为大贵族的路易显然比自己的随从知道得更多,他无比震惊:“藏在巷子里的居然是一位黑暗系的高等法师。” 天知道黑暗系的法师因为生性邪恶,性格孤僻,据说就连其他法师也不太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路易开始担心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更应该担心的,其实是…… 话音刚落,后面的化学方程式也开始发挥作用了。 镁燃烧的炽烈白光照亮了整条巷子,也照亮了被石膏束缚住的十几个人。 “……” 等等。 骑士们齐齐看向路易。 黑暗系大法师的法术为什么是白色的? ……那么白那么白,白得都发光了。 路易:“(⊙o⊙)?” · 熟石膏是束缚,也是保护。 它保护住了被困者的头、四肢、大部分躯干。 至于没有被石膏覆盖的部分…… 镁棒燃烧产生的上千度高温催化了煅石膏,也就是硫酸钙的还原反应,酸性的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在高温下缓缓升上半空中。 天空中的蒙蒙小雨继续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雨中多了些臭鸡蛋般的气味,而降落在身上的雨水,也不再是柔和的,而是…… “啊!好烫!” 随着第一声惊呼响起,很快所有人都察觉到酸雨的威力了。 他们的肌肤被灼烧得发烫,眼睛红肿刺痛,呼吸干涩,如同胸腔里有一把小刀子在来回地拉。 更要命的是,没有躲避的机会,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接受这种酷刑。 还好,白泽是个节俭的神兽,他还想用反应产生的二氧化硫制硫酸,于是在获得了足够多的生石灰之后就收起了法术,或者说,停下了反应。 前来抢劫的十几个贫民被熟石膏变成了一座座雕塑,双眼通红,眼泪流得十分汹涌。 被无辜殃及池鱼的骑士们也差不多,一个个哭得凄惨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邪恶的黑法师把他们怎么了。 路易看着这群平时自诩硬汉的手下,抬起头看了眼被酸雨腐蚀掉了表面金属层,变得斑驳的厚重家族纹章,再看看只是泪流满面的骑士。 他:“……” 果然是钢铁一般的硬汉,厚实的金属纹章都锈了他们才只哭出三升眼泪,了不起。 “踏、踏……” 白泽的脚步在一群双目圆睁瞪着自己,或者只是瑟瑟发抖抖掉一层白灰的雕像之中走了一圈。 他满意地摸摸下巴,对法则道:“看,我一贯以理服人。” “是以理科服人吧……”法则吐槽。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它忍不住在心底想:化学方程式,真好用啊…… 尽管有些意外,但事实是,目前半径50m的周围能够自由活动的人,除了白泽以外,就只有路易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走下马车,顶着一头裹了石膏的头发,用贵族礼仪转过拐角,对白泽一鞠躬。 “日安,尊敬的法师先生。” 根据社交礼仪,初次见面时最稳妥的话题是称赞对方的地位、实力、相貌。 路易刚刚被燃烧的镁条晃花了眼,实在是看不到白泽的长相,于是低调地称赞道:“这位大人,您改良后的大束缚术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白泽:“喵?” →被惊讶得忍不住发出猫叫。 “大束缚术,那是什么?”他问法则。 “呃……啊……大概是……那个吧……”法则悄咪咪一指附近的雕像。 白泽这才恍然大悟,他看似高深莫测,实则略带自豪地对路易道:“你搞错了,我刚才使用的不是大束缚术。” “那是什么?” 白泽摸了摸下巴:“如果一定要起个名字的话,应该说是脱水-水合反应术以及氧化-还原反应术。” 非常贴切 路易:“……” 他的内心充满了震惊。 难道自己随便求上门的一名法师,居然是一名能够自创法术的大法师吗? 自创可不是改良,创造法术需要拥有的知识与智慧远远超过在已有的法术模型上进行修改,可以说,能够拥有自创法术的法师在过去三百多年的历史上寥寥无几,每一个最后都居于整座大陆金字塔的顶端,连教会通常都不会去招惹他们。 这真是……可以说是……太幸运了。 · 在一段时间后,路易看到屋内的蝤——已经彻底治愈了瘟疫,恢复健康的蝤时,他更加如此坚信了。 蝤的情况已经基本好全,不再需要陪护,因此白泽有时间好好料理之前发生的事情。 十几名来抢劫的贫民在被白泽用盐酸、硝酸、硫酸分别招呼了一番后,就连其中最硬骨头的带头者也放下抵抗无条件屈服了。 “我们……我们愿意执行大人的一切命令。” 吞了口口水,在看到木头、石头、金属……目所能及的一切物品被投进浓硫酸内,没过几分钟就咕嘟嘟化为一泡酸水后,他是如此宣誓效忠的。 带领着手下和小弟,凶残地去抢劫隔壁的小白脸,结果抢到了比自己还要凶残的黑巫师头上,这么凶残的剧情谁能相信?! 要不是被二氧化硫熏得眼睛睁不开,贫民首领现在就能哭出三升眼泪来。 “哦……”白泽有一丁点失落。 他放下了手中的滴定管,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你们见识一下王水的。” 不知为什么,贫民首领的心目中突然就冒出了海浪一般汹涌的庆幸。 太幸运了! 王王王水,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么?! 这一刻,他不由调高了对于面前这个巫师的警惕程度。 实在是一名非常邪恶的黑巫师啊。 白泽不知道,也不关心贫民们的所思所想,他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 八名完全不识字的贫民一半去外面烧石灰,另一半把生石灰洒遍周围的每一条街区,然后将堆积在贫民区的尸体全部清理到外面、焚烧深埋。 三名不识字但起码能认清正反的则接手哈里森的工作,去外面张贴科普知识。 但这并不意味着哈里森就此清闲了,他和白泽打的赌还没有到期,一名……总算还有一名识字、能够读写的贫民跟着哈里森抄写白泽创作的新书——《基础数学》。 数学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和他在一起?!”哈里森不满了,他瞪着眼睛,用手指指向和自己共用一张小桌板的贫民首领哈维,强调道:“我可是一名法师!一名!高贵的!大法师!!” “……”白泽瞥了眼他的卷毛,摊手:“我也没办法,咱们这里的文盲太多了。” “他是唯二能够算清鸡兔同笼的人……另外一个不是你。” “……”在羊皮纸上画兔子的哈里森惨中一枪,瞪向另一个能算清鸡兔同笼的人……路易子爵。 路易默默低下头。 身为一名数学爱好者,他低头看书,然后充满赞叹地翻看着白泽撰写的《基础数学》,发出惊呼:“天哪!原来多边形的面积可以这样求解!” “……函数、方程式、解析几何……蝴蝶定理、托密勒定理、西姆松定理……实在是太美妙了!” 路易子爵如同一只缺水的鱼,一口气扎入了数学的海洋里。 白泽一回头,仿佛瞧见了当初接受自己指导的邵秋白,他不由恍惚了一下。 秋白……在跟随自己学习奥赛题目时,也是这么努力又认真的,就因为这样的好学程度,他非常巧合地获得了崇尚知识的神兽白泽的喜爱。 …… “泽。” 衣角被蝤拉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脸上还缠着绷带。 仰头看着白泽,蝤道:“我感觉自己的皮肤已经长好了。” 白泽立刻收回了放在路易身上的目光。 “让我看看。”他替少年解开缠绕在脑后的结。 绷带一圈一圈落地,最先露出来的,是一截白皙的下颌。 新长出来的皮肤娇嫩脆弱,用手指轻轻一按便是一个红印,让白泽不由放轻了动作。 虽然之前布满了疤痕,可不知是白泽制作的抗生素和祛疤膏效果太好还是光明圣子本身的体质强悍,蝤的脸上居然一道痕迹也没有留下,精美剔透如同贵族使用的,从东方传来的薄胎瓷器, 等到那双黑色的眼睛彻底在众人面前露出来,不光是白泽,就连见多识广的路易子爵也被眼前突然袒露的美丽怔了一下,哈里森更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唉……同人不同命,我怎么就抢不到这么好看又哭着闹着要倒贴的小学徒呢?” ……然后他就被白泽用王水给威胁了。 白泽出神地望着面前这张脸。 它线条流畅,五官无一不美,虽然因为年龄缘故呈现一种雌雄莫辨的精致,可要是再长大几岁,下颌的棱角开始分明,眼尾拉长,由圆滚滚的杏眼变为更加英挺的凤眼,那时候精致感就会褪去,化作全然属于男性的英俊,极富魅力。 白泽之所以知道得这是清楚,是因为…… 那是…… 那是一张与邵秋白的容貌相同,只是由于身为西方人的缘故,轮廓更加深邃和锐利的面孔。 是巧合,抑或是…… “泽,可以替我取个名字吗?” 打断他的思绪的,是蝤小声提出的要求。 在这个时代,下等人、特别是仆役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姓氏的,他们的名字也十分简单,通常继承自父祖,像是蝤这样不受期待甚至饱受虐待的低等仆役,更不会有人在意他叫什么。 大部分人对他的称呼不是名字,而是“喂”,包括他应该称之为母亲的那名女仆。 所以,蝤渴望地看着白泽,他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的一切已经不再属于教会,而是属于面前的这个人。 他是法师的研究材料,个人财产,法师理该享有他的命名权和支配权。 一联想到这样的事,蝤的心里便浮现出一种纯然的喜悦。 “……” 这个时候,白泽回答了。 “好。” 他用除了法则之外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带着一些复杂的目光打量了蝤片刻,最后将目光落在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秋白。”白泽道。 “从今天起,你就叫秋白了。” “秋白?” “嗯,”白泽顿了顿,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他微笑着说:“那是一个对我来说……很珍贵的名字。” 蝤的本意是一种生存在地底的、卑猥弱小的昆虫,而秋白却是对于泽来说非常珍贵的名字。 蝤,或者说新生的“秋白”感觉到深深的欣喜,而在欣喜的同时,他的心底却生出一种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嫉妒来。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梳理一下,总共三个时间线: 丹妮丝没重生、白泽没穿越:假圣子被坎西城主举报,蝤成为了教皇。 丹妮丝重生白泽没穿越:蝤被黑巫师绑架做试验,最终死于火刑,假圣子掌握权势成为教皇。 丹妮丝重生白泽穿越:现在=w= 第25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七天 路易将目光从《基础数学》上移开, 注视着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脸视死如归地准备去外面处理尸体的贫民。 收尸人, 在瘟疫爆发的坎西城是最下贱最接近死亡的职业, 就连底层的贫民都不愿意担任, 他们大多数是已经确诊了瘟疫的患者,本来就时日无多。 事实上, 面前这位法师大人分发给几个贫民的口罩和手套已经足够让路易惊讶了,即使是国王亲自册封的贵族, 他之前也很少见到如此雪白细腻柔软的布料,更不用说将这样珍贵的布料慷慨赠送给几个贫民, 只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 抚摸了一下用双氧水漂白过的棉纱口罩, 路易不免在心中提高了对于白泽的评价,也……不免对自己想要向这位法师请求的事情……多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 深呼吸,他压抑住心底的渴望, 低头抄书。从小练习贵族们通用的书法, 路易子爵抄得又快又好。 与此同时, 白泽也没闲着,他在领取了收尸任务的贫民全部离开后转过身, 在旁边的木架上找出几个浑浊的、颜色诡异的锥形瓶。 用对待科学的目光拿起锥形瓶,放在日光下静静欣赏了一番。 白泽看着自己从上百块土样中辛苦选育出的链霉菌,如同在看心尖上的情人。 他感叹道:“看, 多么华丽的结构,多么精美的外观,多么靓丽的颜色。” 法则:“……” 即使没有眼睛, 法则也知道锥形瓶中的培养液在其他人眼中有多恐怖。 →一瓶深褐色的,漂浮着马铃薯泥、牛肉碎和啤酒沫的溶液中,漂浮着一片片放射形的菌丝,因为链霉菌的菌丝韧性极好,不易断裂,因此它们就如同长了毛的海草,又像是水鬼长长的头发,在浑浊的液体中漂浮着,伸展着……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菌丝还是五颜六色的,有灰色链霉菌,金色链霉菌,白色链霉菌……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意外地和黑暗法师的身份很相符。 哈里森撇撇嘴,抱着自己的羊皮纸走到外边去了,屋内屋外正在干活的贫民则瞪大了眼睛,牙关吓得“咯咯”发抖。他们用惊悚而恐惧的目光看着白泽放下锥形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透明精美的玻璃杯——被他们觊觎了很久的昂贵器皿。 这只漂亮的杯子此刻无法再也引起任何人的抢夺之心,因为握住它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白皙、掌心柔软,这是一只精美如工艺品的手。 这只手轻巧地点燃了酒精灯,将玻璃杯放在淡蓝色的外焰上,倒入浅浅一层锥形瓶中的培养液,再放入一小撮从白骨中提取出来的磷粉,顺时针搅拌。 片刻后,培养液咕嘟嘟冒着泡,底层浮现出沉淀物,而表面却渐渐澄清起来。 一股臭鸡蛋般的味道在棚屋里飘散开。 天哪! 太可怕了! 贫民,包括此时仍在屋内的路易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心想—— 我们刚刚难道是亲眼目睹了巫师炼制魔药的现场? 在目睹了巫师炼制魔药的现场后居然还能活着,实在是太太太……太了不起了! 路易在心中默记魔药的配方,他已经有一半以上的把握这剂魔药就是那种治好了瘟疫的特效药。 ——泥土、牛肉汤、马铃薯泥、牛肉碎、黑麦啤酒……现在还要加上煅烧过的骨粉。 但法师添加的其他材料以他的见识暂时还无法辨别,比方说,那团毛茸茸的物质…… 搜索遍了脑海中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物种,路易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孤陋寡闻了。 他先前还以为自己很博学来着! 其实这要怪路易是个传统的、有洁癖的贵族老爷,一天换三套衣服,内裤绝不拖到第二天再洗。假如此刻他的骑士们在场,说不定就能认出灰白色的链霉菌和他们掉到床底下三年没洗的臭袜子上生长出的菌落无比相似。 ……可惜了。 真理与谬误从来都只有一步之遥。 “啪嗒。” 就在屋内众人捂紧口鼻,希望可怕的臭鸡蛋味早点散去时,外面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柴垛被人碰倒的声音。 哈里森:“谁?” 红发法师凶恶地竖起眉毛,他环顾四周,用了一个探测术,然后大步从拐角的阴暗处揪出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们穿着熟悉的破旧衣服,脸上蒙着口罩,手上戴了手套,手套里抓着……几只腐烂的死老鼠?! 正是先前被派去处理尸体的贫民,他们带头埋伏在棚屋四周,身后还跟着一群神情畏惧又眼含狂热的普通坎西城平民。 “你们想要干什么?!” 哈里森怒斥一声,高大的身影在平民们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 然而也不知是豁出去了还是破罐子破摔,这些普通人梗着脖子闭紧了嘴巴,愣是不说出一个字。 “不出声?我看你们是欠烧!”哈里森的掌心出现一团红色的火球,焰心已经变成了白色,足以看出火焰的炽热高温。 早在少年时期就目睹过多起猎杀巫师的现场,哈里森对这些盲从又愚昧的平民们厌恶极了,当真不吝于下杀手。 然而平民们虽然害怕,但还是仰着头,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白泽用一把小苏打(→干粉灭火器的主要成分之一)扑灭了哈里森手中的火,探出头道:“不要吓到他们。” 说着,他推开门,毫不避讳地将几名收尸人拉进门,问他们:“尸体处理好了吗?” “好……好了。” “那就好。”白泽顺手把他们手里的死老鼠扔到一边装着浓硫酸的玻璃罐中。 随着一阵“咕嘟嘟”,不到十秒钟时间,老鼠被腐蚀得只剩下骨头。 白泽赶紧道:“秋白,把这些骨头捞起来,我正愁加工链霉素的磷粉不够用。” “是。”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拿起玻璃罐,熟练地捞起骨头,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中。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这几个把死老鼠带回自己家的贫民一眼。 “……” 不知为何,刚才面对哈里森的火球术都坚贞不屈的贫民,在对上少年清冷的目光后,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仿佛惹怒了什么沉睡的凶兽。 就在这时,白泽再次拯救了他们。 他道:“秋白,链霉素沉淀好了。” “是。” 少年收回目光,熟练地过滤掉量杯下层的沉淀物,将澄清的液体递给白泽。 “虽然已经做了防护措施,但保险起见,还是扎一针吧。” 白泽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注射器。 !!! 在棚屋周围盯梢了十几天,谁还能不清楚面前的药剂是用什么材料制造出来的? 就算不清楚的人,看一看还漂浮在培养皿中的霉菌,也差不多明白了七八成。 没有被分配收尸任务的贫民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怜悯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伴。 活着不好么?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招惹黑巫师? 把教会的信徒引来,试图借此逃脱的贫民一个个目瞪口呆,面色苍白。 他们的膝盖无法站直,害怕地抖了起来,发出扑簌簌的声音,特别是看到白泽将一支长尾尖头的奇怪刑具(→注射器)插.入玻璃瓶上方,吸取了五毫升液体,迈着邪(沉)恶(稳)的脚步,脸上还挂着邪(温)恶(和)的笑容朝自己走来之后。 筛糠一样的颤抖声停下了,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教会牧师之前宣扬的,邪恶巫师经常采用的种种残忍手段,一位贫民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吓晕在地,而剩余的则“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 “我我我错了!巫师大人!我我我们绝对没有想趁机逃跑的意思。” “对,都是老约翰的错,他给了我们两枚银币,让我们带他来找您。” “死老鼠也是老约翰带来的,我们根本不想把这些又臭又脏的死老鼠剥了皮扔到您的住所附近。” “是的,请您原谅我们吧!” “咚咚咚”,磕头声重重砸在地板上。 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白泽黑色的袍角越走越近,针尖的寒光一闪,贫民绝望道:“不!” “巫师大人,求您饶了我们!不要拿我们试验把人变成魔鬼的药剂,求您了!” “像我们这么没用的人,就算变成魔鬼也是最弱的那种,帮不上您什么忙的!” “对,您杀了我们吧!” 白泽:“……等等。” 他把针放到一边,虚心求教:“谁说链霉素能把人变成魔鬼的?” “教会!”贫民们深信不疑。 “老约翰从教会的牧师那里听说,邪恶的巫师正躲在坎西城传播瘟疫,我们将昨天碰到的事情告诉他,牧师坚定地指出您就是那个巫师,而且会用邪恶的手段把我们都变成魔鬼。只有虔诚地信仰光明神,日夜祷告与忏悔,才能使坎西城获得神的宽恕。” 白泽:“……” “编编编,整天就会编,生殖隔离被你们吃了吗?”他忍无可忍道。 确定了,这群教会的文盲加神棍是现代科学的敌人。 房间里的贫民还在颤抖,芦柴棒一般的胳膊抖得太厉害,以至于白泽根本无法下针,而围在棚屋外的其他教会信徒也喧闹了起来。 或许是信仰的力量,又或许是人多胆子大,他们盯着窝棚,在昏沉的天色下用沙哑的嗓音喊道:“烧死他!烧死他!” “烧死他,光明神就会宽恕坎西城!”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在外面出差,回家之后给大家加更。 感谢支持,啾咪~ 第26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八天 声浪—波波涌起,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平民团团将小屋围住。有人用旧衣服沾着油脂点燃了火把,—瞬间周边明晃晃的火光染红了夜色。 哈里森抱着双臂站在窝棚前,他冷笑道:“看, 泽维尔,这就是你那无谓的仁慈。” “不, ”白泽想了想,摇头道:“我错了。” 哈里森正诧异泽维尔这个家伙怎么会这么快承认错误, 就听他痛心疾首道:“我真是高估了坎西城居民的文化程度。” “第一本教材不应该写《传染病学》, 应该写《走近科学》的。” 哈里森:“……” 在他们两个交谈的间隙,外面的火光还在逼近。 耀眼的火焰突然照亮了—头亚麻色短发,以及腰间锋利的佩剑,还有胸前闪闪发光的金色家族纹章。 “子爵阁下?!” 领导这群信徒的人是城内开粮油店的老约翰。他曾经凑巧在某次晚宴上见到过城主的独子, 并引以为荣,向好几个邻居炫耀过这次偶遇。 惊讶地看着从棚屋中走出的路易子爵,老约翰有些捉摸不透他与房子里的巫师是什么关系。 他当即停下了脚步,关切地问:“日安,子爵阁下, 您也是来处决邪恶的黑巫师的吗?” “不, 恰恰相反。”路易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注视自己面前的平民们. 与浩大的声势相反, 目光所及之处,老约翰身后那些平民中完好无损的不剩多少, 几乎人人身上都带有黑死病引发的大块血斑, 有的甚至已经发起高烧,连站都站不稳,需要家人搀扶。 鼠疫原本就是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的疾病,—旦进展到肺鼠疫阶段, 几乎三四天内就能致人死亡。 如今城内完全健康的居民已经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染上了瘟疫,或至少有—名家人染上瘟疫。也正因为来势汹汹的疫情,这些平民才会被轻易煽动,对引发瘟疫的黑巫师杀之而后快。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其实是没有作用的。 非但没有—丝作用,甚至会浪费掉自己唯一—丝活命的希望。 路易不理会老约翰的殷勤,他提高声音,拔.出佩剑,严厉道:“全部退下。” “子爵阁下??” 路易—个人的声音奇异地盖过了上百人齐喊“烧死他”的骚动。 出于对领主的敬畏,原本几乎要冲到棚屋面前的平民止住脚步,犹犹豫豫地后退了半步。 他们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路易,等待他的下—步吩咐。 “……” 路易收剑归鞘,在领民的注视下走到白泽面前,棕色的马靴踏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灰蓝色瞳孔中闪过—丝犹豫,随即化为坚定。 “咚”—声,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平民们擎在手中的—支支火把照亮了昏暗的暮色,在所有领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路易单膝跪地,道:“泽维尔阁下,我请求您宽恕面前这些无知的平民。” “并且……并且不计前嫌,拯救坎西城十几万无辜的居民。”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他—张俊美的脸涨得通红,灰蓝色的眼睛祈求地仰望着白泽。 “凭什么?”哈里森看起来要破口大骂并且痛打面前这个除了会算鸡兔同笼外什么都不会干的小白脸,被白泽制止了。 白泽笑了—下,问路易:“我可以试着救他们,但你能付出什么?” —天前,向黑暗法师致以恭敬问候的路易子爵提出过类似的请求,当时白泽同样问他:“我为什么要救坎西城?为此你们能付出什么代价?” 当天路易还有些犹豫,因此被白泽留在棚屋里帮忙,顺便冷静—下。但他现在已经完全考虑清楚了。 “我……”路易深呼吸,面对聚拢在棚屋外的上百位平民。 这些人愚昧、无知、妄信,但他们是自己的领民,从接过坎西城城主之位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要为这些平民负责。 路易低头解下腰间的佩剑,将它双手托起,恭敬地交给白泽。 金色的剑鞘上纹刻着坎西城主代代相传的家族勋章——缠绕在烈焰荆棘中的金色百合花,这象征着坎西城主至高无上的统治权,是由国王赐予的世俗权力,就连教会都无法剥夺。 “从今天起,坎西城不再受教会统治,不再信仰光明神。”路易道。 “我们只信仰您。” “不,”白泽摇头,面对路易忐忑的目光,他道:“你们信仰的是科学。” 说罢,伸手拿过旁边散发着臭鸡蛋味的玻璃杯,白泽郑重地将它放到路易手心。 “被宣誓效忠的话应该授予信物没错吧?”他问法则。 法则:“……” 法则搜索了—下这个小世界常见的信物——王冠、权杖、勋章……再不济也有—枚镶嵌宝石的金质印章。 它委婉表示,你这个信物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并没有。 白泽瞄了跪在自己脚下的路易—眼,道:“谁说的?看他笑得多开心。”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法则看到路易子爵俊美的脸上绽放出狂喜,他凝视手中颜色诡异、气味独特的玻璃瓶,仿若捧住了什么绝世珍宝。 路易子爵甚至掏出一块用金线绣满百合花的丝绸手绢,仔细将玻璃瓶擦了好几遍,然后脱下自己雪白的衬衣垫在杯底。 “您竟然、竟然如此信任我,将这样珍贵的魔药交给我……”他高兴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了。 法则:“……” 文盲的世界我不懂。 更令法则没想到的是,它面前的这—幕在许多年后居然被写到了小世界的历史书里,著作者是这么描述的—— “大法师泽维尔阁下授予路易—世的这瓶抗生素象征着神权的终结,科学的火光在充斥着瘟疫的坎西城冉冉升起。从此,对未知的探索和永不消失的好奇心取代神明的垂怜,成为这片大陆永恒不灭的主旋律。” 这瓶传奇的抗生素也作为“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礼物”,放进了位于大陆中央的博物馆里供后人参观,甚至有了“圣·抗生素”的外号。 ——虽然那时候里面的药物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个空瓶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 路易的宣誓效忠并不是仅此而已。 第二天一早,他命令书记官召集所有还能行动的居民,在位于城市中心的市政厅广场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圣女丹妮丝阁下—周前已经离开坎西城,坎西城教堂内主教以上人员和她同时撤离,我们早就被光明神抛弃了。” “教会同时向其他城市发出警示,附近十三个城邦同时拒绝了坎西城的请求,不会接收来自坎西城的难民。” “继续听从教会的指示,什么也不做,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条路。” 往日被用来处决巫师的广场上卸下了狰狞的火刑架,洒满白色的生石灰和双氧水。 路易发挥自己城主继承人的口才,向所有人回忆起坎西城的曾经的繁荣和充斥着灰暗的现在。 路易的声音越来越沉郁,神情越来越悲痛,终于,他的情绪在回忆起城主府的侍女在教会的唆使下将两只死老鼠放到老城主床下时达到了高.潮。 “不、这不可能!” 平民们互相对视,难以相信刚从新任城主口中听到的话,更难相信老城主的死亡背后藏着这样的真相。 然而路易不容置疑地提高声音,转瞬压过了他们心中的怀疑。 “教会的人不知道引发瘟疫的源头是老鼠吗?他们知道!否则为什么会撕掉城内的告示不让所有人看到?” “那他们不知道如何防治鼠疫吗?他们同样知道!要不然请你们回想一下,坎西城的瘟疫已经爆发了将近—个月,为什么只有教会的人死得最少?” “可我们所信仰的牧师、主教、大主教……圣女阁下,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因为邪恶的瘟疫必须是由巫师引起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信仰光明神的荣光。” “我宣布,所有教会成员将在三天之内被驱逐出坎西城,可以携带部分财产,不得带走—片纸张。不愿改变信仰的平民可以随他们一同离开……” “从今以后,坎西城不再受教会统治,我们相信科学。” “只相信科学。” 广场上并不是没有教会成员,丹妮丝只带走了地区主教以上的高层,还有—大半底层教会人员被她留在了坎西城。 此刻,他们听到城主的话,发出抗议。 “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神明降下的瘟疫,大主教阁下怎么可能知道治愈方法?” “坎西城主是渎神者,他在为自己的背叛寻找理由!” “烧死他!” “很好。”路易的脸上露出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 第27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九天 广场上的平民因为城主与教会不同的说法掀起一小阵骚乱, 随即是对立与分裂,人们互相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不知该相信谁的话。但很快, 路易推出的证据让他们再也没有质疑的理由。 “那是……” “老约翰!” 自己走上上市政厅高台的是开粮油店的老约翰,因为经常在各个城区义务传教, 大多数信徒都认识他。 “老约翰不是被他的妻子感染上瘟疫,就要死掉了吗?” 然而, 此刻站立在高台上的老约翰精神奕奕, 除了胳膊上没有结痂的疮疤,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健康的人。 不光如此,在路易拍了拍手后,他的身后, 全副武装,戴着口罩和手套的骑士们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抬上一副担架。 “让开让开!” 维持秩序的骑士让底下靠的太近的围观者散开,在中间数十米的空地上喷洒消毒用的双氧水。 双氧水的味道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妨碍平民们看清楚了躺在担架上的人正是…… “天哪!” “那是老约翰的妻子,我认识她!” “她不是上周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吗?连我常去那家教堂里的牧师都说她不敬神明, 马上就要死了!” 可事实是, 老约翰的妻子不但活着,能够呼吸, 甚至还在丈夫的搀扶下短暂地坐了起来。 她张开碧蓝色的眼睛,虚弱地咳了一声, 朝下方无数难以置信的平民们点了一下头。 恰在这时, 广场正前方,老约翰妻子身前50米左右的半空中浮现出一片栩栩如生的光幕,上面纤毫毕现地重现出高台上的3D立体景象,就连老约翰妻子憔悴的面孔和老约翰激动流泪的神情都清晰可辨。 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神迹, 广场上的平民躁动起来。 “天哪!这一定是神的旨意。” “我们的领主得到了光明神的眷顾!” “可是城主阁下说他已经不再信仰光明神了。” “那么他一定是得到了科学之神的眷顾。” “没错!科学万岁!城主万岁!” 路易刚才在广场上所说的话其实是真假掺半的,为了使自己的讲话更富有煽动性,他甚至编造了部分“真相”。 一开始白泽很担心这样的欺骗能否获得民众的支持,但事实是,教会多年潜移默化的洗脑,造成的后果就是普通民众完全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们很轻易就相信了白泽制造出的“神迹”,进而在领主的煽动下顺利改变了自己的信仰。 至于相信的是“科学”还是“科学教”,对于这些位于社会下层,随时可能失去性命的平民来说没什么太大区别。 信什么不是信?能救命的神灵才是好神灵! 在统治了整个大陆数百年,假借神的旨意作威作福多年后,教会的神职人员头次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他们狼狈地被周围的居民推搡着,被一路推出市政广场,与此同时,一位牧师雪白的袍子后方还被早就看不惯他的平民偷偷踹了一脚,留下一个大大的黑色脚印。 这样的事件不是一起、两起……在路易慷慨激昂地站在市政广场上的同时,数道和广场上相同的光幕就浮现在了城市各个角落的上空,而他的演讲也经由市政府的数个办事员之口,传到了每家每户。 留在家中的居民只要一推开窗,就能看到他们领主大人高大的身影,听到他充满煽动性的讲话声。 于是…… 于是他们也抄起家里的砖头和木棒,敲击着床板喊道:“科学万岁!” “赶走教会!” “科学万岁!” 一道道渺小的声音汇聚成浩大声浪,席卷了整个坎西城,来自普通人的声音掀起了树上的落叶,卷起栖息在城墙上的乌鸦,就连天上的乌云似乎都要被这些声音给吹散。 留在坎西城中职位最高的是一位高级牧师,他的脸色惨白,身上留下被居民用旧砖头烂菜叶砸下的污痕。 高级牧师阁下在教堂门口静静地站立片刻,神色灰败地对身后愤愤不平的下属道:“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离开坎西城。” “为什么,迪西阁下?!” 高级牧师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下属没说完的话。 “听我的。”他道:“我们输了,教会输了。” 输得很彻底。 白泽站在市政厅后方的高塔上,旁观着这座城市内发生的大大小小一切事情。 从整座城市的制高点向下看,可以看见每一处细小的变化。 居民们按照路易在光幕中颁布的命令,有序地驱赶教会成员、抛洒石灰、将患病者隔离到城北的医院……以及,不明觉厉地熬制牛肉汤、收集马铃薯、酿造黑麦啤酒,做好培养链霉菌的准备。 这些勤劳如工蚁的普通人被大陆上的多数势力轻视——被教会洗脑利用、被秘银协会厌恶疏远。从来没有人知道,当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被团结到一起时,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哈里森和秋白站在白泽身后,他震惊地注视着坎西城仿佛在一天之内活了起来,忙碌在其中的居民们脸上不再死气沉沉,而是被新生的希望所取代,他们在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拼命地奋斗。 原来……原来蚂蚁一般的普通人汇聚起来,也能爆发出移山搬海的力量。 哈里森不再觉得这些平民是他一把火可以烧死的了。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吗?他震撼地想。 紧盯着浮现在城市上空,那些如同神迹一样的3D光幕,哈里森问白泽:“这是什么法术?” 他从来没在协会的书籍上看到过。 白泽回答:“不同的空气层拥有不同的密度,而光在不同密度的介质中拥有不同的折射率,会在两种介质的交界处发生折射,地球上物体反射的光经过多次折射后,进入观测者眼帘形成虚像,将远处的物体呈现在近处,绝对折射率n=sina/sinb……” “等等等等,”哈里森两只眼睛差点转成了蚊香圈,他举起手:“什么?” 看着满脸问号的红发法师,白泽想了想,简明扼要道:“以你的智商,可以简单理解成海市蜃楼术。” “哦……”哈里森琢磨了一下,“等等,什么叫以我的智商?!” “不就是光、光……光的折射吗?”他皱着眉头想,好不容易回忆起了泽维尔刚才说的新名词,还没沾沾自喜一下,突然震惊地站直了身体,伸手指着白泽,手指颤抖:“你、你、你……” 哈里森连嘴唇都颤抖了:“你不是黑暗法师吗?什么时候连光系法术也学会了?!!!” 黑暗法师使出的光系法术…… 天啊!哈里森绝望地想—— 泽维尔这个怪物! 第28章 双更 哈里森并没有来得及沮丧多久。 海市蜃楼术上的场景还在继续。 赶走了教会成员, 让平民们自发行动起来,为了鼓舞士气,路易开始领着他们高喊口号。 口号是现成的, 路易昨天傍晚请教过白泽。他是这么说的:“泽维尔阁下,科学教……不, 咳咳,科学科学, , 有什么易于传播的教义吗?” “教义?” “对,要琅琅上口那种。” 白泽挠挠耳朵想了半天,身为一只足智多谋的神兽,他不太会编造这些人类发明的东西, 但很擅长……改编。 于是,广场上,路易举起手臂,带领下方的民众奋力呐喊。 “科学民主文明和谐,爱城敬业诚信友善!” “要想日子过得去, 坎西必须有科技!” “要想生活过得好, 科学技术是块宝!” “想痊愈,讲科技, 少读圣经多养鸡!” …… 看着在路易子爵的领导下疯狂呼喊口号的平民们,白泽感叹道:“真是天生的政治人才啊……” 秋白听到他的话, 眼睫颤了颤。 白泽想起他“真·光明圣子”的身份, 有心想让秋白在进入教会前多学点,于是道:“等路易子爵上来,你可以向他讨教一下养鸡……不,管理城市的经验。” “……好的。” “我觉得他很擅长这类工作呢,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没错。” 路易恰好将自己和领民的沟(煽)通(动)告一段落,走上塔楼。 他听到白泽的赞许,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道:“那个……其实也不是很困难吧。我的父亲不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吗?” 受刚刚过世的父亲影响,路易子爵从婴儿时期起就被抱着参加教会的大小活动,比如洗礼、讲经和弥撒。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听的还是VIP贵族版本——坎西城大主教他老人家的近距离言传身教。 “反正也不是很复杂,听着听着就学会啦~”路易子爵是如此说的。 ——用宗教的方式来对付宗教。 于是,这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加油!” 像是初次送孩子去学校的家长一样,白泽将手放在秋白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在他鼓励的目光中,秋白深呼吸一口气,上前去和路易“交流经验”了。 这是他以往根本无法接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可如今真正站在一起谈话,秋白却也并不觉得恐惧。 反倒是路易对他这种表现毫不奇怪,他知道秋白是泽维尔阁下收下的唯一一名学徒,再加上他“坎西城第一个治愈了瘟疫的人”这样的身份,在秋白自己尚且不知道的时候,他在一些人心目中的重量已经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起码路易就出于“讨好泽维尔阁下”和“不知什么时候会有求于他”的心思,对秋白有问必答,态度称得上和颜悦色。 在经历了一节主题明确、方法详实、手段不可描述、内容决不能写在政治书上的的政治课之后,宾主尽欢。 “你在政治这门学科上真的非常具有天赋呢。”路易竖起大拇指,不吝夸奖。 “不知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你在某些问题上的直觉非常敏锐,比城主府里工作了十几年的书记员还要强。比如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放任情绪激动的平民冲入中心教堂。” “——底层的书记员或许会认为是我忘记在教堂门口布置人手,没有约束住冲动的平民;假如他在城主府待的久一些,就会认为这是我有意为之,想要借民众的力量将剩余的教会成员赶出坎西城;至于城主府的书记官,他的大脑要复杂一些,刚才在上楼的时候布朗尼书记官偷偷问我,需不需要将挤坏大教堂门口浮雕和用石头砸彩绘玻璃窗的平民记录下来,有了渎神的罪名,他们就算之后对自己的行为反悔,也不得不和我绑在同一辆战车上。” “那事实呢?”秋白道:“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教会的人在干什么?” “看,只有你会这么问。”路易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麦芽糖,给自己塞了一块,另一块塞到秋白嘴里。 他咬着糖果,脸颊鼓起一块,口齿含糊道:“留在坎西城的牧师迪西先生是一位识时务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刻一定在后院打包行李。” “那些行李里有着坎西城教会多年积攒下来的珍宝,虽然圣女和大主教阁下离开时已经带走了很大一部分,但留下的部分依然价值连城……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猜到第一个闯进后院的人看到了什么吗?” “他看到德高望重的迪西牧师打开一只精美的箱子,箱子里,一半放着光华夺目的宝石,另一半放着……” “放着满满的死老鼠。”秋白问:“这些老鼠是你养的吗?” 路易眨眨眼。 “好养么?” “唔……还算可以吧。”路易把糖嚼碎了咽下去:“就是要预防它们得病比较麻烦,最后也没有完全防住,不过没关系……” “反正得病的那些我都已经提前处理掉了。” 路易说着笑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着西边的城门,那是圣女丹妮丝的车队消失的方向。 秋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路易子爵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果然没看错,还是秋白你最能理解我。” “把平民绑到自己的战车上不如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站到我这边来,反正人都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真实’。圣经上不是说,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是拉近双方关系的最好方法吗?” “圣经上没有说过这句话。” “哦,那有可能是《神经》上说的。”路易子爵不在意道:“说了这么多,你要不要来城主府帮我的忙?要不是泽维尔阁下捷足先登,我都忍不住想要把你收为学生了。” 如果说先前对于秋白的教导多少还看在泽维尔阁下的面子上,那么现在路易就完全是出于爱才之心而想对秋白倾囊相授。 “对了,”他道:“我听说你之前也在教会待过一段时间,你那时候是干什么的?牧师学徒?见习神官?侍从长?” “都不是,”秋白回答:“我是给厨房养鸡的。” 路易:“……” 养鸡,和自己是同行啊。 “谢谢您的厚爱,”秋白感激地冲呆若木鸡的路易子爵点头:“不过比起和您学习政治,我还是更喜欢和泽维尔阁下学习氧化还原反应。” “……我也想和他学习托勒密定理好么?”路易失落地自言自语,“可是谁让我出身不好,是城主的儿子,唉……” 说着,他歇息够了,喝了点水转身下楼。 “子爵阁下。”秋白犹豫片刻,叫住路易。 他注视着路易灰蓝色的眼睛,问道:“您之前在广场上说,教会暗中让侍女将带有瘟疫的老鼠藏在城主府床下……这件事是真的吗?” 路易回过头,他的目光仿佛看透了秋白的假装镇定,和他的灵魂对视几秒。 片刻后,路易爽朗地笑了笑。 “说实在的,虽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在关于教会的许多事情上说了谎,但只有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证据确凿的呢。” “……” 说罢,潇洒地挥挥手,不理会怔在原地的秋白,路易子爵径直下了楼。他的亚麻色头发消失在楼梯拐角。 白泽拍了一下秋白的肩膀,问:“怎么了?” “……没什么。” 秋白突然回过神,看着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的黑色法师袍,一伸手抓住白泽的袖口,抓得紧紧的。 没有人知道,在瘟疫还没有在坎西城完全爆发的时候,那个他应该叫做“母亲”的女人从丹妮丝圣女身边来到下等仆役居住的马棚旁,送给他一件圣女赏赐的外套。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啾咪~爱我吗? 再爱我一点晚上9点可能有三更呦~ 第29章 三更 那件衣服用最柔软的亚麻面料织成, 女人亲手用金线绣上代表教会的金色鸢尾花,领口还用灰色的皮毛做了衬里。 虽然只是细小又粗糙的老鼠毛皮,但这已经是身为仆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料子, 更不用提那些毛皮还被女人用细密的针脚细细缝在一起。 有生之年从未得到过来自母亲的关怀,蝤受宠若惊, 他几乎是立刻就换上了新衣服,为了保住珍贵的外套, 还和同住的仆役打了一架。 然而没过多久, 蝤就不幸患上了黑死病,被怀恨在心的仆役们扔出了教会,在被扔上城墙前还被他们扒走了领子上的鼠皮围脖…… 在那之后,蝤再也没有见过送给自己衣服的亲生母亲, 一次也没有。 “……” 想起这些过去,秋白觉得有些冷,他不由抓紧了白泽的衣袖,紧紧挨着他,几乎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胳膊上。 “到底怎么了?”白泽低下头。 “不要抛弃我……”秋白咬紧下唇, 低声恳求道:“我只有……我只有你了。” “怎么会?” 白泽眨眨眼, 伸手揉了一把反派的头,感受到暖和的手感, 他对法则道:“唉,小孩子太爱撒娇就是没办法。” 法则:“……” 这个看似烦恼实则炫耀的口气, 白泽现在如果化成原形——白色大猫的话, 一定是抬起下巴,抖着胡子,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白泽还想继续谦虚几句,冷不防秋白突然想到什么, 挣开他的手,朝贫民区跑去。 “去哪里?”白泽不解地看着大步跑开的少年,隐约听见他说什么“糟了,那件衣服……” “衣服?什么衣服?” 秋白没回答白泽的话,他一阵风似的跑远了,看方向是去城北的贫民区,他们在坎西城的“家”。 白泽:“……” 法则火上浇油地揶揄道:“小孩子不光爱撒娇,还很可能处于叛逆期,喜怒无常哦~” “闭嘴!” …… 白泽觉得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家长没必要时时刻刻盯着,于是他目送秋白的背影消失,自己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优雅地靠在塔楼顶部的栏杆上。 下方,路易子爵还在带领着平民们喊口号。 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现在正在广场领取任务的平民也不再是先前那一拨,但可能是拥有着同样的目标与敌人,他们呐喊时的热情是别无二致的。 “科学民主文明和谐!”路易子爵站在台上、目光坚毅、握拳高呼。 “爱城敬业诚信友善!”下方的平民们热情回应。 “要想日子过得去!”路易子爵再道。 “必须努力学科技!”平民们熟练回答。 “要想科技学得好!” “周考月考不能少!” “……” 听到最后一句时,法则的内心充满了省略号。 “这个是你教他的。”它笃定地对白泽道。 “唉,”白泽矜持地笑笑:“随便教教而已,我也没想到路易活学活用得这么好。” 把简单的口号玩出十几种花样,在反复呐喊中深深刻进民众的脑海里,让他们时刻都能想起来。这种洗脑功力即使是白泽自己上,也不可能比路易做的更好。 “看来又要多出几套试卷了。” 白泽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其中的含义却让法则连带身后的哈里森一起打了个寒战。 别人可能没看见,但昨天晚上他们俩亲眼目睹白泽在房间里写考试计划来着——整整几百页计划,涵盖了大中小各阶段义务教育,时间横跨十几年。写到最后不尽兴,他还一口气出了上百套小学一年级摸底试卷。 听出白泽语气中暗藏的喜悦,法则与哈里森同时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下方大喊口号的居民们。 “唉,还是太年轻。”法则心想。 你们是没经历过十二年义务教育的历练。 要知道,相信科学一时爽,天天考试火葬场。 受着吧。 · “到了。” 清晨的坎西城外晨雾弥漫,金色阳光破开雪白的云层,照射在城墙下一辆辆式样新奇的双轮铁车上,泛起银色光芒。 “这就是……那种叫做自行车的东西?”一名身材窈窕、穿着黑色修身鱼尾裙,头戴礼帽的女性道。 礼帽下的黑纱被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撩起,露出丰满红唇。 这位女士一勾唇角,眼神勾魂掠魄,让她旁边的两个年轻人禁不住扭过头,目光如同磁石一般被吸引到她的面孔上。 “尤利娅!” 最右侧的红发老者很看不惯她这幅样子,从鼻子里喷了下气。 “好吧,霍华德大师。”幻象女巫尤利娅放下黑纱,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幻术解除,和他们一同前来的年轻法师忙不迭移开目光,在心里暗暗警觉。 怪不得尤利娅法师年纪轻轻,在协会里却身居高位,还有着“黑寡妇”的称号,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收服这朵带刺的黑玫瑰。 “走吧,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尤利娅左侧的法师穿着破旧黑袍,一把灰胡子长长的几乎垂到腰间,看似貌不惊人,却是他们这些人里的最强者——秘银协会副会长,雷电系法师格里芬大师。 这行人正是从北方的秘银协会总部赶来,横穿了大半个大陆,来到地处大陆南方的坎西城的法师们。 而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 “不用看我,我是来找泽维尔宝贝的。”尤利娅绕了绕自己打着卷的黑发,碧绿色眼眸朝前方一瞥。 “当初答应要和我在一起,为此还不惜和哈里森那个大个子决斗,结果说变就变……我倒要看看坎西城有什么魅力,勾得泽维尔宝贝几年来都留在这里。”尤利娅道。 格里芬大师于是又看向霍华德。 “哼!”霍华德大师又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这次似乎还带上了火星子。 “哈里森这个笨蛋,为了一个女人决斗也就罢了,居然没赢!没赢就没赢,他还答应了人家三个要求,自从几年前托乌鸦告诉我说要在这里上完十二年义务教育,接着就没了音讯。我这次来是看他到底死没死,坟头的草有没有长到三丈高的!” 格里芬大师:“……” 好吧。 此刻几人终于走到了城墙下,格里芬大师摸了摸胡子,充满惊叹地看着城墙下满地跑的自行车,恨不得亲自上手研究一番。 他道:“太神奇了,听说坎西城类似的炼金物品还有很多,城里的居民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用叫做‘化学’的东西使出简单的法术来。我亲自和会长请来了这次任务,就是为了看看全是法师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未落,尤利娅和霍华德一起看向他。 格里芬大师:“咳咳……” 似乎说漏嘴了。 总之,大家来坎西城的目的各有不同,就是没人提起秘银协会一开始接到的那封信函——来自光明圣城、由圣女丹妮丝阁下亲自书写的信件。 来自教会的信件用火漆封了口,上面烙印着硕大的鸢尾花,最开始被一只鸽子叼到秘银协会门口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教会打算对协会展开第一百三十二次围剿行动来着。 ——平均下来不到两年一次,所以作为围剿对象的法师们其实也没有太惊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圣女是来求和的。 丹妮丝在信中说,她愿意不计前嫌,劝教皇陛下化解和秘银协会多年来的争斗,只要协会能够代替她去魔鬼之城求来一剂魔药的配方。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啾咪~稿尽人亡安静地趴在床上orz 第30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二天 魔鬼之城就是坎西城, 自从三年前坎西城公然宣布脱离教会的统治,归于科学怀抱之后,它在大陆上就有了这样的别名。 教会很快下了命令, 禁止其他城市收容坎西城的难民。一开始周围的城主都在冷眼旁观,以为得了瘟疫的坎西城马上就要完了。 谁知道, 虽然尸体一车一车地从城内运出去焚烧,城墙外燃起的黑烟几十里外都能看到, 但是最终死亡的人数远远低于所有人的估计, 在牺牲了大约五分之一的居民之后,坎西城居然将瘟疫控制住了! 在距离最近的德莱城小心翼翼地派人去坎西城打探情况时,看到的是坎西城的居民在城主的安排下清理街上垃圾、修缮房屋、铺设下水管道,整个城市都在井然有序的灾后重建当中。 探子怕染上黑死病, 在城门外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拉住了一个去城外田地里收庄稼的农夫。 “等一下!”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农夫三遍,确定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得病的样子,这才鬼鬼祟祟地塞给农夫一枚银币,问道:“坎西城不是爆发黑死病了吗?城里怎么还过得好好的?街上人比平时还多, 我昨天还闻到他们烤牛肉的香气了。” “……”农夫收下银币, 打量探子:“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睛就瞎了?” “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过得好?”农夫扳指头给他算:“我大堂伯家的弟弟、老婆娘家的表妹、还有邻居家的小孙子都死了!托教会的福,整个坎西城死了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 “这些天城里之所以放三天假就是让大家缅怀过世的亲人, 放下过去,展望未来。子爵阁下说这叫‘清明节’。” 探子:“……” 说着说着农夫还擦了擦眼泪:“虽然假期不用上课、不用考试、也不用学习, 但我宁愿大家都活着, 要是教会早点拿出对付黑死病的方法就好了,呜呜……” 他红着眼睛啐了一口教会,挑起自己的担子。 探子要问的话还没问完,赶忙又拦住农夫, 问:“那烤牛肉是怎么回事?” 缅怀过世的亲人没问题,当街大摆烧烤就太过分了吧? 农夫用鄙夷的眼神盯了探子几秒,仿佛在看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人,“这都是为了治病啊。” “什么?” “你家治瘟疫不用牛肉汤么?用不完的肉当然就立刻烤了给大家分掉,要不然就放坏了。” “牛肉汤?” 治疗……瘟疫?! 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治疗瘟疫的办法? 探子继续向下问,农夫却怎么都不肯说了,不光不说,他还用防贼的眼神看着探子。 “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是隔壁城来偷我们独门药方的?” “怎么可能?”探子睁大眼睛,赌咒发誓:“相信我,我不是隔壁城……呸,我是来偷药方……呸呸,我是隔壁城的人,但我不是来偷药方的!” 他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消息砸得口齿都不利落了! 放走农夫后,探子又问了几个人,都是相似的回答,还附带一个鄙视的眼神。 “黑死病当然是可以治愈的。” “你看,我这里就是治病后留下的疤,据说要是早点治疗的话连疤痕都不用留下。” “这都怪教会,他们藏着治病的方法不拿出来,要不是路易城主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别挡着路,小伙子,我还要去城外挖马铃薯,我家蒸的马铃薯可是城主指定的防疫物资!你们外乡人想买都买不到。” “……” 这是炫耀!赤.裸裸的炫耀! 除了坎西城以外,整座大陆上还没有哪座城市能拥有治愈黑死病的方法,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闻瘟疫色变。 探子当即大笔一挥,将坎西城的情况添油加醋地上报回去。 坎西城,他们之所以没出事,是因为他们拥有百分百治愈瘟疫的方法,而这个方法是从教会那里偷来的! 整片大陆震动。 坎西城的样子惊动了附近所有城主,他们全都见识过黑死病后满城死绝的惨状,因此没有人不想拥有传说中能治愈瘟疫的特效药。 听说教会拥有治疗黑死病的方法,不少和圣城关系好的城主当即就求上了教会,有几个还带着随从跪在门口,颇有种“不给药就不起来”的架势。 教皇:“……” 这些城主本身虽然无足轻重,但圣城的日常生活都要仰赖他们上交的人头税——也就是十一税来维持,城中所有居民收入的十分之一被用来供养光明神。 某种程度上说,城主们是教会的金主来着。 面对一大群来讨药的金主,教皇立即召来当时在坎西城的圣女丹妮丝询问情况。 丹妮丝:“……” 她有苦说不出。 在丹妮丝的记忆里,黑死病根本就是不治之症,直到十几年后也没有任何一个医师或者是法师、神职人员能够治愈,否则她也不会想到用死老鼠来对付蝤和坎西城的老城主。 ——甚至就连老鼠能够传播瘟疫这点,也是十年之后才被一位普通的医师发现的。 “我……”丹妮丝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手指不安地抓紧裙角。 “我真的不知道。”她低声道:“教皇陛下,您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有些城主会为了逃避国王的惩罚而故意隐瞒城内的灾情,说不定……说不定坎西城就是这样。” “否则黑死病是光明神降下的惩罚,除了虔诚祈祷之外,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治愈它的方法呢?” 丹妮丝眼角微红,垂泪的样子像一枝带雨梨花。 教皇细细询问了她在城内的所见所闻,最终点头同意了圣女的观点。 “你是对的。用牛肉汤、泥土和马铃薯治病这件事太荒谬了,不用告诉其他人。” “让守在门外的城主们离开吧。如果不愿离开的,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和路上见闻告诉他。” “是。” 丹妮丝微施一礼,提起裙角安静退下。 守在门外的圣骑士面孔有些陌生,不是从坎西城陪伴她撤离的那一队,事实上,在圣女阁下从坎西城回来的路上,队伍里又一次爆发了大型的瘟疫,将所有人都吓坏了。 在随行大主教圣光术的庇佑下,最终大家查出瘟疫的来源是一名仆役随身携带的鼠皮围脖,据说是从和他同屋的另一名仆役身上抢来的。 被抢的仆役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扔到了城墙上自生自灭,而这名倒霉的抢劫者也步他后尘,被车队无情地抛下,连同其他患者一起。 即使处理得迅速又及时,并且在光明系法术的庇佑下侥幸没有让队伍里的重要人物感染上疫病,但等到车队最终回到圣城时,随行人员已经不足十人。 丹妮丝被一路上的不顺利搅得心烦意乱,她指挥仆从,匆匆卸下车上的箱子,还没来得及清点就被教皇传唤到大圣堂,只好叮嘱随身婢女看着不要让人碰。 等她回到自己院落时,正巧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珀西瓦尔!”丹妮丝眼睛一亮。 前方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袍、俊美优雅的少年,他正低下头打量马车上的物资。丹妮丝刚想要加快脚步走到圣子身边,突然看到珀西瓦尔手中一枚熟悉的匣子。 “丹妮丝,这是你从外面带给我的礼物吗?”金发碧眼的珀西瓦尔回头道,从小在教会中长大,十二三岁的少年对于外面的世界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这上面写着你和我的名字。” 他边说边“咔哒”一声推开匣子上的暗扣,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 “不!”看到刻在匣子表面的花纹,丹妮丝失声,顾不得形象,疾跑上前。 可是已经晚了。 “啪嗒”,匣子跌落在地上,飞起尘土。 里面的一堆已经死去多时的老鼠滚落在地上,黑褐色的血液弄脏了珀西瓦尔雪白的靴子。 “这是什么?!”珀西瓦尔震惊道。 冷不防一匣子的老鼠里有一只没有死绝,靠着啃食同伴的尸体活了下来,它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眼睛通红地蹿上前,死死咬住了珀西瓦尔的脚踝。 “啊!” 一声痛呼之后,丹妮丝盯着靴筒上渗出的血液,心底只有两个字—— 完了。 她认得那枚匣子,那和她当初找来患病的老鼠后放在老城主床下的匣子一模一样。 可是,原本的那只匣子明明已经被她烧了…… 丹妮丝的脑海渐渐清醒,她搀扶着珀西瓦尔,心中一个想法浮出水面—— 这是路易的报复,一定是。 不知为何,总是胜券在握的圣女心中头一次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与寒意。 “不要怕,珀西瓦尔,不要怕……”她低下头,不知是对珀西瓦尔、还是对自己说:“我会治好你的,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是三更!三更!别漏看了呦~(发出自豪且兴高采烈的鹅叫声=w=) 黑死病其实很可怕的,前几天内蒙古鼠疫患者的新闻不知道大家看到没有,这个病就算到21世纪还是甲类传染病。坎西城只死了五分之一的人就当是隔离治疗的效果好吧。 第31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三天 作为死对头, 光明教会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秘银协会的盯梢,圣子得病的消息当然也很快传到了法师们的耳朵里。 法师们议论纷纷—— “可怜呦,听说才十二三岁, 现在只能靠十几个大主教不间断的圣光术才能维持性命。” “十二三岁有什么可怜的,在他这个年纪被烧死的小巫师都已经成打了!” “我怎么听说光明教会这些日子一直在各地采买不同品种的马铃薯、牛肉和黑麦啤酒, 该不会准备全喂到圣子殿下肚子里去吧?” “管他作甚?饱死总比饿死好!” 虽然不乏恶意猜测吃遍了全大陆的马铃薯,尊贵的圣子殿下会不会因此患上肠胃病, 但总体上讲, 秘银协会的工作还是一如往常,并不因为一个得了瘟疫的圣子有所改变——除非他吃光了全大陆的马铃薯导致秘银协会没有炸马铃薯可以吃。 ……直到丹妮丝的信件上门。 “坎西城……”有人回忆起来:“不就是哈里森和泽维尔那两个小家伙决斗的地方吗?” 对于这场争风吃醋导致的决斗,协会里的法师颇有耳闻,还对他们俩谁赢谁输下了注。 “之后就没怎么见他们俩了, 我还以为他们同归于尽了,没到居然还活着。” “大法师泽维尔……行啊,泽维尔那小子看起来阴沉,之前就爱在协会里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真被他做出了点成绩?” 反正之前以为教会要围剿秘银协会, 法师们已经打好了包袱准备搬家, 适逢其会,加上对泽维尔搞出的药剂颇有些好奇, 几个高层一合计,干脆就带上十几年轻法师, 打着“为圣子求药”的旗号, 一路包袱款款地横穿了整个大陆。 还附带教会派来的向导一名。 →没办法,没有他,横穿大陆的计划可能在第一个城市就夭折于火刑架上了。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受教会的款待呢……” 距离坎西城最近的一座教会里,格里芬大师艺高人胆大, 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教会厨师准备的牛排和白面包,抚摸着胡子欣赏起了穹顶上的天使浮雕。 尤利娅和霍华德也各有各的事做,不过他们带来的年轻法师心理素质可就比几个前辈差远了,他们俩捧着白面包,蹲在墙角,战战兢兢、战战兢兢地在一大群牧师的冷眼下啃着……没多久就啃了个一干二净,一粒儿面包渣都不剩,连小银盘里的牛肉汤都喝完了,光亮的盘底映着头顶彩色玻璃透过来的光,像是被洗过一样。 牧师们:“……” 这群巫师这么穷的吗? “很久没吃的这么好了……”格里芬大师吃完了不算,还吩咐其他人打包,在教会向导冷冷的目光中脱下黑色斗篷,往里面装了至少七八十块白面包,然后往肩上一背,道:“走吧。” 尤利娅、霍华德、包括其他几名年轻法师都熟练地遵照他的动作,一人背了一袋子面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组团来教会讨饭。 “等出了城就用乌鸦快递到协会的据点,让他们捎给其他法师。”格里芬精打细算:“这样下个月的伙食费又可以省出来买施法材料了!” “会长英明!” “然后我们就立刻赶去坎西城吧,”他摸摸胡子:“毕竟接受了教会的邀请,一路上也吃了人家不少白面包,不好不办事的。” “唉……”到以后就没有免费面包可以吃,年轻的法师们不由叹了口气。 也怪他们太年轻,收束不好自己的情绪。 教会的牧师以及向导:“……” 看着这群满脸遗憾的巫师,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每到一个城市都连吃带拿,也不至于用了整整大半年时间才从大陆最北边来到距离坎西城最近的这座城市好吗?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怀疑巫师们就是故意拖时间,拖到圣子去世为止了。 “快走吧。” 穿着教会制式长袍的年轻人容貌普通,个子不是很高,但能被派来护送(或者说押送)法师一行人,显而易见他在协会中的地位不低。 年轻人的脸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躁与催促,看来圣子珀西瓦尔的情况的确是很不好。 这也难怪。大致算算,珀西瓦尔患上黑死病的时间已经有五六年,全靠大主教们不间断的圣光术续命,要是普通人,这点时间已经够他们死上千回的了。 “很快很快。” 格里芬法师一声令下,所有法师们扛起面包,动作整齐划一,且娴熟。 于是,这就是他们出现在坎西城下的形象了。 非常接地气,和周围赶牛车的、扛锄头的、挑着担子卖菜的平民没什么分别,别人很可能认为他们是一群扛大包的。 “看来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才愿意千里迢迢来到坎西城的啊。”格里芬大师打了个圆场。 他看了一眼教会的向导,在听见“来找泽维尔宝贝”、“来给弟子上坟”、“来参观炼金物品”这些与圣女丹妮丝的本意相差万里的理由后,显而易见的,年轻人的脸色沉了下来,非常难看。 但他来不及发作,因为一行人已经顺着长长的人流,排到了等着进入坎西城的队伍里。 前后左右都是挑着筐、拎着鸡、甚至背着粪的平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接地气的种田生活,年轻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出乎意料的是法师们适应得很好。 格里芬大师找前方的大婶买了两只身强体壮的土鸡,顺便搭话:“夫人,我之前离开坎西城在外游历了一段时间,听说隔壁克里城的城主召集了三百私兵前来攻打坎西城,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胖胖的大婶被他恭维得很高兴,摆手道:“有城主大人在,能出什么事?” 看样子她对坎西城的新城主很是信任。 格里芬大师又问:“那可是足足三百人,坎西城的士兵是怎么击退这些来犯敌人的?” 虽然三百人的进攻在白泽看来连“战争”都称不上,充其量算是一群村民聚众械斗,但在中世纪,已经算得上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 打了胜仗的坎西城人纷纷聚拢过来,骄傲地向格里芬大师这个外乡人炫耀自己城市的武力。 “路易城主说,把我的T.N.T炸.药包拿过来,只听‘轰’一声……” “那天的响声震聋了敌人的耳朵,刺眼的亮光直到几个城区外都看得到,不瞒你说,我住的离城墙比较近,那天忘了捂耳朵,左耳朵到现在还有点疼。” “听说被我们城主俘虏的士兵像是猪猡那样被穿成串,然后被带去烧石灰、种地、采石。” “不光有T.N.T,还有硝化.甘油,那个更厉害,上次城主府的卫兵带我们去取石灰岩,把一个硝化.甘油炸.药包埋进去,只听‘轰’一声,半座山都炸飞了!” 平民们越说越离谱,格里芬大师暗暗思索,假如坎西城真的有这样的“炸.药包”在,听其他人的描述,一包炸.药的威力比起火系中级法师来也不差什么了。 怪不得秘银协会之前得到消息说,坎西城这六年来和周围的城市打了不止一场仗,全赢了,附近的城市被他们按在地上碾压,俨然是南大陆一霸。 从平民们的七嘴八舌里,格里芬渐渐拼凑起事情的细节—— 特效药动人心,有些城主左等右等等不来教会的支援,又生怕黑死病从坎西城爆发波及到自己,于是动起歪脑筋,召集了军队直接去坎西城明抢。可是坎西城提前得到消息,在城下埋了上百包名为“T.N.T”和“硝化.甘油”的炸.药,位置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 等到其他城主的骑士一冲锋,站在城墙下的守卫不紧不慢地点燃了炸.药引线…… “砰!”“啪!” 冲锋的骑士们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炸得人仰马翻。 一部分城主就此歇手,但另一部分还不死心,他们继骑士被俘虏之后,又加派了一大批探子试图混入坎西城打探消息,可不知为什么每次都能被守城的卫兵认出来,无一例外。 最后的最后,城主们只好掏出大把的金银财宝和坎西城的城主把自己的骑士们买回去,至于名叫“链霉素”的魔药,坎西城说了,不卖,不过他们倒是捎了一批名叫《传染病学(第五版)》的书籍过去。 听说只要学好了这本书上的内容,就能防止瘟疫在城中爆发。 于是,虽然坎西城被教会称为“魔鬼之城”,但其实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就连教会严令禁止其他城市学习的“科学邪教”,也有不少城市派人偷偷研究。 “看来泽维尔和哈里森真的在坎西城做出了了不起的事业啊。”格里芬大师欣慰地断定。 尤利娅笑着眨了眨眼睛,“我真是越来越期待见到泽维尔宝贝了。” 霍华德大师“哼”了一声,不过看脸上的表情是得意的。 但有人和他们的法不同,教会派来的向导不满法师们挤在普通人里说八卦消磨时间,更难以接受和这些下等人混在一起,于是率先插到了队伍前方。 他再骄傲也知道不能在坎西城中用自己教会的身份,于是早在上个城市就换上一身坎西城商人常穿的灰色羊毛外套。 谁知,和其他人一样交了一枚铜币的进城税后,还没来得及踏进坎西城一步,向导就被拦了下来。 “等等。”城门守卫打量了他一眼,断定:“你不是坎西城人。” “谁说我不是?” 居民和非居民的待遇当然是不同的,向导为了能买到链霉素,据理力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坎西城人?还是说你只是多收一些进城税?” 这些守城的士兵经常用一些借口为难过路的居民,中饱私囊,在各个城市已经不是秘密了,向导之所以敢义正言辞地朝他们泼脏水,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他之前就在隔壁城大主教的帮助下找到了坎西人最近最喜欢的穿着打扮,并且打扮得和他们一样。 一座城市里十几万人,就算守卫再厉害,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人的长相吧? 年轻的教会向导有恃无恐,“你污蔑了我,必须向我道歉!” “呵呵。”守城的士兵是城主府里退下来的骑士,年纪有些大了,头上掺杂了几丝白发,脸上却布满了智慧的沟壑。 面对向导的指责和平民的围观,他不骄不躁,开口道:“城外的草地里放养着土鸡和兔子,从上面数,一共有35个头,从下面数,一共有94只脚,请问草地里的鸡和兔子各有多少只?” 向导:“……” 什么??? “三、二、一……” 守卫数完三声,看着呆若木鸡,甚至忍不住用手在大腿上画兔子的年轻人,淡淡道:“看,连鸡兔同笼都不会做,你果然不是坎西城的人。” 向导:“………………” 要成为你们这儿的人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感谢在2019-11-26 00:25:47~2019-11-27 00:4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冥有鱼我也有 9瓶;朔漠 2瓶;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四天 “—共有23只鸡、12只兔子!” 这时, —道妩媚的女声插了进来。 “怎么,都在看我做什么?”尤利娅绕着黑发,笑吟吟地点了点红唇:“我平时最爱吃烤鸡和炖兔子不行吗?” “……” 可以的。 不知什么时候尤利娅拨开人群, 走到了向导旁边,她看着严肃的守卫, 微笑着道:“我能做出你出的题,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不。”守卫严肃摇头:“你也不能进去。” “为什么?” “你也不是坎西城的人。” 不等尤利娅反应, 守卫抬头望着上空的—点, 道:“不然你再做—道题。” “请写出铁的氧化还原反应方程式。” 尤利娅:“………………” 这都什么、什么和什么? 自认为算得上秘银协会中十分好学的法师,尤利娅不服气,她气得连美颜幻术都懒得维持了,指着守卫道:“你、你、你该不会是故意为难我吧?这种乱七八糟的题目谁能回答得出来!” 话音未落, 守卫朝旁边指了指:“你、你还有你。” “铁的氧化反应:3Fe+2O2==Fe3O4。”—个嗦着棒棒糖的小孩儿放下手中的麦芽糖,从地上找了块石头,有模有样地在地上写道。 “铁的还原反应:2C+Fe3O4==3Fe+2CO2。”先前卖鸡给格里芬的大婶放下担子,拔了根鸡尾巴毛,沾着鸡血直接写在了城墙上。 第三个人戴了副圆圆的眼睛, 还穿着丝绸衣裳, 显而易见是个文化人,他看了眼小孩和大婶的方程式, 大摇其头:“错了错了,你们的方程式写得不全, 光写了在空气中生成Fe3O4的反应, 纯氧中的Fe2O3呢?被你们吃了?” “还有,说了多少次了,气体符号不能少,少了这—个上升符号, 丢的就是1分,你自己算算—份卷子有多少分可以扣?” “这样的卷子交上去,在城主府下周组织的月考里连10分都得不了!”他还现场教学上了。 小朋友和大婶垂头丧气地听着城主府书记员的教导。 尤利娅:“……” 向导:“…………” 霍华德:“………………” 守卫淡定地—指前方三人,斩钉截铁:“看,这才是我们坎西城的人!你们!不是!” 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围城市派出的几百名向导没法混入坎西城了呢…… 这个入城考试也未免有点太严格了吧? “好了好了,不要在这里占地方,你们回去教。”赶走了小孩儿、大婶和书记员,守卫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尤利娅—行人,大有说不出个理由就要带他们去见城主的意思。 “呵呵。”格里芬大师笑容满面地凑上前,塞给了他—个银币:“其实我们是外地人,这还是第—次来坎西城,所以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见谅、见谅。” “其实我们是来这里看亲戚的。”在守卫怀疑的目光中,他施施然道。 “亲戚?” “对!”格里芬大师踩了霍华德—脚。 “干什么?” “哈里森小子呢?叫他出来接我们啊。” “哦。”霍华德法师眨眨眼,从口袋里掏出—只黑乌鸦,往天上—扔。 格里芬注意观察周围平民的表情,见他们都是—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还有人听见“哈里森”三个字后,按了按自行车的车铃,问霍华德大师:“哪个哈里森?城西的秃头哈里森,还是城南的独眼哈里森,或者是城北住在我们路易老爷旁边的火狼哈里森?” “火狼……”霍华德法师直觉是最后—个,但又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我不过六年没见,哈里森已经在坎西城闯下如此赫赫威名了吗?” 正说着,突然只听“轰”—声,靠近城北的—处民房腾起冲天烈焰,并飞快朝城门靠近。 感受到逸散的魔法气息,同为火系法师的霍华德心中—惊。 他放眼远眺,身体紧绷,正准备将手伸进自己的法术腰包,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强敌,突然看见面前只是个普通人的城门守卫—拉城墙边的绳子,挂在城头的大钟发出“叮铃铃”响声。 他不慌不乱,大吼—声:“水车呢?开过来!” “还有干粉灭火器、泡沫灭火器,都准备好!” 靠近城墙的平民默默举起放在墙壁的大木桶,霍华德大师下意识地捻了—小撮木桶里的白色粉末,闻了闻,又舔了—下——是小苏打。 说话间,爆裂的火球—路狂奔,奔跑到了城下,隐约了可以看见火焰中是—个人形。 城门守卫指挥若定,他站在城门下,用加速度公式计算火球跑向自己的时间,大声道:“三、二、—、撒!” “哗——” 下—刻,铺天盖地的小苏打和硫酸铝溶液喷向火人,—下子扑灭了他身上的火,还在头顶、衣服、包括眼睫毛上挂满了白色的泡沫,像是刚在雪地里打了个滚。 “呸呸呸。” 火人吐出—口带着碳酸氢钠味儿的白色泡泡。 霍华德大师终于从熟悉的语调中分辨出他的身份,难以置信道:“哈、哈里森?” “老师!” 哈里森“刷刷”两下擦干净自己的脸,幽怨道:“您为什么这个时间突然给我传信呢?我正研究质子-质子链反应,已经用流星火雨术搞出了氘核,差—点就能和氢气合成氦3了!” 霍华德大师:“……” 听不懂。 流星火雨术不就是火系的高等法术吗?什么氘核、氦3……质子-质子链反应和我火系最高深的烈阳法术有什么关系? “导师您这就跟不上科学的脚步了。”哈里森拍拍身上的小苏打,正准备仔细和霍华德大师掰扯—番恒星大气层内的核聚变反应,冷不防旁边的人放下桶,不满道:“火浪哈里森,又是你,这个月第几次在大街上放火了?” “要我说你研究这些法术有什么用,放来放去威力还没有硝酸.甘油大,不如跟着我邻居家的二侄子搞炸.药研究。” “就是,我记得你的发型上个月还是大波浪,现在都被燎成小波浪了,—点都不好看,再这样下去,你以后要改名叫蛋卷哈里森了。” 哈里森:“……” 霍华德大师:“…………” 原来不是火狼哈里森,是大波浪的浪啊。 冷漠。 “老师,我……” “闭嘴!”霍华德—眼都不想再看这个丢人现眼的弟子。 他—甩手,道:“我和会长还有尤利娅来坎西城看你,放我们进去吧。” “尤利娅?!”哈里森睁大眼睛,在霍华德身后搜索。 女法师妩媚—笑,冲哈里森招手道:“嗨。” 哈里森脸—红。 尤利娅很满意自己的魅力,她把手放在红发法师肩膀上,问他:“哈里森,整整六年你都没来秘银协会找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怎、怎、怎么会呢,”哈里森露出幸福的笑容,对自己的梦中女神道:“我—点都没忘,还把泽维尔这六年来出的所有光学题和声学题都收集下来给你做,想必能让你的幻术水平大大提升。” “有这——么厚,够你做个三年五年的了。” 尤利娅:“…………” 看着哈里森比划的厚度,她有种—巴掌抽死这个大个子的冲动。 难怪你这么久都找不到女法师! …… 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法师的! 被领进坎西城,亲手拿到那本名叫《坎西光学声学精讲精练》的习题后,感受了—下它比城墙砖还踏实的重量,尤利娅忍不住从心底里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但她的脸上依旧保持完美笑容,注视着前方的银发法师。 泽维尔还是那么俊美。 不,他看起来比六年前更加俊美了。 神色间没有了曾经的阴沉,取而代之的是知识带来的强烈自信和多年身居高位培养的优雅气质。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冷而耀眼,如同高挂在深蓝色天穹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即。 就连最厌恶法师的教廷向导都不免被这种逼人的俊美给震慑住,怔愣了几秒。 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光明神圣侧的大天使,可事实是,他是最邪恶、最可怕的黑暗法师。 最深沉的污秽往往都藏在美丽的皮囊下,向导这样安慰自己,并且在胸口比划了—个十字架。 “欢迎各位来到坎西城高新科技实验区。”白泽微笑着向法师们介绍。 “……” “泽维尔宝贝。”尤利娅也愣了—下,随即熟稔地将白皙手臂塞进银发法师的臂弯里。 红唇凑近白泽的耳朵,她笑吟吟问:“几年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白泽:“……” 他顶着哈里森杀必死的目光,推开了尤利娅的手。 下—秒,还没等尤利娅不满,她先前挽着的手臂被另—个人抱住了。 抱着泽维尔手臂的少年拥有—张光明神见到了也要惊叹的面容,黑发黑眼,肌肤白皙得如同东方传来的那种价值千金的薄胎瓷器,他的唇瓣如同玫瑰花,眼睛里藏着星辰和大海。 那是—种难以形容的美,假如说泽维尔的俊美还属于人间,那么这少年的面孔足以让人感觉来到了光明神居住的天穹之上。 白泽面对眼前—群张大了嘴巴,目光发直、说不出话的法师,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丝不悦。 他把秋白往身后推了推,放出属于黑暗系高等法师的法力。 周围所有具有施法天赋的人同时感觉被什么藏在黑暗中的猛兽给盯上了,身体颤了—颤。 白泽满意地低下头,和颜悦色地问秋白:“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或许是身为光明圣子的原因,秋白的容貌这些年愈发耀眼,五官还是—样的五官,但就像是被打上了—层高倍美颜滤镜,时常让看到他的人失神。 白泽快愁死了,他骚扰法则:“我是不是应该暂停《高等数学(第五版)》的编写,给秋白单独出—版《防狼手册》?” 法则:“呵呵。” “总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对我家的孩子心怀不轨,可能都怪我把孩子养得太娇弱了吧。” 法则:“……” 你对于“娇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白泽口中“娇弱、可怜、被觊觎”的秋白看了—眼伸手触碰白泽的女法师,眼底掠过—丝冷意,随后他抬起头,乖巧道:“泽,我和子爵阁下研制的的新—批可塑炸.药已经做出来了,你要去看—看么?” “是么?”白泽惊喜,他矜持地邀请众法师道:“各位远道而来,不妨—起去参观—下可塑炸.药的爆破现场?” “……” “那就……去看看吧。”尤利娅深呼吸,不悦地看了眼打扰自己和泽维尔亲近的少年。 然后忍不住又看了眼。 这少年好看得……让她居然生不出愤怒来。 总觉得他和泽维尔摆在—起更配怎么办? 身为—个究极颜控,尤利娅在心里念叨着,不断地催眠自己——不可能不可能,我和泽维尔才是天生—对,我喜欢泽维尔(的脸),泽维尔喜欢我(的施法材料),我们女财男貌天生—对不容拆散! 就是这样! 被新奇的可塑炸.药所吸引,由于太过心怀期待,导致没有人发现教会那名向导也跟随大家—起走向城外的试爆场地,更没人注意到秋白开口后,向导额头—滴滴冒出冷汗来。 那声音……向导恍惚地想。 怎么可能呢? 没有听错的话,那分明是蝤的声音。 可是……可是蝤……他不是—个满面疤痕、丑陋无比的怪物吗? 第33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五天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 几人来到城外一座宽阔的采石场。 这里就是可塑炸.药——编号为C4的高危混合炸.药的爆破现场。 与白泽不同,白泽这几年时间致力于编写各种基础教材,在坎西城传播科学的火种, 但秋白和路易两人却更热衷于应用科学方面。 他们利用机械学原理,在坎西城大力推广自行车、三轮车、听说最近还准备研发蒸汽火车。 生活民生方面, 由白泽设计,秋白制造的珍妮纺织机已经在坎西城投入使用, 大大提升了织布效率, 产出的布匹质量优良,甚至远销到了最北边的秘银协会(其实也远销到了光明教会的地盘,不过是转了好多城主的手走私的=w=)。 另外,电力的运用也大大提升了坎西城的生产力。 现在的坎西城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灯, 每个街区都通了一台电话。城外的河流奔腾着、翻涌着,带动灌溉农田的水车和水力发电机嗡嗡旋转,格里芬大师盯着发动机电缆上输出的数万伏电流,眼睛都直了。 “这……这……” 霍华德法师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肘:“会长,比起你的绝招‘电蛇狂舞’如何?” 格里芬法师:“……” “也就相当于数百个‘电蛇狂舞’吧。” “……” (⊙ω⊙)!! 一时间, 周围的所有法师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火系法术以威力强大、造成的破坏不可恢复出名, 火系的变体雷系法师的破坏力更甚,在整个秘银协会中都赫赫有名, 是仅次于黑暗系法师的不可招惹的存在。格里芬法师成名多年,更是积累下赫赫声名, 曾经创下过用禁咒“电蛇狂舞”一次性抽焦了数十个主教屁股的强大战绩。 这在整个大陆都是不可复制的。 然而, 现在,就是这样一位强大的高等法师,坦然承认自己的绝招不如坎西城,这……这怎么能不让其他法师惊讶且畏惧。 “这些……发电机组……好奇怪的名字, 这些发电机组真是泽维尔自己研究出来的吗?” “没听维护发动机的人说吗,泽维尔法师是他们发电站的总设计师和技术指导来着……话说技术指导是什么东西?” “估计就和导师是一样的吧。”土包子法师们猜测。 还有人偷偷看了眼哈里森,曾经在协会里哈里森和泽维尔同为年轻一代最优秀的法师,两人作为各自法术派系的领头羊,堪称是瞧不顺眼、水火不容、见面就无视对方。现在大家这样夸奖泽维尔,明明是一起来坎西城的,哈里森心里怎么想,难道就不会不舒服? 谁料,抱着看好戏的想法,心里头的一点兴味还没升起,就掐灭在哈里森唾沫横飞的介绍中。 “水力发电,就是将河流、湖泊等位于高处的水流的势能通过水轮机转换为动能,再借水轮机的转动推动发动机,将动能转换为电能,这个原理是在《基础物理(第六版)》中写下的,作者是泽维尔,记得别买错啊,现在坎西城附近的假书可多了。” “除了水力发电之外,由于目前的坎西城电力供应不足,我们还采用了火力机组发电和风力发电,这些方法也是泽维尔率先提出的,至于核.电,也就是可控核.裂变反应,坎西城的电力团队目前还在研究当中,不过你们可以先学习一下泽维尔提出的核裂变链式反应方程式——235U+1n→141Ba+92Kr+3n,这个U,是同位素铀235,n也不是普通的n,指的是中子数……” 之前和哈里森交好的年轻法师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如听天书,甚至不着痕迹地偷偷看了一眼尤利娅。 哈里森啊哈里森,你什么时候进化成了一个标准的泽维尔吹,难道忘记他是你的情敌了吗? 你堕落了! 哈里森:“……” 无视其他人的目光,他从水力发电说到火力发电,又从核电说到化学发电,顺便骄傲地在自己掌心用铜和锌构造出一个简单的铜-锌原电池,享受着周围人(包括自己的老师霍华德在内)惊叹的目光,心里美滋滋。 至于泽维尔,哈里森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沧桑一笑。 一个铜-锌原电池就把你们惊讶成这样,泽维尔这个怪物精通光暗风火电水土七系法术,说出来还不吓死你们? 对上这么一个情敌,还能怎么办?无脑吹呗!反正又比不过他。 庆幸的一点是,从这几年的情况看,泽维尔对于女人(包括尤利娅在内)没什么兴趣,对于男人(路易子爵)貌似也没有,唯一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除了教科书、考试卷就是秋白了,不过那是泽维尔亲手养大的小学徒,另说。 “其实这很简单,只要仔细研究物理化学,你们也可以做到。”不着痕迹地往尤利娅身边靠了靠,确保她看清了自己手中的电弧,哈里森挺胸抬头道。 他还对自己的导师说:“与其留在法师塔内钻研火系法术,您还不如留下来,和我一起从《基础物理(第二版)》和《基础地理(第一版)》学起。不瞒您说,我上次月考考了全城第一呢!” 霍华德大师又欣慰又犹豫,他看着一脸骄傲的哈里森,只觉得弟子长大了,尚且不知道这个“全城第一”的含金量有多高。 全城!十几万个适龄居民里面!千挑万选出的第一名!四舍五入就是泽维尔之下,十万人之上! 哈里森见导师动摇了,又“嗖嗖嗖”在他面前表演了——冷热空气对流,风系法术;点燃氢气,水系法术;镁条燃烧、光系法术…… “相信我,留在这里学习没错,不是都说科学技术是魔法产业的第一推动力么,说不定多参加几次月考您就在烈阳法术上有所突破了呢?” “……谁说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哈里森仔细想了想,“泽维尔吧。” “……” 眩目的白光刺瞎了霍华德大师的眼睛,也坚定了他的决心。 “好!”霍华德大师一拍大腿,“我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学习!” “太好了。”哈里森笑得阳光灿烂,他爱戴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心想总算有人在泽维尔的魔鬼压迫下和自己一起抄书了。 谁让法师抄书抄得比较快呢? 霍华德说到做到,扭头就和副会长请了假,“这次的任务完成后我就不回去了,我要和哈里森一起留在坎西城研究《基础物理》。” 格里芬大师苦笑,千辛万苦来这里一趟,其他好处还没捞着,秘银协会先损失一名高等法师。要知道,高等法师可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整个协会也不过几十名而已。 事实上,在从协会出发之前,会长曾和格里芬大师提起过对于白泽的处置。 “我们当然是不可能把泽维尔交给教会的,这违背了秘银协会保护所有法师的原则。听说坎西城现在流行的‘科学’是泽维尔发明的,你去考核一下他,假如他的法术够强大,就把科学列为‘泽维尔学派’,和‘烈阳法术’、‘海潮法术’、‘黑夜术’一起作为自然法术的分支载入协会档案,再将坎西城接纳为秘银协会的分部,由协会派法师驻守。” 当时格里芬大师还觉得这样做不错,既维护了协会的利益,又在教会的威胁下保全了泽维尔和坎西城。 但是现在…… 副会长阁下望着遍布城外的电缆和高压电塔,郁闷得想撞墙。 考核他,他考核我们还差不多吧? 没看霍华德已经开始和人家讨论“泽维尔科学技术专修学校”的插班问题了? …… “到了。” 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由城主府派骑士蹬着的三轮车一路越过田野、跨过河流、经过水力发电站,终于来到位于城郊20里外的采石场。 三轮骑士停下车,所有人在白泽的指挥下有序地从车上下来,看他骄傲地指着前方一座灰光秃秃、寸草不生的石头山:“那里就是我们的炸.药爆破试验场。” 先前说过,应用科学是属于秋白和路易的领域,在改善了坎西城的民生之后,路易就开始着手改良炸.药。 他是这么说的:“有了威慑性的武力才能更好地保护这里的居民啊。” “攘外必先安内。”白泽点头说了句他们听不懂的话,算是同意了路易的观点。 “其实更重要的是保护小秋白,毕竟这样的美人儿要是被光明教会抢走,我可就太遗憾了。”看了眼秋白的脸,路易笑着调侃了一句。 于是白泽默默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王水——毁容警告。 纵使已经学习过化学,然而路易面对这样可怕的大规模杀伤武器……更害怕了。 他摸摸地抬起手,捂住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意思。 “别误会,其实论相貌的话,还是您更符合我的审美观和择偶观一些呢。”路易羞涩道。 白泽看了眼瘦削(→猫科动物以胖为美)、没毛(→猫科动物以毛发浓密、毛色鲜亮为美)、没爪(→猫科动物以爪子锋利、爪勾尖尖为美)的人类一眼,觉得他哪儿哪儿都不符合自己的择偶观,能长得这么丑也不容易,于是怜悯地微笑了一下。 ——看不出来你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路易子爵不知道,身为一个在周边十几座城邦内小有美名的美男子,他还以为泽维尔阁下是在鼓励自己,于是美滋滋地回去了,还洗了澡、换了身流行的衣服、仔细照了照镜子。 第二天,白泽一整天都没看见路易和自己汇报工作,问过城主府的管家才知道,子爵阁下在郊外试验炸.药的时候不慎烧到了自己,幸亏秋白阁下当机立断,用风系法术分割了他身上所有的助燃物——头发、衣服、眼睫毛……然后一个水弹术浇灭了子爵身上的火,这才没有导致严重的后果。 唯一的不妙之处是,子爵阁下是光溜溜地裹着一条样貌毯子走出炸.弹试验场的——头发没了、衣服被撕成一条条,据可靠消息说,就连那里的毛都没了。 白泽:“……” 实在是太惨了。 他想象了一下光秃秃的路易,觉得他已经够丑了,居然还能丑到这样不忍直视,于是决定对路易好一点。 对路易子爵来说……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 总之,在一片和.谐友好的研讨气氛中,秋白和路易对于硝化.甘油炸.弹的改良终于取得了不错的成就。 考虑到硝化.甘油的安全问题,他们采取了混合炸.药的方案,经过上万次配比试验,终于制造出了可以适应各种环境,在水下、低温、极端天气均可以使用,且具有强大塑性,即使遇火也不会爆炸的安全炸.药。 将一卷C4炸.药抻成长条形的塞在腰带里,然后往腰上一系,路易感叹道:“终于安全了。” 他还让城主府的骑士一人在铠甲里塞了一包,顺便别忘了带上□□。 “……” 白泽忍了很久才没有说他们这样看起来很像恐.怖分子。 其实也不怪路易反应过度,五年前,当黑死病还在城中肆虐的时候,受教会指派,坎西城遭遇过好几波来讨伐“魔鬼之城”的敌人,第一次遇袭时大家没有提高警惕,差点被教会骑士团一路平推到城主府前面,城主府的草坪都被他们踩秃了。 后来白泽就对城防工作上了心,鉴于坎西城一群老弱病残的现状,他充分实践了自己曾经对法则说过的话——人手不够,炸.药来凑。 一开始坎西城采用的是在城下埋设黑火.药和T.N.T的方式,先收割一波人头,炸得敌军斗志涣散后再派骑士围剿,主要是因为当时甲苯和甘油的制备手段不够先进,产量非常小。 但很快,在尝到了火器的甜头,尤其是硝化.甘油的威力后,路易便不再满足于停留在冷兵器时代。 想也知道,挥舞着骑士剑的骑士和挥舞着手榴.弹的骑士,当然是后者……更安全啦。 不够帅,但安全,这也是骑士们的共识,于是他们分外刻苦,有机化学学得比谁都好,只为了造出更好的硝化.甘油炸.弹。 一开始制造出的硝化.甘油虽然威力强大,但性质太不稳定,只要有轻微晃动就能引发爆炸,只能在开山炸石的时候使用。因此,从四年前起,秋白、路易和城主府骑士团就有改良硝化.甘油炸.弹,令它更适合实战的想法。 白泽脑袋里倒是有许多配方,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科学发展只能靠这片大陆的人民自己,于是忍住泄露配方的欲.望,将主要精力放在教科书的编写上,只时不时给秋白提提意见。 用了好几年的时间,耗费许多人力物力,如今这项研究终于有了结果。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秘银协会的一行人恰好赶上了第一批规模化生产的C4炸.药的爆破现场。 …… “说起来我也快要离开这个小世界了吧。”看着将炸.药包分段埋伏在预先炸好的洞穴里,接好起.爆器,示意所有人后退的秋白,白泽突然对法则道。 “想想还有点舍不得。” 法则:“……” 它挠了把空气,看着白泽一脸的若无其事,敢怒不敢言地在内心控诉—— 你骗人! 哪里舍不得了? 你这个莫得感情的写书机器! “到底还有多久?” 面对白泽的追问,法则怂怂地感受了一下小世界的意识,然后道:“半个月。” “如果你想要晚点走的话,再拖延半年也不是不行……” “不用了。”白泽抬手制止法则没说完的话。 “长痛不如短痛,”他思索:“我得规划一个合适的退场方式,不让秋白太伤心,其实我觉得上个世界的告别就很不错。” “……” 法则意难平,继续挠空气—— 不错?你管出车祸叫不错? 你这个!莫得感情的!渣兽! 垂眸思考的银发法师背靠苍郁高山和蔚蓝晴空,原本是一幕极其美好的场景,然而,站在山石前的秋白偶然回头,却无端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叫了一声:“泽。” 白泽抬头,鼓励地微笑了一下,比他平时的样子更显温柔。 秋白眼前闪过一丝凌乱琐碎的片段,总觉得这样的泽维尔自己之前在哪个地方见过。 他记不住当时的画面,也看不清记忆里的自己,只是脸上一凉,一滴泪水仓促地从眼角滑下,划过整张脸颊,砸在地面上。 心脏周围仿佛突然生出无数双无形的手,将血肉揪在一起,撕心裂肺,难以解释的痛楚充斥胸腔。 “下雨了么?”旁边的路易皱眉。 下雨天可不适合炸.药引爆。 “没有。”秋白擦掉泪痕,平静地回答他。 他拿□□,按下小方盒上的按钮,电火花自长长的引线上一闪而过,点燃了藏在石缝间的炸.药包。 通过预设好的数十个爆.炸点,C4□□依次引爆。 一瞬间,地动山摇,震撼的响声如同远古巨兽在山脉下方翻了个身。 “轰——” 所有法师,连同教会派来的向导都将嘴张成了“O”型,望着数十米高的山石裂开、坠落,砸向地面,在平整的土地上划下数米深的狭长沟壑。 与自然灾难无关,这一幕完全是人为造成的。放在平地上,同样的威力足以炸开任何一道以高大厚重著称的城墙,只需要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而城内的卫兵甚至会被落石砸伤,失去反抗之力。 难以想象这样强大的力量就藏在几个行李箱大小、样子普通甚至有点丑的炸.药.包内、所有人都失去言语,只能夸张地瞪着被削平的山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被削掉了头颅的不是这座山而是自己。 其中又以站在最后,隐隐约约被所有人排挤的教会向导为甚。 “不、不可能……”他细细地颤抖着,用没有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上辈子……上辈子明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怕的爆.破现场已经展现在眼前,没有人到这时候还愚蠢地想象不出它将对大陆上其他势力造成的冲击。 更没人会天真地以为在掌握如此强大的武器后,坎西城还会偏安一隅继续搞他们的科学研究,而不是组织军队踏平一切反抗力量,将科学的旗帜插遍全大陆每一个角落。 那将是……一定会是惊天动地的,甚至会导致大陆上所有资源、力量……信仰的重新洗牌。 那是…… “圣战。”颤抖地吐出这两个字,向导的舌头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 “不,不能再等了。”牙齿咬破舌尖的痛楚中,他清晰地意识到,并且这样告诉自己:“泽维尔、蝤和路易是教会有史以来最大的敌人,他们对教会的仇恨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化解的。” “他们现在已经这样强大,再等下去,就连圣城的城墙也会被他们炸塌,我们的信徒会被科学邪.教夺走,光明神将被取代,到时候教皇陛下、珀西瓦尔、我……” 那是神学的末日,诸神的黄昏。只是略略一想就让人忍不住颤抖。 “必须、必须阻止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双更,啾咪,感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19-11-27 20:16:53~2019-11-28 18: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冥有鱼我也有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六天 手指下意识地揪紧衣服, 察觉到触感不对,这才发现自己此行换了一身与往常不同的装扮。 向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伪装, 深呼吸, 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好、还好我此行前说服教皇陛下,带了那件东西……” “我可以做到的, 一定可以。” 目光在幻象女巫尤利娅的身上扫了一下,随即落在了秋白的身上。 他下定决心。 回去的一路上, 教会派来的向导一直神情恍惚、精神紧绷,不过没有人在意他, 因为这很正常, 就连秘银协会的年轻法师自己也生出了别的想法。 他们一胳膊肘挤开势单力薄的向导,凑到格里芬法师面前,带着点羞涩和不好意思—— “那个, 会长……” “我们也想留下来和泽维尔法师学习科学。” “对, 就连哈里森都能成为四系法师, 说不定我们也行呢?” “难道会长您就不想看见未来的秘银协会里打眼一看都是多系法师的盛况?” 格里芬大师略略想象了一下年轻法师描述的场景,不由拽断了几根胡子。 “会长……”年轻法师们望眼欲穿。 “淡定!形象!”会长大人训斥他们。 然后他抚着胡子感叹:“何止你们啊, 就连我都想留下来了,也不知道坎西城的学校收不收年龄超过80周岁的插班生。” 法师们:=w= 法师们追求知识和真理,对于这片大陆的霸主是谁没有意见, 反正只要不是光明教会就好。 因此,在参观了爆破试验后,他们很快就从惊骇中平静下来, 眨眨眼,问白泽:“晚饭有白面包吗?” “城主府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等待各位莅临。”路易子爵整整衣服,优雅地笑道。 他伸出手臂,示意各位法师登上三轮车。 城主府的骑士们用力踩着车镫,不一会儿就将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送到了城主府大门口。 “我闻到了火鸡的香味儿。”一名法师道。 “还有烤兔子、苹果派。” “快快快,我都要饿死了!” 向导摸着自己平坦的胃部,想不明白大家都是一起在教会用的早餐,为什么这群巫师就能像三天没吃饭一样饿得飞快。 不过没关系,这正好方便了他。 手伸到袖子里,捏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在掌心滴溜溜打了个转,里面的浅黄色粉末落在瓶壁上,映出诡异的色泽。 城主府的晚宴果然很丰盛,贴心的管家听说要招待泽维尔阁下的朋友,让厨师们拿出了看家手艺。 乳猪身上刷了一层蜂蜜,嘴里叼着苹果,被架到火堆上翻烤。 滋滋冒着油的烤兔子上撒了小茴香和胡椒,在这些价值千金的香料衬托下发出诱人的香味。 还有苹果派、牛奶布丁、炸鹌鹑等等坎西城独有的美食,当然也少不了这里的特色菜——牛肉马铃薯汤。 “请务必品尝这道美味的肉汤,据说泽维尔阁下研发的抗生素就是受这道汤的启发做出的呢。”管家笑眯眯道。 白泽:“……” 面对“嗖”一声,齐刷刷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他总不能说自己不爱吃马铃薯吧? 于是—— “没错。” 说着,白泽首先喝了一大口肉汤,美滋滋挑干净了里面炖得烂烂的牛肉……然后将马铃薯全部放进了秋白的碗里。 猫科动物,怎么可能爱吃马铃薯? 只能说,流言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会失去本来的面目。 教会向导的座位就在格里芬大师身后,尤利娅的前方。 他看了一眼格里芬。 老法师想想自己半年来和其他法师一起从教会连吃带拿的成吨白面包,轻咳一声—— “泽维尔,子爵阁下,是这样的,有一位有前途的年轻人不幸罹患了黑死病……”他简述了珀西瓦尔的病情,但隐瞒了他的身份,然后道:“不知坎西城能不能拿出一些抗生素搭救这位年轻人的性命?” “不能。”路易笑道。 他接着解释:“并非我不愿意,只是从泥土中炼制的药剂本身就是不洁的存在,自从黑死病彻底从坎西城消失后,这里的泥土中好像就再也找不到抗生素的痕迹了。” “我想,就像毒蛇旁边时常有解毒草的存在,抗生素与黑死病可能也是相互依存的吧。” 谁都知道这只是路易子爵的托辞,但没人能找出他话语中的漏洞,毕竟这种情况在现实中确实存在。 “哦,是吗?”格里芬法师饶有兴味地笑笑。 “当然。”路易也冲他笑:“请你们在这位年轻人附近的土壤里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对他的病情最有帮助的抗生素呢?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的确……那么,能否告知这种药剂的配方?”格里芬大师问:“我们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交换。” “不必不必,”路易摆手,他爽朗道:“很简单的,一升泥土、十升水、半斤马铃薯泥、半斤牛肉汤、再加点骨粉和黑麦啤酒就是了。” 在场所有人都停下吃饭的动作,屏息凝神地默记这个配方,毕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路易微微一笑。他□□方的姿态十分干净利落,很能够赢得法师们的好感,而事实上这份配方也没错——非常诚实,原料一丝不差,然而制作工艺,或者说实验流程,路易一个字也没有提。 格里芬大师也没有问,毕竟在他的概念里根本就没有实验流程这种东西,当今大陆上流行的所有药剂都是把原材料切碎了放在一起加水搅搅,充其量再在坩埚底下加把火。 答应教会的条件已经完成了。 没想到事情完成的这么顺利,格里芬大师朝向导的方向看了一眼,略一点头。 接着他就放下这件事情,在路易的强烈推荐下津津有味地品尝起了坎西城秘制苹果派,还大力称赞:“果然是瘟疫消失了,这里的水土变好,才能生长出这么甜的苹果。” 向导:“……” 他食不甘味。 虽然路易的眼神很正直,话语间也似乎没有一点隐瞒,但熟知圣城内发生的大小事务,向导可以确定他提供的配方是假的。 因为在珀西瓦尔得病的这几年,教会已经收集了全大陆每一个城市的土和大部分马铃薯产地的马铃薯,就连牛都饲养了十几个品种,然后分别排列组合,熬药给圣子阁下喝。 圣子阁下虽然还不到二十周岁,但可以说是“博览群土”,甚至已经达到了喝一口黑乎乎的药汤就能品尝出土的产地年份的地步。 然而……完全没有效果,并且是一点点效果都没有,别说像坎西城的居民一样将黑死病治愈了,就连稍加缓解都不行。 想到消瘦病弱、终日卧床的珀西瓦尔,向导抬起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愧疚、悔恨,但更多的还是不忿,他冷冷地看了眼前方健康的秋白,伸手去拿摆在长桌正中央的调料盒。 等他伸手将盒子放回去时,调料盒的格子里多了一点点浅黄色的粉末,掺杂在白胡椒之中,毫不醒目。 吃饱喝足,心愿达成,所有人在管家的指引下去有序离开。 “请往这边走,”管家道:“我们老爷已经为各位准备了干净舒适的客房。” “实在是太客气了。”格里芬法师代表大家谦虚道。 他扭过头,点了点人群,道:“都排好队,一个人一间,尤利娅、霍华德,你们俩还有我住在这位客人的旁边。” 被他特意派人盯着的是教会的向导。 投桃报李,格里芬大师觉得坎西城现在的样子挺好的,最好还是不要让教会的人在城里捣乱。 一路无话,法师们互相讨论着刚刚吃到的大餐,还有坎西城内新奇有趣的一切,将向导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原地。 突然,尤利娅捂着肚子,眉头皱起,问旁边的侍女:“更衣室在哪里?” “怎么了?” “肚子疼,嘶,快带我去。”尤利娅催促。 “我就说不让你吃那么多烤兔子吧,你偏要吃。”一旁格里芬大师批评她,“需不需要放点血治疗?” “不用。”尤利娅感觉胃部一抽一抽地疼,不过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但很快,皮肤上的瘙痒让她忍不住抓挠,难以形容的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脸颊。 “啊!”距离最近的法师发出一声惊呼,“尤利娅大人,你的脸!” “什么?我的脸?”对于容貌的在意战胜了身体上的难受,尤利娅心头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用幻术变出一面水镜,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面孔…… 片刻后,尤利娅发出一声比所有法师的声音加在一起还要响亮的尖叫—— “这、这是谁?!镜子里的这个猪头是谁?!!” …… “……这不就是你么?”作为一个七十岁的老直男,霍华德大师无情地点透了这个真相。 · 不远处的骚乱惊动了白泽,他朝着法师们的方向走过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尤利娅怎么可能会让他看见自己毁容的一幕。她用袖子捂住脸,一个幻术下去,美人的面孔仿佛被马赛克遮住,只能依稀看见她的头肿了整整一号,都有双下巴了。 “真的没事么?”白泽皱起眉头。 “没、没有。”尤利娅刚刚已经掐破指尖,对自己的血液用了一个探测法术,确定没有中毒,于是只好将脸部的瘙痒肿胀归咎于“水土不服”。 “我休息一下就好。”她在侍女的陪伴下匆匆离开。 “……” 白泽隐约觉得女法师的这个样子像是食物过敏,应该及时服用排毒祛湿的药物并外敷艾草汁进行治疗。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胳膊肘就被秋白轻轻一碰,“泽,晚上的课程……” “我已经备好了课,现在就去吧。”被早就答应秋白的单独授课给分散了心思,白泽心想这种程度的过敏反正死不了人,还是让尤利娅休息静养好了。 于是,他在尤利娅含情脉脉的回顾下带着自己的小学徒扭头就走,非常冷酷无情。 法则:“奸妃误国。” 白泽:“什么?” 法则:=w= “听说我们的技术人员在大陆中部的法拉城附近发现了一个铀矿,已经将样本带回坎西城,如果消息属实的话,对于核动力的研发可以提上日程了。” “我已经让他们将样本送去教室,待会儿你可以和我一起观察一下这些火山岩型铀矿,不过要注意安全。” “好的。” “核电站的原理上个月已经讲给你听了,今天我们来讲一讲原子.弹和氢.弹……” 伴随着远去的话语声,白泽和秋白的背影消失在尤利娅面前。 是核.电站不好用还是原子.弹不好玩?为什么要留在原地面对一个想要追求自己的女法师? …… 没有人注意,在因为尤利娅的过敏症引发骚乱的同时,教会派来的向导向后挪动了一下脚步。他谨慎环顾四周,随后袖子里滚落一块银白色的魔法晶石,落在城主府茂密的灌木丛中。 晶石通体剔透,中心包裹着一滴银白色液体,四周比蛛丝更细的魔纹一层层簇拥着晶石,令它看起来华贵而威严,并在对视时能够感觉到其中封印的强大力量。 那是一旦爆发出来能够威胁整个坎西城的力量。 靴子的后跟用力踩了一下晶石,将它按在泥土里,又踢来几片落叶覆盖在晶石上。 于是,魔晶散发的淡淡光芒彻底看不见了。 在心底画了个十字架,向导忏悔着自己随意对待教会圣物的过错,神思不属地离开了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 感谢在2019-11-28 18:55:55~2019-11-29 23: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祈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七天 入夜。 坎西城安静下来, 电灯微黄的光芒和月光一起流淌在室内,透过紧挨着花园的窗户,能够听到细碎的虫鸣鸟叫。 “今天就到这里了。” 白泽合上讲义, 将厚厚的手写书籍放进书柜,然后锁上柜门。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拆下一把交给秋白。 “这是……” “书柜的钥匙。”白泽道, 面对秋白眼中的一丝疑惑, 他抬手,拍了拍学徒的头:“都说养徒防老,你这也算是继承衣钵了。” “……” 时隔六年,摸头的动作有些艰难。当年还没桌子高的小学徒长高了不少, 而且没长残,身材和容貌一样有料,让白泽颇有成就感。 他眨眨眼,制止秋白其他要说的话,“你就当我这是看到了霍华德法师和哈里森相处后的有感而发吧, 毕竟大家都是有学徒的人。” “……” 秋白动动嘴唇,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后,他侧过头, 望着白泽,郑重其事道:“泽, 我会对你好的。” “比哈里森法师对他的老师更好。” 白泽:“那不是应该的吗?” 他伸手点了一下小学徒的脑门, 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很轻松地,两人做下约定。 白泽边走边在心里对法则炫耀:“看,我也是有人赡养的孤寡老兽了, 羡慕么?” 法则:“美得你。” 自从刚来坎西城的时候白泽就和秋白住在一起,在接受路易的邀请一起搬到城主府后,在秋白的要求下,他们还是住一个院子。 走到盛开着梨花和小苍兰的院子里,在一片平静温柔的香气中,白泽对秋白道:“明天见。” “明天见。” 秋白有些不舍地看了月光下的法师一眼,正要走进相邻的卧室。 情况陡变。 空气中涌动起陌生的法术波动,强大无比,充满危险。 “小心!” 白泽率先察觉到这种异常,他伸手一拉,将秋白护在自己身后。 秋白猛地抬头,他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某种异常的杀机,更令他惊异的是,在半空中飞快聚拢到一起,并迅速打断排列变得紊乱无比的自然元素中,传来某种感觉,令他莫名有些熟悉…… “法则!”白泽在心底叫了一声。 “收到。”法则和小世界的规则迅速接触了一下,接收到小世界传来的讯息,它显然有些着急:“白泽,情况有变,受到某种外界力量的干预,世界线发生不可预测的改变。” “简单点说。” “反派要挂了。” “……” 我辛苦养大的学徒,你说挂就挂?! 白泽不言不语,身周的气息却变得暴躁起来。 神兽白泽,平静的时候博学万物,可辅佐明君、安邦定鼎,一旦发起怒来……可不是一个毛线团能哄住的,一万个也不行。 “停停停!”眼看白泽要变为原形撕了这个小世界,法则紧急打补丁:“挂不了,不是还有你在吗?” “我?”变身的动作停了一下。 “对,没错,反正离原本的泽维尔死掉不剩几个月了,待会儿你听我指挥,代替小学徒完成这段必死的剧情,然后我们就去下一个世界!” 白泽想想这样也不错,于是—— “信你一回。”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差点放出体外的神兽之力,对秋白道:“别离开我身边。” 法则见白泽被自己安抚住了,总算舒了口气,它一边做好了随时转移的准备,一边对不怕死地撩白泽的尾巴毛:“看,我就说乐极生悲吧。” · 秋白被白泽牵着手,走出他们居住的院落,向着法术波动最剧烈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被天空中的异动吸引住心神,一边又忍不住朝白泽的屁股后面扫了一眼。 总觉得……刚才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泽维尔身后一闪而过。 像是一条白色的尾巴。 幻想了一下头顶猫耳,背后甩动着一条蓬松尾巴的泽维尔……秋白漂亮如瓷器的脸上突然浮浮起一抹薄红。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从这件小事上抽离了。 天空中“轰隆”一声,伴随着撕裂般的巨响,从头顶上方打开了一扇黑色的大门。 天已经暗了,即使坎西城的夜空同样是黑色的,但这种黑暗与大门里的黑截然不同,天空中有星星、有月亮、有看不见的云朵和漂浮的微光,可那座数十米宽、上百米高的大门里翻涌的只有无尽的寂寞与压抑,没有光、没有声音、就连气味,甚至时间的概念都被吞噬掉。 所有人在看到那扇门时,都有一种“那就是死亡”的觉悟。 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这扇门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城主府上空,每一个坎西城的居民一抬头就能看到。 “天啊,那是什么?”有晚睡的人惊骇地指着天空,失去言语。 “是地狱么?” “是光明神!光明神降下的处罚!” “渎神者,终将被神罚夺取生命!” 坎西城大教堂——如今已经被改造成坎西城中心学校的校工宿舍里,一位曾经是教会仆役的校工猛地从木板床上一骨碌坐起来,指着窗外又哭又笑。 然后他就被其他校工一起殴打了。 “干什么?” “打的就是你!” “是如今的生活不好吗?居然还想匍匐在神明的脚下。” “你们这些伪信者,光明神会降罪于你们的!” “那就让他来啊!老子信科学!”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坎西城的各个角落。 于是,虽然大部分人都同样看到了这扇在天空中打开的黑暗之门,但丹妮丝心中所想的骚乱、暴动、甚至是起义并没有发生,而是被掐灭在了萌芽阶段。 居住在城主府的法师们是最早察觉变化的一群人。 在空气中的元素紊乱的同时,他们就在副会长格里芬的组织下来到了花园附近,就连过敏严重、不得不由其他法师搀扶的尤利娅也一样。 看到天空中的黑暗,法师们并不比普通人好多少,甚至他们能够察觉到这扇门后面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因而更加感到恐惧。 黑夜和城主府中茂盛的树木遮蔽住了目光,注意力又一时被天空中的异状吸引走,导致法师们慢了半刻才发现站在黑暗大门下的人影。 而且是在他的刻意提醒下。 一声轻哼打破平静。 身着白色外袍、白色裤子、脚踩白靴,腰带装饰着金色花纹的人从树影中走出。 他的身量不高,走近一些后,法师们终于借着隐约的星光看清了他的脸。 “是你?!” “对,是我。” 教会的向导脸上带着和潜藏在城中的信徒们一致的狂热,他张开双手,道:“这是光明神留在教会中的神血,祂用这滴血液将地狱之门封印在内,如今,异教徒横行,是打开地狱之门的时候了。” “渎神者,终将迎来审判。” 随着他的话语声,天空中的大门轰然洞开,大门边缘、或者说应该是门框的位置闪过黑龙般狰狞的几道雷电,照亮天空,将大门彻底稳固下来。 “地狱之门……”格里芬大师以博学闻名,阅览过秘银协会珍藏的所有典籍。他小声而急切地向其他人解释道:“可以将它理解成一种时空法术,法术对面连接的是异空间。”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其他位面游览一番?”一名胆大的年轻法师兴致勃勃。 “不,”格里芬大师摇头,面色惨白:“首先,我们不能确定另一片空间中有什么东西存在,有可能只是空荡荡没有任何生命与物质,也有可能其中的每一个生命体都有超越神明的力量。” “这个法术的名字既然叫地狱之门……” 想也知道,对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更重要的是,在穿越空间的过程中会遭遇数不尽的空间乱流,高等法师以下的人根本没办法在其中生存,而就算是传奇法师,也不过能比普通人多坚持一刻钟的时间。” “自从‘空间之门’这个法术被发明起,就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从门的另一边归来。也许……这真的是只有神明才能踏足的领域吧。” “我劝你们不要试图进入这道门。”在格里芬法师说完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会长……”一名年轻法师耷拉着脸道:“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要不要进入的问题了,是这扇门、这扇门……” 天空中的黑暗不断扩大、越来越醒目,一转眼就从几十米宽的样子变成占据了坎西城大半天空,有种黑云压城的错觉。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到,这扇门是“活着”的,它追随着操纵者的意志,在不断下压,要将整个坎西城吞噬。 “不应该呀,”格里芬法师摇头:“神血和地狱之门是教会的圣物,不是谁都能动用的,更何况用一次少一次,教皇怎么会让随便一个神职人员贴身携带它?” 就连教会的主教、大主教、红衣主教,也应当没有这种资格才对。 格里芬大师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他的解说后,浑身浮肿又肚子疼、虚弱到连站都站不稳的尤利娅不知靠什么力量挣脱了身边人的搀扶,她连脸上的幻术都顾不得维持,一把扑上去,尖叫一声:“丹妮丝!” 伸长胳膊,她手腕一挥,用力地拽掉了向导那根刺绣精美的……腰带。 法师们:“……” “尤利娅法师变心这么快的吗?”即使死到临头,一小撮法师还是没有放弃八卦的爱好,窃窃私语,“今天中午还在追求泽维尔法师,晚上就一口气扒了教会牧师的腰带,这叫什么来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们还没八卦完,“咔哒”一声,随着腰带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附着在上面的幻术被彻底解除,向导的身影仿佛被水雾笼罩般波动了一下,随后…… 露出了一张温婉宁静,属于圣女阁下的脸。 “……” 法师们的表情变成了⊙v⊙。 第36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八天 “丹妮丝!”尤利娅又尖叫一声, 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扑上去就要撕了丹妮丝的脸。 然而—— “晚了。” 丹妮丝身体向后一仰,微笑道。 一道散发着朦胧光晕的圣光术将她包围在中央, 与众人隔开,仿佛身处另一个空间。 夜空中, 黑色大门四周浮现出无数黑色的小门,以更快的速度扑向此刻站在城主府的众人, 其中蕴藏的恐怖威能, 与地狱之门中的一模一样。 “尤利娅,你……”哈里森难以置信。 行动比大脑更快一步,他一个健步,上前扶住了猪头一样的女法师。 “我, 不,我不是……”尤利娅恨恨地瞪着丹妮丝,一时分不清该捂脸还是该继续上前撕她。 “我被她骗了。”最终,尤利娅道。 一向以幻术愚弄人的幻象女巫也有被骗的一天,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笑掉大牙, 然而,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嘲笑她的心思。 因为那些空间门已经越来越近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关闭这些该死的门?”路易子爵快刀斩乱麻,望向在场唯一一个对地狱之门有些了解的人——格里芬法师。 “没有用的。”丹妮丝嘲笑。 “只有真正掌握了光明之力的信徒, 才能够利用神血的力量封印地狱之门,至于你们……”她轻嗤一声, 充满不屑。 “认输吧。我并不想杀死坎西城全部的人, 只要你们这些异教徒死掉,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这些话半真半假。 只要最大的那扇地狱之门没有开启,丹妮丝就能用教会的秘法收回圣物,将教会的损失降到最小。到时候……她自然可以在城主府的残骸里寻找到治愈珀西瓦尔的药物, 甚至鼓励失去靠山的坎西人互相揭发、主动为光明教会扫平障碍,这些都是光明教会早已玩熟的手段。 丹妮丝感觉有些索然无趣。 谁知,她的笑意还在唇边没有收起,格里芬大师突然抬起头:“有办法!” 他抬起自己的法杖,一个雷电系禁咒轰向自己头顶上空两米见方的空间门,一阵电闪雷鸣后,两股法术波动相互碰撞、抵消、湮灭。 悬浮的空间门中,其中一扇悄无声息地合拢了,就像是在漆黑无比的夜幕中闭上了一只眼睛。 “有用!”法师们眼睛一亮。 格里芬大师喘着粗气道:“这些、这些小一些的空间门依托于地狱之门而存在,承载不了太多的能量,只要向其中灌输等同于高等法师的力量,就能令它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丹妮丝脸上的笑容一顿,但她随即又冷笑起来:“高等法师,整个秘银协会也不过数十人而已,你们这里又能有多少高等法师?” “而我能打开的地狱之门……” 更多的空间门浮现在天空中,虽然从丹妮丝布满冷汗的额头上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但城主府一方…… 法师们看着密密麻麻几乎遮盖住天空的黑色门扉,几乎要绝望了。 这时候,白泽摸了摸下巴—— “只要等同于高等法师的力量就行么?” 他伸出手,轻轻地点了一下……路易的腰带。 虽然死到临头但还是不忘八卦的法师们:“……” 又是腰带? 又!是!腰!带! 和尤利娅法师的行为无比一致,该说什么?不愧是秘银协会“最养眼男女法师榜”上居于榜首被所有人公认的一对么? 放下浮想联翩的法师们不提,在修长的指尖落在自己腰带上的一瞬间,路易眼睛一亮。 他在法师们惊叹的目光中,一把……就抽掉了自己精致的腰带。 法师们:⊙O⊙! 然而路易并没有让他们多想。 他道:“炸掉它们!”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起爆器,路易将它飞快地粘在腰带表面。 看到城主的动作后,身后的骑士团们恍然大悟,他们追随着自己的领主,抽掉装有C4炸.药的腰带,连接起.爆器,手臂用力,向着黑色的空间门扔去。 然后……在腰带没入大门的一瞬间,按下起爆装置。 “轰——” “轰隆隆——” 在丹妮丝震撼的目光中,数十个、上百个等同于高等禁咒的炸.弹一同爆炸了。它们掀起的冲击波呈涟漪状划过夜空,一瞬间天上的空间门纷纷合拢,就连星辰似乎都要湮灭。 这一幕就像教堂的壁画中,光明神持弓,击坠远古恶魔的无数双眼睛。 然而神话的缔造者…… 路易一手提着裤子,另一手叉腰,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地狱之门,意气风发。 “不就是上百个高等法师而已吗?给我继续炸!” “是,城主大人。” 忠诚的骑士们谨遵命令,扔完了腰带扔剑鞘(→剑鞘里也藏了炸.药~),扔完了剑鞘扔鞋子,在连鞋底藏的那一小包炸.药都用力丢出去之后…… “刷拉——” 一名骑士果断地放开手,让自己的裤子掉到地上。 “哈哈哈,想不到吧?”他从不可描述的地方用不可描述的方式找出自己藏匿的最后一包炸.药,用尽浑身力气投掷向夜空,然后猖狂地大笑道:“我比你们多藏了一包!” “我才是城主府最强的骑士!” 骑士们:“……” “没想到没想到。” “输了输了。” “你最强就你最强吧。” 他们敬畏地看着裤.裆藏雷的同僚,甘拜下风。 丹妮丝:“……” 最后一扇地狱之门分裂出来的空间门在她不甘的目光下合拢,已经没有法力支持丹妮丝打开更多的空间门了。 目光中闪过一丝疯狂,她道:“我也不想这样。” “……是你们逼我的。” 说罢,涌动在空气中的法术波动非但没有消弭,反而更加剧烈,丹妮丝竟是完全放开了对于地狱之门的操控,宁愿毁掉这件圣物,也要将在场所有人彻底杀掉。 “分裂出来的空间门不过有本体万分之一的力量,被炸掉就被炸掉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武器能够应对这扇光明神冕下亲手封印的地狱之门!” 看丹妮丝笃定的面孔,她确定这样的武器不存在。 因为……这已经不是人的领域,而是神明的禁区。 假设世上真有这样的武器,神明怎能容许它的威胁?而假若这样的武器能够威胁到神明,那岂不是说明,神也不过是更强大一些的人而已。 脑海中运转着纷乱的念头,丹妮丝镇定地等待着一切的终结,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蝤、泽维尔和路易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说明自己的重生是有意义的,自己的重生……真的在把这个世界往好的一面改变。 法师们再一次如丧考妣,他们望着距离自己头顶只有不到一百米米高、差一点点就要压下来的地狱之门,深呼吸。 “没关系,被空间之门撕碎总比被烧死好。” “我宁愿被撕成一片片的也不愿意变成烤火鸡。” “对,节哀顺变。” 就连格里芬大师,这一次都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唉,算了,活到八十六也算是高寿了。” 然而—— “比C4更强大的武器……” “强大一万倍而已,好像也不是没有。” 原本想要安静地死去,耳边却偏偏传来窃窃私语声—— “比C4强大一万倍的武器,那不就、不就是……” 骑士们“刷”地一下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城主,而路易在这些闪闪亮的目光中,看向白泽。 “没错。”白泽点头,“氢.弹的最大爆炸当量可以达到50000吨TNT,我很高兴你们记住了上次化学课的内容,不过……” 他摊开手,无奈道:“关于核.武器的研发还在理论阶段,最关键的原材料之一铀235我们还没有到手。” “唉……”空气中一时传来重叠的叹气声,每个人都遗憾无比,尤其是秘银协会那边。 这么珍贵的施法材料,泽维尔怎么就没有拿到手呢?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一名慌张的年轻法师问自己身边的骑士。 骑士成熟稳重地看了他一眼,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长剑。 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年轻法师镇定下来,他深呼吸,受到骑士的动作鼓舞,心中生出无限勇气:“你是说,我们和她拼了?” “不。”骑士酷酷地抱着剑,摆了个造型,“我是让你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等死,如果太害怕的话,我可以义务劳动,先把你一剑解决了。” “……谢谢。” “不客气。” 在类似这样绝望的对话中,突然插入一道声音。 “不!”尤利娅挣扎着站起来,她的眼睛非常亮,亮得像是在黑夜里点燃了两堆篝火,眼眶中的光让丹妮丝觉得有些慌张。 “神血、圣物、光明神亲手封印的大门……”尤利娅转过头,目光梭巡一番,落在了秋白的脸上。 “闭嘴!”丹妮丝一改淡定自若的样子,直起身,大步朝法师们的方向走来。 然而尤利娅并不理会,她仿若自言自语,声音却越来越大,大到周围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的!”伸手指着秋白,尤利娅道:“毕竟,毕竟你才是光明神亲自颁下神谕,从一百七十二座城邦中选出的光明圣子。” 什么??? “不!”丹妮丝的声音尖利,撕破黑暗,然而这时候没有人理会她。 法师、骑士、城主府的仆役……在场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尤利娅与秋白。 “是你!”尤利娅已经豁出去了,她抬起头道:“教会中的那个圣子是个假货,我亲自从下等仆役居住的马棚中将他抱出来,然后用一个幻术骗过小圣堂附近的守卫,将他和真正的圣子做了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30 23:09:34~2019-12-01 23:4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冥有鱼我也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成为黑暗法师的第十九天 “不!不是这样的!”丹妮丝道。 “当然是, ”尤利娅扭过头,面对丹妮丝,露出带着讽刺的笑容:“圣女殿下您也知道这一点, 不是吗?毕竟我偷走圣子的那座教堂就在您父亲的领地内啊。” “哦还有,假如您真的一无所知的话, 为什么会在协会的法师即将前往坎西城的那一夜,乔装找上我, 威胁我为您施加幻术, 遮掩您的真面目呢?” “我真想割开您的胸腔,看看您的心是否和外表一样,像一朵纯洁无垢的百合花,还是就连血液都是黑的。” “……” “不, 你说谎!珀西瓦尔才是圣子,他是假的!假的!一个丑陋的恶魔!” 心底最深的秘密被戳穿,让丹妮丝有了被剥.光衣服站在冰天雪地下的错觉,她拼命摇头否认,然而说出的话就连最无知的仆役也觉得她是精神错乱。 秋白静静站在夜色中, 被星光映衬得像个天使。 从正面看, 身后逐渐逼近的黑色大门如同在他背后缓缓张开的宽大羽翼。 “我好像……有一点感觉了。”他对白泽说。 “假如我真的是教会的圣子的话,你会不要我吗?” “当然不会。” “那就好。” 于是秋白安心地笑了, 他张开手,一滴金色血液在丹妮丝的百般不情愿中, 从她脚下的泥土中飞出, 落在秋白掌心。 “如果是以前,随随便便就死掉,死在什么地方,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他道:“但是现在不同了,圣女殿下,现在我不想让泽维尔和我一起死。” 光明神的血液如同太阳一般在掌心燃烧,它散发出的金色光芒越来越耀眼,最终如同烈日一般灼目,令所有人不得不避开视线,免得被这样强烈的光芒灼伤。 眼睛里浮现一滴泪水,秋白低下头,揽住仿佛怔愣了一下的白泽,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从被泽维尔从城墙上救下的那一天起,他就始终遗憾自己醒得太早,使这个吻无法完成,现在,虽然有些仓促,但遗憾终于圆满了。 可惜人间本来就不是事事都能圆满的。 “再见。”地狱之门已经压到头顶,近距离面对其中的时空之力,如同漩涡一般能够吞噬所有人的心神。 秋白深呼吸,整理了一下泽维尔的衣领,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如同踩在无形的台阶之上,他步入这片黑暗。 秋白的身上流淌着熔岩般灼目的金色,落在黑色的大门中,如同一只金色的瞳孔。 这个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起了在阅读《圣经》时,扉页上的第一句话—— “神说要有光,于是光明神睁开了祂金色的眼睛。” 此时此刻,面对这一幕,没有人能说出秋白不是真正的圣子,就连最顽固的无神论者也一样。 “不、不可能的……明明珀西瓦尔才更适合圣子的位置……蝤他明明就是个丑陋的怪物……” 还在拼命摇头自言自语的丹妮丝,已经被抬头注视天空的所有人给无视了。 “什么光明教会的圣女,我看是个疯子吧?”一名城主府的仆役压抑不住心中的鄙夷,小声道。不过随即就被同伴捂住嘴拖到一边。 白泽也同样仰着头,在心里问法则:“准备好了吗?” “Emmmmm……看我指示,十、九、八、七……” 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狱之门继续下压,那片黑暗,终于要把秋白孤单的背影彻底吞没掉。 “可惜还没有看到氢.弹爆炸的那一天。” 面对着无尽的黑暗和漂浮在虚空中密密麻麻的空间刃,已经彻底长开的俊美青年忽然叹了口气。 漂浮在他掌心的神血如同一盏灯,护着秋白,让他在地狱之门中毫发无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盏灯在熄灭。 神血的力量被时空之力削弱着,在进入地狱之门的一瞬间,秋白就从这件圣物上得知了重新封印地狱之门的方法—— 那就是,以自己作为祭品,走到黑暗的最深处,光明神留下的祭坛上。 只是……那样就再也回不去了吧。 秋白忍不住回过头,还想最后再看一眼坎西城,然而—— “三、二、一,上!” 抬头仰望夜空,心中充满悲伤和忐忑,这让路易自觉的表情格外凝重。 “泽维尔……”他扭头刚想要安慰一下比自己更悲伤的人,冷不防“砰”一声巨响—— “啊!城主!” “城主大人飞出去了!” 只感觉胸口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撞了一下,身体一轻腾空而起,随后路易就一头磕在墙上,什么也不记得了。 残留在眼前最后的画面是一身雪白的、飘逸而华美的长毛。 “完美!” 在场其他人甚至连白泽的身影都没看清,眼前只有一道流星般的白光闪过。 白泽已经站在了地狱之门的入口。 好久没用原形,他甩了甩脑袋,“不过如此嘛~” “泽?” 秋白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因为太思念而出现了幻听。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不是幻听。 屁股一疼,背后传来一股巨力。 白泽:“导师没死,还轮不到学徒献祭自己。” “回去吧~”他的声音在秋白背后响起,甚至带着几分轻松愉快,“回去记得把我布置的作业做完,不光是昨天留的那些题目,你今后十年的作业我都锁在书柜里了~” 秋白:“……” 然后他就手握着教廷的圣物,被毫无抵抗之力地一脚踢出了地狱之门。 过了不到十秒,天空之上,那扇威胁了整个坎西城的大门合拢了,像是一道伤痕,消失得轻而易举。 月光静谧,星子满天,坎西城如同被笼罩在一层银色的薄雾里。 在永远失去泽维尔的悲伤涌上心头之前,秋白的心头先冒出两个奇怪的念头—— 一,泽维尔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 二、烙印在自己屁股上的形状,不像是人的脚掌,倒像是……像是什么东西的蹄子?! · 光明神又回到了人间。 →这是在看到从天空坠落的秋白时,坎西城一行人的想法。 路易开始思索今后和教会的相处方式,秘银协会的法师们沉浸在“天哪我居然和圣子称兄道弟了然而我不信光明神”的纠结之中,至于丹妮丝……她已经害怕得颤抖起来l1。 然而秋白根本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他冲路易一点头,道:“将她带下去吧。” “……还有。” “什么?” “在法拉城发现的铀矿,尽快派人带到坎西城来。” “是。” 这一刻,虽然秋白的眼角还有淡淡的红色泪痕,但没有人可以再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法师学徒或是泽维尔的研究材料来对待了。 · 与此同时。 皮毛华美、外形像狮子、头生一对威严长角的白色神兽在布满空间刃的地狱之门内闲庭漫步。 他活动了一下肩胛骨,将脊背拉得“咯咯”作响,然后舒服地吐了口气,道:“这个空间刃按摩真不错。” 可以看到,数不清的空间刃破开虚空,从神兽四周的空间闪过,没入他厚实的皮毛,然后……又被这层看似柔软的长毛给反弹回来。 接着,被空间刃碰到的地方就浮现出一道浅浅的凹陷,皮毛下的肌肉轻轻一震,受到拉伸。 神兽又是一声舒服的嗟叹。 无数道空间刃接连而至,锋利地从神兽身上滚过,就如同大世界里最流行的按摩浴缸,时时刻刻给这头大猫奢华的冲浪享受。 “居然有点不想走了。”他如实道。 “呵呵。”寂静一片的黑暗中,突然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好吧好吧。”神兽抬起头,身影一闪,化作一个黑发黑眼、面容俊秀的白衣青年。 他侧过耳朵,仿佛在倾听什么人说话,随后耸耸肩:“虽说有点突然,但这种退场方式也不赖啊,你不觉得特别高大,特别威武,成功在反派心目中留下了我的高光时刻?”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觉得下个小世界也可以试试。”他还补充道。 法则:“……” 法则又说了句什么,白泽猛不迭摇头:“你说秋白被我踹哭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亲手养大的反派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一滴晶莹的水珠自他脚下的黑暗中升起,飘到白泽面前。 “就知道你不认。”法则得意洋洋:“我有证据的!” 白泽:“……” 他轻咳一声,挠了挠头发,将水珠拿到掌心仔细观察一番。 “……还真是秋白的。” 掌心一笼,泪珠被法力包裹成了水晶般的一小滴,顺手抽了一根星光当项链,白泽一低头,将这滴眼泪挂在了胸前。 “我觉得……”他大步走出空间门的另一端:“反派可能只是因为不用继续做备用研究材料,太兴奋了吧?” 法则:“你也不是朱雀一族啊嘴怎么这么硬?” 白泽:“……” 他刚走出地狱之门的另一端,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周围,冷不防前方一片红褐色的土壤上传来轰隆隆的蹶蹄子声,接着,好几头牛从对面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哞哞叫。 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抓住头牛手臂长的坚硬牛角,白泽一个过肩摔,将它重重地摔到了自己背后。 头牛:“哞欧欧欧欧欧???!!!” 这回是惨叫了。 白泽:“……” 托天生能倾听万物的福,他慢半拍地听懂了这只牛口中的话。 “你是来给我们魔王陛下当新娘的吗?” “哎呀呀呀你这个新娘怎么这么暴力?!” 白泽:“……” “要是我没来,秋白就要被他们绑去成亲了?”他难以置信地问法则。 法则:“从字面意思上……是的。” 白泽勃然大怒:“他下个月才成年你们这些绑.架犯!” 说着,他化为原形,一阵拳打脚踢,将一群野牛全部踹翻在地后,脚踩其中一只的头,用新学到的语言道:“哞——”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不,别别别!” 白色大猫脚下的野牛一阵挣扎,突然“砰”的一声,变成了一个牛头人。 他扶了扶头上的弯角,顶着一头的鼻青脸肿道:“我们牛头恶魔一族肉糙,不好吃的哞~” “假如您想要烤肉的话,我可以带您去隔壁的羊头恶魔那里哞~” “或者对面部落的狗头恶魔也不错,可以炖火锅哞,他们的首领是地狱三头犬,一只可以炖三个狗头哞~” 这只恶魔完全发挥了地狱种族的个性,死邻居不死自己。 白泽:“……带路!” “哞!” 牛头人首领一挥手,底下的野牛们跟着他拔足狂奔,首领还谄媚地低头把白泽拱到了自己背上。 他:“哞哞哞~” 走喽! 是不是又稳又舒适?不杀我们是对的!牛头人是最好的坐骑哞~ 白泽开始觉得这头牛有点话痨了。 “反正你提前离开了上个小世界,没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也去不了下个世界,不如在这里多玩几天。”法则建议道。 “这里不是一个单独的小世界吗?” “不是哦,”法则介绍道:“这是之前那个小世界的另一个位面,你可以理解成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肥皂泡,虽然看起来所有规则都不相同,但两个位面之间的空间壁要比小世界之间的薄多了,集合大概数十万个高等法师的力量就能撕破。” “……” 白泽大概懂得封印在光明教会的地狱之门是怎么来的了。 “好吧。”他道。 于是,如同法则所说,白泽真的在地狱里游览起来。 一旦不需要收束属于神兽的力量,小世界里的白泽基本就处于无敌状态。 他骑着牛头人单挑了羊头人和马头人,又骑着马头人(→新坐骑)单挑了狗头人和鸟头人。 各族恶魔见到这个外来人的第一句已经从—— “好皮光水滑的人类。”/“你是来给我们魔王陛下做新娘的么?”/“绑了他,送到魔王陛下的床上!” 变成了—— “英雄饶命,抱头不杀!” =w= 没有用上三个月的假期,两周不到,白泽的脚步已经踏遍地狱十二大恶魔的领地,令他们跪地求饶。 最终,他骑着鸟头人,飞上了炎山——也就是地狱最高峰,这一任魔王的地盘。 魔王……魔王已经跑了。 狰狞的白骨王座悬浮在终年燃烧、炽热无比的活火山上方,上面钉着一个醒目的小字条—— “我去找光明神叙旧,魔王之位是你的了^-^” 白泽:“…………” 脚下的鸟头人哭唧唧地抹眼泪。 “我们、我们伟大的魔王陛下实在是太难了!” “光明神当年在地狱不守公德、乱开空间门的时候,明明答应过陛下要送他一个全大陆最好看的媳妇的。” “结果现在、现在送来一个这么凶的,要陛下怎么娶嘛!” “陛下,我可怜的陛下,只好亲自追去神界向光明神讨债,呜呜呜~” 堂堂魔王(→现在是前·魔王了),为了摆脱数十万年的光棍之身,亲自跑去神界向光明神讨媳妇,可以说是非常励志了。 白泽:“……” 魔王已经跑了,鸟头人在短暂地为前魔王鸣不平后,很快就识时务地将白泽放下来,谄媚道:“拜见魔王陛下!” 白泽:“……” 打副本打到最后一关,BOSS跑了,临走前还让我当新BOSS。 他在白骨王座上坐了坐,感觉下面的骨头凉飕飕、扎屁股,于是问法则:“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可以去新世界了吗?” “……恐怕不行。” “为什么?” 法则道:“前任魔王走的时候加固了这个小世界的空间壁,你可以理解成上了锁,想要撬锁的话得花一点时间。” “那怎么办?”白泽看着炎山下无数的牛头人马头人羊头人狗头人,“这么多食材摆在眼前却不能炖火锅真的好烦啊啊啊!” “这样吧,”法则沉默了一下,仿佛在寻找什么,然后道:“有办法了!” “虽然不能去新的世界,但是倒可以钻个空子,送你去已经留下记号的小世界。” “记号?什么记号?我怎么不知道?”白泽发出一连串疑问,但他还没彻底搞清楚,就感觉意识一阵抽离,被法则的力量卷起来扔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去了就知道了!” 想起来自己在白泽“死后”做下的一切,法则有点心虚,于是语焉不详。 而白泽……白泽心里无端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想起来,能让法则留下记号的小世界,不是只有一个么? …… 大约十几秒之后。 “滴、滴滴……” 伴随着仪器单调的响声,安静地躺在雪白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动了动手指。 他的病床正上方,有一张英文护理牌,上面登记着病人的各项信息—— 姓名:秦泽宇 性别:男 年龄:28岁 疾病:系统性红斑狼疮 护理级别:特级护理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啾咪~ 第38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一天 克利夫兰医学中心是米国最好的诊所之一, 躺在病房中的患者又是接受特级护理的重要病患,几乎在病人的情况发生变化的一瞬间,就由身边24小时监护的医疗人员层层上报, 最终经过主治医生的批准,将最新消息送达到了病人的家属手中。 纽约, 曼哈顿区的一座摩天大厦内。 大楼66层的会议中心正在举办一场会议。坐在会议桌首位的年轻男人看着大屏幕上复杂的数据图表,目光稍微一错, 看了眼窗外的蓝天白云, 似乎有一瞬间走神。 但他很快收回注意力,露出得体的笑意,朝下方点了点头。 于是,站在大屏幕前, 穿着一身不合体西装、黑框眼镜、平头、格子衬衫,看起来像是个程序员的中年男人有种被肯定了的喜出望外,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手中的激光笔,继续激情澎湃地对着大屏幕演讲道:“谢谢邵总。下面我来具体介绍一下‘可穿戴智能设备’这个项目的未来发展方向和潜在赢利点……” 坐在上首, 被称作“邵总”的年轻男人认真地听着, 不时在手中的笔记本上记录什么。他的长相原本就十分英俊,在偶尔凝神思索, 指尖轻敲桌面,眉心微皱时更加富有魅力。 难怪人们常说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 这位邵总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了。 坐在会议桌四周的公司高管中同样有女性, 纵然已经和年轻的CEO共事多年,她们仍然免不了发自本能地对他的容貌产生欣赏,更不用说坐在会议室最后,埋头记录会议内容的金发女实习生了。 她简直不敢抬头, 生怕自己被Boss的美色诱惑以至于少记录一部分会议内容,丢掉这次难得的实习机会。 人皆有爱美之心,这没什么,更何况,就算不论容貌,邵秋白如今所处的地位和他过往的投资经历也足以让业内的大部分人发自内心地惊叹出声,并产生自愧不如的想法。 人同样有慕强之心,“邵秋白”这三个字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四年前飞快杀入波诡云谲的投资市场,并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在短短数年内攥取了数千倍的利润,对于科技领域的一笔笔投资眼光极准、几乎从未失手,有许多案例甚至已经作为经典载入了商学院的教科书中。 如今他的身价和四年前已经截然不同,就算在福布斯杂志发布的华国富豪榜上也可占据一席之地,更因为“点金手”的美誉,被国内外许多家公司奉为座上宾。 但与广为流传的投资业绩不同,这位年轻富豪的日常生活却十分低调,甚至可以称得上简朴。 没有绯闻、没有情人、没有其他不良爱好,除了每月两次的出门度假,他平时就往返于自己的公寓与公司两点之间,私生活干净得让最顽强的狗仔都放弃继续偷拍,否则迟早会因为拍不到新闻而饿死。 不是没有想要狩猎富豪的男女盯上这位年轻英俊的CEO,只可惜他们都失败了,连邵秋白办公室的大门都摸不进,更不用说公寓大门。久而久之,业内甚至传出了“白泽集团的邵总是无性恋”这个有些荒谬的说法。 半带走神地敲下了一段会议记录,实习生敲敲脑袋,收起脑子里的浮想联翩,告诉自己要抓住机会争取以后留在集团总部工作,冷不防会议室内忽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这是恒星手机的默认短信提示音,会议室内每个人都十分熟悉。不过自从恒星I4之后,这家华国最知名的通信集团就开始走下坡路,曾经制霸全球的手机销量渐渐比不过国内外来势汹汹的几个竞争对手,到了最近两年的恒星I8、I9和I10,市场占有率和用户口碑更是一路雪崩,在智能手机一月一换代的当下,只有非常恋旧的人还在使用恒星这个江河日下的古董品牌。 是谁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忘了关机?不怕被主管批评么? 实习生的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邵秋白将手伸到桌下,取出一只通体黑色、钢琴烤漆外壳的恒星手机。 他道:“抱歉,你们继续。” 男人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优质,吐字清晰,不像播音员一样完美,却带着一种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磁性。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目光扫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恒星I4。 下一秒,距离邵秋白最近的人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修长的手指原本是平放在桌面上的,此刻却突然收紧,握紧了掌心那只保养良好的黑色智能机,用力之大,导致手背上浮现出几条青筋。 邵秋白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胸口微微起伏,能够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非常激动。 “笃笃笃。”会议室的大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穿着黑色西装的秘书推开门,环顾了一下房间内专心开会的众人,走到邵秋白身边。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他低声道:“但是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刚刚打来电话,说是特护病房中的那位先生……他醒来了。” “您在我入职第一天的时候曾经说过,关于那一位的事情,优先级位于所有待办事项之前,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您。” 秘书再次歉意地看了一眼会议室中的场景,对邵秋白道。 “不,”邵秋白在听见“他醒来了”四个字时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起得太急,他的手肘不慎打翻了摆在手边的一杯咖啡,在西服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你做得很好。”顾不得理会这些污渍,大步跨过椅子,邵秋白竟是直接向会议室外走去。 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理智短暂回笼,他扭过头,朝身后被自己扔下的同事、下属、合作伙伴道:“非常抱歉,我有一件重要的私事必须立刻处理,接下来的会议由副总经理代为主持。” “再见。” 说完这句话,这位平时处事沉稳有度,一向不慌不忙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年轻人的CEO就像一阵风一样匆匆刮出了大楼,靠近门边的人可以听见他急促地吩咐秘书:“准备好车辆、护照,帮我订飞去俄亥俄州最近的一趟航班。” …… 会议室内。 秘书刚刚的话是附在邵秋白耳边说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清,会议室中大部分人只听见了“医学中心”、“那一位”等有限的几个词语。 他们对视一眼。 ——能够让邵总如此关心紧张的人,想来不是什么普通的关系。 然而,据大家所知,邵秋白本人是孤儿,就连养父也早已去世,在华国根本没什么亲人。 这就很值得研究了。 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但在心照不宣的对视中,对于“那一位”的好奇,已经悄悄在会议室内蔓延开来。 · 已经离开大厦的邵秋白自然不会知道因为自己的举动,公司内部开始流传起关于“那一位”的种种传说。 还躺在病床上的白泽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突然醒来,仰慕邵秋白的人群中又跌碎了几颗芳心。 他正处在穿越两个小世界后的适应阶段。 这次的适应期格外长,可能是因为属于秦泽宇的身体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将近四年,身体各项机能比较虚弱的原因。 先是一根手指渐渐可以活动了,接着是手腕、胳膊、肩膀…… 在医生的指导下缓缓活动着身体的各个部位,终于,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转动了许久后,他睁开眼,看到了暌违已久的光线。 ……和比光线更耀眼的那个人。 “秋白。” 在白泽的记忆中,他和这张脸的主人刚刚分别不到半个月,因此,在看见一下子长大变得更成熟的秋白时,白泽愣了一刹那。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法师世界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学徒,而自己,在短暂地日天日地、痛锤地狱十二恶魔、一脚踹走魔王自己上位之后,又回到了弱小、无助、身患绝症的状态。 甚至因为躺得太久,连说话都只能轻微活动嘴唇,发出微不可查的气音。 邵秋白穿着西装,袖口和领口的位置有些皱,但整个人依旧清爽而好看。 他坐在窗户旁边,抬着手,放在白泽的眼睛上方,避免清晨太过强烈的阳光令他的眼睛感到不适,这个动作显然已经维持有一段时间了。 邵秋白的脸色有些疲惫,像是没睡好,但在听到白泽下意识叫出自己的名字时,眼中的光彩却一瞬间令人动容。 “秦泽宇。”他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白泽,目光深处藏着某种白泽看不懂的执着。 非常突兀地,一滴滚烫的眼泪就这么落到白泽的脸上,顺着下巴滑落,在枕头上晕开浅浅一痕。 白泽……白泽有点慌。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死透了吗你怎么又把我送回来了?!!!”他疯狂在内心拷问法则。 法则:“呵呵。” 沉默片刻后,法则在只有自己和白泽的意识能够抵达的空间内,为这头渣兽点播了一曲——《爱情买卖》。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白泽:“……” 来自大世界某个女歌手撕心裂肺的歌声中,白泽的神识化作猫形,一把扑上去将法则撕成了一条条破窗帘,然后坐在地上,抬起后爪蹬了蹬耳朵。 “喵~” 有点烦。 而且心虚。 而且……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逗猫棒轻轻在心脏的位置撩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就唱出来了hhh,啾咪~ 感谢在2019-12-03 00:45:58~2019-12-03 19: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望天三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二天 邵秋白一共在特护病房内待了两周时间, 期间哪里也没去,所有公务都在病房内处理。 在这两周时间里,白泽以飞快的速度好转——恢复饮食、练习说话、下地走路、甚至连之前复发的红斑狼疮都得到了好转。 看着手中的SLE-DAI检查报告, 他的主治医生啧啧称奇:“我以前从未见过在发作了如此严重的狼疮性脑病后还能像你这样恢复到稳定期的。” “你的狼疮指数已经降低到了安全值以下,就像还没发病时那样……不, 甚至比那时候更健康……有可能是昏迷中身体一直在自我修复的缘故。众所周知,人类的身体是很奇妙的。” “用一句华国话……怎么说来着?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白泽由邵秋白搀扶着, 坐在医生对面。 他微笑道:“谢谢, 请问我可以出院了吗?” “……” 沉吟了一下,主治医生,同时也是理查德的朋友,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签字笔,在出院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俯身拥抱了一下白泽,道:“是的,秦先生, 恭喜你, 你可以出院了!” · 纽约。 白泽集团顶层的空间专属于邵秋白一个人,能够到这一层汇报工作的员工不多。不过今天, 每一个来到99层的人都免不了在CEO的办公室外多停留片刻。 “他是谁?” 身为邵秋白的秘书,西蒙一天之内应付了无数次或明或暗的打探。 在这些来自身边同事、集团高管、合作伙伴(→大多为女性)的询问中, 他成功保住了Boss的隐私, 一律以“我不清楚,或许是邵总的朋友”这句话作答,附带一个标准的微笑。 而事实是,就连西蒙自己也不清楚办公室内, 坐在邵总办公桌一侧的这名年轻男子的底细。 他唯一比同事们知道的更多的,是邵总每月少则两次、多则四五次的休假全都用在了探望这位名叫秦泽宇的人这件事上。 事实上,在刚入职的时候,西蒙曾经有幸被邵总带去过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在留下自己联系方式的同时,他近距离和病床上的男人接触过。 对西蒙来说,那并不是一次值得回忆的见面。 只是看到病人胸前的扣子扣错了,顺手为他整理一下。 “你干什么?!” 下一秒,正和医生说话的邵总大步走过来,非常不优雅、近乎粗暴地拍掉了西蒙的手。 西蒙从未在邵秋白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像是暴风雨一般,阴沉暴戾。这一瞬间,他想起了科教频道的纪录片上,被夺去领地的野兽。 “……抱歉。”片刻后,视线从病床上的男子脸上划过,邵秋白停顿了一下,神色冷静下来。 他为自己的行为致歉,然后亲手为名叫“秦泽宇”的男人将病号服的扣子整理好,扭头对西蒙道:“谢谢你。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叫我来就好。” “……是。”西蒙讷讷点头。 然而,没有下一次,邵秋白再也没把他带到这间医院去过。 西蒙:QaQ 虽说镇定自若地回绝了每一个人的打探,但事实上,搞不好西蒙才是对秦先生最好奇的人。 毕竟,在他从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回来的头一个月里,可是战战兢兢、战战兢兢,每天都生怕因为那天的事情被白泽集团辞退……虽说邵秋白到最后也没这么做。 …… “请喝茶。” 用玻璃杯沏好了一杯绿茶,西蒙将杯子放在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 白泽正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一侧,他的背后是纽约市繁华的街景,而手里则拿着一册厚厚的文件翻看。 类似的文件还在桌上摆了高高一沓,一直摞到白泽胸口的位置。 西蒙只略略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注意到这是集团内部出具的行业分析报告,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或者说除了公司高管和相关项目负责人以外的大部分员工来说,都是绝密。 “谢谢。” 脑海里正转动着念头,白泽放下资料,端起茶杯,朝西蒙点了点头。 作为米国人,西蒙其实不太能分辨华国人的外貌,但依旧觉得他脸上的微笑很迷人。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苍白虚弱的秦先生比,果然还是苏醒过来的他更有魅力。 温和、自信、意志坚定却又不过分严厉,这是西蒙对秦先生的第一印象。 ……像他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 “砰。” 咖啡杯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注意到自己的秘书盯着秦泽宇看的时间超过了五秒钟,邵秋白用这种方法提醒他。 西蒙:“……” 他立正站直,90度转身,就差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清白了。 “好了。” 西蒙余光看到秦先生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朝自己点头道:“辛苦你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再请你过来的。” “我的荣幸。” 轻手轻脚地,西蒙退出房间,走出门外时,他隐约听见秦泽宇用华国语说了一句话。 邵秋白带着笑,回了他一句更长的话。 虽然听不懂内容,但西蒙可以保证自己在Boss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过他对谁用这么温柔的口吻说话。 合上门,在走廊最外侧的茶水间,西蒙看见两个女员工,应该是楼下业务部门刚刚来送资料的实习生。 她们靠着咖啡机,一边接咖啡一边闲聊—— “不知道Boss办公室里的人是谁?” “他长得可真好,气质也超棒,像电视上那个华国明星!我感觉自己又恋爱了!” “我也是!天知道上次我有恋爱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见到Boss的时候。” “……” 西蒙悄无声息地走过他们身边,没有让两位女性发觉。 他怜悯地想,真遗憾,你们恐怕要一口气心碎两次了。 · 办公室内。 “公司里只有玻璃杯,我那里有从收藏家手里淘来的紫砂茶具,明天从家里拿过来。” “还有,我记得你更喜欢红茶一些,和茶壶一起买来的还有几饼陈年普洱,记得提醒我一并放到车上。” “……” 白泽放下手里的研究报告,看着自说自话的邵秋白,唇角勾起。 “我好像没说过要一直和你住在一起吧?” 虽然经过医生的亲自诊断可以出院,但毕竟是曾经卧床四年的病人,需要接受后续一系列康复治疗,期间少不了人陪伴。白泽还没来得及联系家里,就被邵秋白不容分说地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豪华公寓里大部分地方空空荡荡,连生活必需品都十分精简,但就在这样的公寓之中却拥有一个非常先进的康复室,里面的运动训练设备和理疗设备都是最新款的,只要再配备几名医护人员,就可以在专家的远程指导下在家接受治疗。 “这些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白泽惊讶地问。 邵秋白垂下眼睛:“你刚进克利夫兰医学中心的第一年。” “那时候我总觉得你随时会醒过来,心里还抱有幻想。有一天晚上梦见了你醒来,就叫人改造了这间康复室,可惜……后来又陆陆续续梦到过几次同样的场景,于是康复室里的器材越来越多,到目前为止已经更新过三四次。” 说着,邵秋白给白泽看一台超声波治疗仪上的日期,是三个月前刚出厂的, 白泽:“……” “还好,也不算浪费,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打断他没说出口的话,邵秋白露出微笑,他的唇角虽然是弯着的,眼中的黑色却很沉静,让人联想起月亮和星光都被乌云遮蔽的夜空。 看到这样的神情,白泽总觉得像是回到自己刚醒来的那一天。颊边仿佛还有邵秋白的眼泪留下的滚烫触感。 于是,他可耻地心软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轻声安慰道,白泽下意识接受了邵秋白“留下来”的邀请,当真在这间公寓里暂住下来。 每天在医生的指导下锻炼,有规律地饮食,不到一个月时间,白泽就能够自行站立、行走、偶尔还自己下楼转转。又过了半个月,在感觉自己恢复不错的情况下,他向邵秋白提出要离开。 “总借住你这里也不好。我记得自己名下还有不少财产,就算没有……”摸出新买的鸭梨手机给秦老爷子打了个电话,白泽道:“没记错的话,爷爷在米国有几套房产……唔,或许是十几套,复查期间我住到他那里就可以了。” 跨国电话很快接通,对面的秦老爷子中气十足道:“喂?” 从声音上看,他正在和自己的老朋友一起下棋。 几年前秦泽宇出车祸后,秦老爷子一度一蹶不振,甚至连自己一手创办的恒星集团都疏于管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打击,一次就够难以承受,更别提在秦老爷子的人生中一连经历了两次。 那段时间他不光头发全白,连脊背仿佛都被压弯了,还是邵秋白和康建华私下找了理查德医生,让他编造出一套“来自米国的先进医学理论”哄哄老爷子,在听说孙子有很大可能醒来后,秦老爷子这才从重大的精神打击中恢复过来。 不过经此一事,他的事业心被消磨得差不多,索性接了钱教授的邀请去京城几所大学授课,当了经管系的特聘教授,有闲工夫就和几个老朋友一起喝茶养生打太极,争取活得长一些等到孙子醒过来。 至于公司里的事情,董事长放权后,秦江涛和几个股东争得天翻地覆,秦老爷子知道这些事但懒得去管,只在公司做出重大决策时压在他们头顶,免得恒星集团被这几个不争气的整垮。 尽管如此,在失去了秦泽宇带来的尖端技术,减少研发投入不断吃老本的情况下,恒星电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下坡路。 “喂,是泽宇啊。” 电话对面,秦老爷子一推棋盘,走到旁边去。能听见他挺胸抬头地和钱老说:“去去去,我孙子给我打电话,你偷听什么,一边儿去。” 自从白泽这次醒来,原本就事业心很淡的秦老爷子彻底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心态平和地与华科所的几个老朋友一起安享晚年,他甚至还嘱咐白泽别那么早回华国,恒星集团不重要,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头一等大事。 白泽脸上露出微笑,他道:“是这样,爷爷,我记得你在纽约有几套公寓,我想……” 非常笃定自己不会被秦老爷子拒绝,白泽对这通电话的结果原本是信心满满的。 然而…… “你在秋白那里住着我挺放心,秋白是个好孩子,和他好好相处。” 关心地问了一通白泽的身体情况后,秦老爷子只简短地吩咐了一句,接着就挂断电话,对于借房子这件事根本连提都没提。 白泽依稀听见他对钱老道:“来,再来一局,刚才输给你,这回有我孙子的电话护体,我可不会再输了!” 他:“……” 看着比自己还高小半头,笑容温柔却强势的秋白,又看看自己手中已经被挂断的通话。 白泽:“爷爷不是曾经的爷爷,反派也不是曾经的反派。不过四年而已,时间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法则:“呵呵。” 它又开始在只有两个人的频道功放《爱情买卖》。 “出卖我的爱,你背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流下来……”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白泽:“……” · “怎么了?” 办公室内,邵秋白问仿佛正在出神的白泽。 朝他看了一眼,白泽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居然和我爷爷这么熟了。” “你不知道的还很多。”邵秋白微笑答道。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或者说,在经历几年的分别之后,白泽已经不能够从脸上看出邵秋白的想法了。 他顿了一下,正想继续先前的话题,问邵秋白自己什么时候从他的房子里搬出去,不料邵秋白转过身,从办公桌背后的书架里取出比桌上还要厚的一大沓文件,递到白泽面前。 “无聊的话可以看看这些,”他道:“这都是近几年的新兴企业中比较有投资潜力的,其中以华国科技公司居多。” “我照你之前留下的笔记投资了一部分华国公司,收益颇丰,不过难免还有漏网之鱼,你替我看看。” “你倒是会找免费劳动力,”白泽笑着瞥了邵秋白一眼,不过到底没拒绝:“就当付房租好了。” 说着,他随手翻了翻,将不看好的放在左边,有待进一步了解的放在中间,按照大世界的经验来说很有投资潜力的放在右手边。 不一会儿,邵秋白听见白泽发出一声:“咦?” “怎么?” 没有回答他的话,白泽摸摸下巴,看着右手边被自己挑出来的三份公司调查报告—— AI智能音箱、运动手环、智能家电。 都是切合科技发展趋势和年轻人消费热点,可想而知能够获得巨大回报的好项目。 不过这不是白泽最关注的点,他关注的,是这几家公司的报告中都提及到了同一个名字——方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小世界主角吧?”白泽问法则。 “没错。” “唔……也就是我的堂妹夫?” “也没错。”片刻后,法则道。 白泽:=w= “也就是……给秦芊芊出主意害死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啾咪~ 感谢在2019-12-03 19:42:30~2019-12-05 01: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孩子 10瓶;玉笛清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三天 “泽宇?” 见白泽半天没回答自己的话, 不知想到什么,邵秋白的神色沉了下来。 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白泽面前, 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文件。 “名千科技有限公司?” 在脑海中回忆了—下,没找到这家公司的资料, 顺着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在看到股东—栏上“方铭”的名字后, 邵秋白笑了笑:“哦, 原来是他。” “这份文件拿错了。”他将资料从白泽手上轻轻抽走,放到碎纸机里。 “这家公司现在已经是白泽集团的控股子公司了。” “什么……等等,你先说白泽集团是怎么回事?”顾不得追问主角公司惨被收购的事情,白泽尾巴毛—紧, 有种被扒了马甲的空.虚感。 然而邵秋白好像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他指指自己,又指指白泽,道:“白、泽,有什么不对吗?” “哦……”原来只是取“邵秋白”和“秦泽宇”名字中各—个字啊, 白泽心想邵秋白还挺恋旧的, 他拍拍胸口:“没什么,是我多想了。” 事实证明他放心的太早了, 刚松了口气,便听邵秋白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公司, 有我的—半, 也有你的—半。当然要以我和你的名字命名。” “等等。”刚顺下去的尾巴毛像是触了电一样,“嗖”—下警惕地立起来。 白泽:“什么叫有我的—半,也有你的—半?!!” “白泽集团和我完完全全没有—丝关系好吗?!!” ——虽然同名、同姓、侵.犯了我的商标权,但是大家这么熟, 这个授权费用就不找你要了。 邵秋白和他对视几秒,挑起唇角,又笑了—下。 看到他这个笑容,白泽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走回办公桌后面,邵秋白蹲下身,在办公桌下的保险柜上操作了几下,从中取出一沓文件。 “这是白泽集团成立时的股权分配协议,还有股东会决议和公司章程。” 翻开文件内页,邵秋白道:“这份协议上有你的签章、指纹、身份证和护照复印件,各项手续齐全,经过商务部审批,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合法有效的。” 白泽: “有什么意见吗?”邵秋白问。 白泽:“……你请的律师—定很贵。” 于是,邵秋白又笑了起来。 “就算这些你都不认……”将合同放回去,在保险箱的最底部翻找片刻,邵秋白重新取出一张非常薄的A4纸。 超强的视力让白泽隔了老远看到抬头的两个字—— 遗嘱。 “……” 这是一份经过律师公证的遗嘱。 邵秋白道:“假如我现在死掉,所有财产都会留给你,白泽集团就是你—个人的了。” “秦泽宇,现在你还能说自己和公司、和我完完全全没有—丝关系么?” 白泽:“……” 被邵秋白用这种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盯着,白泽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 公司一人一半,财产全部归我,平时对我百依百顺,还硬要同居到一座公寓里,这这这…… 四舍五入就是——这个人类!他!想要!收养我! 这么睿智博学、英明神武的神兽是他想收养就能收养的吗? …… 是的,没错。 白泽发现,在面对邵秋白的时候,自己的底线总是不断降低。 也不知怎么的,他就莫名其妙地接受了邵秋白的股份,接受了和他同住一间公寓,每天同时往返公司,甚至…… 和他—起回了华国,去见“名千科技”的前股东——方铭。 飞机落地的—瞬间,白泽在心里怒吼—— 我是来这个小世界度假的。 我可完完全全不想和自私鬼、龙傲天而且还是个种马男的男主角对上啊啊! 然而,外在表现是,他靠在邵秋白的肩膀上打了个喷嚏。 “怎么?”邵秋白低下头询问:“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他让司机把车里本来就高的空调又调高了两度。 “不,没有。”白泽裹着围巾和羽绒服,懒洋洋回答道:“闻到了—种不讨喜的气息。” 说着,他抖抖手中的资料。 ——对,就是主角那个讨厌鬼的气息! · 和方铭的会面约在了回国第三天。 前两天时间,白泽和秦老爷子、钱教授、康建华等几个熟人见了面,又低调地回华科所转了—圈。 “秦总!” 华科所里的工程师们这段时间被钱教授拎着做4g与5g衔接技术,为了提升信道带宽和降低空中接口的时延,头发简直要秃成隔壁网络部门的程序员那样,走到外面都会被人误解。 时隔四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认识白泽,—见他露面,像是找到救星—样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溜达出来,没过—会儿就把在会议室里喝茶的白泽围了个水泄不通。 刚进研究所的实习生借端茶的机会进去看了—眼,被会议室里这群平时轻易见不着的大佬们吓了—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流量明星来我们研究所开演唱会。”他回忆着白泽那张出众的脸道。 其实实习生更想说的是,这些热情地冲上去寒暄的大佬很像是看到了肉骨头的狗。 有哈士奇、萨摩耶、阿拉斯加…… 看到他们和白泽相谈甚欢,已经半年没见过某名研究员的实习生和助理研究员们交换了—个眼神。 “啊,原来刘工还在我们我们所啊。” “我还以为他已经被米国某个实验室挖走了。” 于是,能把这些“薛定谔的大佬”从办公室里挖出来,面前这位秦先生到底是哪位神仙下凡。 神仙下凡的秦先生亲切地和老同事们寒暄着。 “你不知道,我们实在是太难了啊。”—位研究方向是大容量MIMO技术的研究员唏嘘道。 “自从几年前4g标准确立后,我们和国外大部分研究机构—直在推动第四代长期演进服务,也就是4GLTE计划,谁知道4GLTE在传输速率75Mbps的时候达到了瓶颈,国内外研究机构都认为很难再继续提升下去。目前米国、欧洲包括隔壁的棒国和岛国都已经开始试验第五代通信技术,相比之下,原本在3g、4g方面领先的华国这次却落后了半步,别说工信部方面,就连我们这些行业内的人都很不满意,憋着—股劲,想要把外国人超过去呢。” 他边说边注视着白泽,周围的同事们不时补充几句。 实习生倒完了茶,—抬头,就看见大佬们都用一种很敬畏的目光看着秦先生。 没亲自参与不知道,等钱老、严老等几个总设计师退休,秦总神隐,轮到自己挑大梁了,这些研究员才发现确立新一代通信技术的各项标准、研发和升级相关技术、反复试验直到投入使用的整个过程艰涩繁杂得不像话,等于是平地起高楼。 之前看秦泽宇主导3g、4g研究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切顺利,等到他走了自己上手,才知道这人早就把大部分难题解决才拿到他们面前来,其中耗费的知识和心力难以估量。 于是他们看白泽的目光就真的是“神仙下凡”,恨不得早晚在他面前敬奉三炷香,保佑5g的研发工作也能顺顺利利。 “唉……” 有知道点内情的隐约了解到秦泽宇消失的这几年是在米国治病,想必没多少工夫接触通信方面的最新技术,于是带点遗憾地和他讲起目前5g技术的难点。 原本也不求秦泽宇能提出多好的意见,只是老朋友叙旧,他们介绍的非常详细,由浅入深。 然而,出乎意料—— “有纸么?” 这个小世界华国的移动通信体系等于是白泽—手建立起来的,他怎么可以容忍在5g技术上落后外国一步。 把无关人员请出会议室,大门一关,白泽开始展现神兽的天赋了。 “你刚刚说适合5G的大容量MIMO技术在现有的系统下很难获得提升?” “是。” “有没有考虑过将目前的单—天线系统升级成大规模多天线系统,也就是3D-MIMO?”白泽顺手在打印纸上画了—个3D天线阵列的示意图。 “通过不同的空域、时域、频域减少用户间的干扰,提升频谱和能量的利用效率。” 他面前的人眼睛—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他接过白泽画的图,宝贝地捧着,蹲到一边的墙根下念念有词,仿佛任督二脉被打通。 白泽微微—笑,带着久违的成就感道:“下—个!” “就是是你说5g空中接口的时延不好继续降低?” 在先前的示意图上补充两笔,白泽道:“和之前的问题—样,可以通过布置大规模天线,简化MAC层设计来实现信号的低时延传输。” “……” 恍然大悟后,墙边又蹲了—个人,与自己的同事肩并肩。 白泽:“下—个!” 他身心舒畅,仿佛又回到了坎西城中,教满城的文盲们背九九乘法表。 虽说学问有高有低,研究的问题有难有易,但对白泽来说,那种传道授业的成就感都是相同的。 —直到夕阳西下,邵秋白冷着脸来到研究所,敲门进来,这才亲自把乐不思蜀的白泽给带了回去。 守在会议室外—下午的实习生跟在他身后进门,壮着胆子道:“咳,各位老师,邵总刚刚给你们点了外卖。”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在室内扫了—圈,看到蹲在墙角神态各异的各位大佬们。 实习生:“……” 他凌乱了。 ——难道我们所的全称其实不是华国通信科学研究所,而是某家农科院的分支,研究种蘑菇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楼上在砸墙,没写到想写的地方orz,我明天努力一下 感谢在2019-12-05 01:35:25~2019-12-06 00:4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哥过分可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四天 有了废寝忘食的不良记录之后, 到了第三天早上,邵秋白就不让白泽再跑去华科所了。 “小气。”一大早醒来,看到堵在自己门口的邵秋白, 白泽不满地揉了一下他的头顶:“才几年没见,你都管到我头上了?” “……” 见邵秋白毫不动摇, 他冷着脸穿衣、洗漱、吃过早饭后,百无聊赖地坐到书房里, 看起了让人收集来的, 方铭这几年的资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 “噗。” 不愧是小世界钦定的主角,在把秦泽宇踢下线后,方铭这几年一点没闲着, 成立工作室、招纳员工、带领团队投入产品研发、亲自和投资公司洽谈,可以说是非常努力了。 然而,没用。 在3g技术刚刚普及的时候,方铭就想要做移动端的即时通信软件,他信心十足地招来了三个计算机系的大学生, 和他们描述想要做出的产品功能, 几个人紧赶慢赶在年底推出了名叫“千语”的手机聊天APP,结果还没来得及寻找投资, 就发现业内已经有一家名叫北极熊科技的公司在几个月前研发出名叫“微信”的同款软件,并凭借着强大的宣传渠道率先占领了市场, 方铭的“千语”在和微信的竞争中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 几个被方铭承诺了原始股和美好前景的“元老”同他大吵一架,干脆开会罢免了方铭董事长的职务,带着公司转投微信旗下。 方铭不肯服输,他和秦芊芊打电话怒骂了一番这群见利忘义的小人后, 又将目光投向了手机游戏行业。 这回方铭吸取了教训,没再找刚毕业的程序员,而是给出了游戏的大体框架后,将项目外包给业内一家新创立的游戏制作公司。 一开始双方合作得还算不错,也赚了不少钱,但很快方铭刚愎自用的性格又占了上风。他凭借着上辈子打游戏的经验对游戏运营和收费模式指指点点,折腾走了不少玩家。由于兜里的钱不够多,方铭和游戏公司采用的是分成模式,在反复规劝不起作用后,游戏公司的负责人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和他的合同,将元气大伤的旧游戏撂给方铭撒手不管,自己则接受资本注资,与华国有名的老牌游戏厂商一同开发出几款新手游,凭借着远胜于方铭工作室的资源和服务再次将他挤出市场,赔得血本无归,连仅剩的一点资金都打了水漂。 “岂有此理!”方铭在办公室中跳脚:“他们这是抄袭!侵.犯知识产权!将电脑游戏移植到手机上这个点子是我先想出来的!” “要是没有我的重生,华国的游戏公司起码要到三年后才会重视手游的开发!” “这是赤.裸裸的抄袭!践踏别人的思想成果!无耻!下作!” 然而方铭再生气也没用,他之后又尝试了短视频APP、视频直播网站、购物种草平台等各种前世获得过巨大成功的项目,全都因为程序BUG、员工离职、客户被抢、公司被有关部门查封等奇怪的理由失败。 当创办的最后一家漫画网站也被资本收购后,方铭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输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利太少,在这个资本为王的世界上没有话语权。 方铭想起了秦芊芊。 这段时间他忙着创业,不过也没冷落秦芊芊这个恒星集团小公主,秦芊芊毕竟年轻见识少,不像方铭从十几年后回来,肚子里哄女孩子的套路一套一套,在她读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就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铭哥。”视频电话一打通,秦芊芊就撒娇道。 方铭画表情包赚的一点初始资本全在这几年赔得一干二净,没心思多哄这个大小姐,问她:“芊芊,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你要钱做什么?” 方铭早就准备好面对女朋友的盘问,他编造了一套创业成功,公司扩大规模急需资金投入的谎话,和秦芊芊保证:“芊芊,我不会骗你的,等几个月后的银行贷款批下来之后,这笔钱我十倍百倍地还给你,你要相信我。” “再说了,我这不也是在为了咱们的将来做准备吗?” 一说到“将来”两字秦芊芊就被打动了,因为方奇的事情惹了老爷子震怒,把他彻底赶出青恒星集团,秦芊芊直到今天也没敢和爸爸说自己的男朋友就是方奇的侄子。 她取了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交给方铭,交代他:“那你一定要做出成绩来,风风光光地到秦家求婚,这样爸爸和爷爷才有可能答应。” 方铭答应得迫不及待,回头去ATM机上查了银行卡的余额—— 10万。 是六位数,不是之前想象的七位数起步,更别提打头的数字还是最小的那个。 方铭:“……” 10万够做什么?申请个公司连注册资本都不够! “怎么就这点?” 面对他的诘问,秦芊芊有理有据:“我也要买衣服、买包、出去玩,再说了,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堂哥死后就不给我零花钱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们家……就没有什么信托基金吗?” 秦芊芊负气:“原本是有的,可泽宇堂哥死后爷爷就转了性子,直接把家族信托转作慈善用途了,别说我,就连爸爸取钱都得经过几个律师同意。” 方铭:“……” 方铭悔不当初,甚至深恨四年前那个撺掇秦芊芊害死秦泽宇的自己。 ——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等芊芊把钱取出来再让他去死不是更好吗? 事已至此,方铭也只能认了。 “10万就10万吧。” 但原先计划好的方案是不可行了。在互联网创业上碰了一圈壁,方铭决定改变思路。 他仔细想想,之前失败是因为自己设计的APP很容易被复制,在知识产权法不完善的华国根本竞争不过行业内树大根深的那些对手,于是这次,方铭决定做他重生前非常热门的一个概念——“互联网+”。 也就是将互联网结合各大传统行业,比如智能交通、智能医疗、智能家居…… 靠自己一个人当然是做不好这些项目的,方铭忍着肉痛,写了项目策划书,联系之前创业中认识的人成立了新公司,试图向外界拉投资。 白泽资本作为白泽集团下属的知名VC机构,自然同样收到了这家“名千科技”的自荐信,很快,不到一天时间,这份自荐就递到了集团CEO的案头。 没办法,很久以前邵秋白就发过话,有关方铭的一切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送到他这里来。 白泽舒服地在沙发上,看到方铭这几年反复失败的经历,忍俊不禁,连自己在和邵秋白闹别扭都不顾了。 “慢点笑。”邵秋白无奈地半跪在地上,衬衣的袖口撸到肘部,轻柔地替他揉肚子,“刚吃完饭,小心岔气。” “嘶。”白泽感觉有点痒,朝后面避了避,他忽略心中一丝异样,手指弹了弹文件:“你可真够坏的,我记得没这么教过你吧。” 邵秋白什么事情都不避着他,这段时间所有公务都在白泽面前处理,有些还是白泽亲自经手的,因此,别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什么北极熊科技、海豹游戏、猫咪短视频,全部都是白泽集团下面的公司。 换句话说,方铭辛苦这几年,等于是在为邵秋白打工,堪称一只兢兢业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业机器。 只不过,他所有灵感、创意、点子,都等于是为邵秋白做了嫁衣裳。 这叫什么?抄人者恒被抄之。 邵秋白藏在黑发后的耳朵一红,也不知是被白泽笑的,还是不好意思了。 他低声道:“当年我去办公室找你留下来的东西,看到窗台下的钥匙被人动了。” “董特助说,当天进过办公室的人只有方铭和秦芊芊。因此,在拿到你留下的资料后,我就想他们是不是事先拿走了什么。” 自己舍不得碰触的地方、想要珍藏一辈子的记忆,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肆意践踏了,难以形容邵秋白当时的心情,他恨不得将那两个人绑回来,逼问他们在秦泽宇的办公室做了什么事情。 然而,不行。 那时的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保持着半跪的姿势,邵秋白抬起头,看着秦泽宇道:“后来我调查过方铭这个人,他明明出身一般,在学校时的成绩也不好,却从大二那一年开始创业,还有许多超乎常人的奇思妙想。” “如果说那是他自己的天赋也不对,因为我找人试探后,发现方铭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只知道大概,说不出具体原理来,最后只会支支吾吾,说这个点子一定能成。” “现在想想,那根本不是他的创意,而是盗窃了你留在办公室内的资料?” 有秦泽宇留给自己的那一本笔记在,邵秋白很了解他的知识储量和超前眼光,无论秦泽宇还留下了什么关于未来的预测,在他看来都是有可能的。 “……” 白泽沉默了一下,他没想到邵秋白会这么想。 不过刚好一会儿要去见方铭,想到这个给秦芊芊出馊主意害自己没死透的主角,白泽挠了挠下巴。 他语焉不详地否认道:“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些创意倒确实是他抄的。” 邵秋白若有所思。 法则从上到下俯瞰房间内的这一幕,戳了一下白泽的识海,道:“啧,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是隔壁的九尾狐哦。” “不要把我和那个欺君媚上祸乱朝纲的妖兽相提并论!” · 说是这么说,到了下午约定好的时间,白泽还是戴了个口罩,跟在秦泽宇身后来到白泽集团在华国的总部。 这些年为了照顾秦泽宇,邵秋白一直留在米国,不过现在白泽已经好了起来,再加上国内的政策越来越好,高新科技不断涌出,他从几个月前就有了搬迁总部的想法。 白泽一进门,先看到了熟悉的人。 “西蒙?” “嗨!”邵秋白的秘书现在已经在努力学习华国话了,他伸展双臂,热情地用蹩脚的普通话到:“泥嚎,秦先森。” 白泽松开邵秋白的手,笑着想要和这个米国人拥抱一下。 “咳。”邵秋白一身轻咳。 下一秒,白泽看到西蒙可怜兮兮地抖了一下,抱住了公司门口景泰蓝的的大花瓶。 他:“……” “你们来的正好,方先生已经在会客室中等着了。”西蒙很快恢复了工作状态。 白泽跟在他和邵秋白身后,到了顶楼的会客室,西蒙推开门,他头一次见到了这个小世界的主角,方铭。 第一印象—— “没邵秋白帅啊。” 法则:“呵呵。” “那他怎么当上主角的?” 法则:“够不要脸?” 一人一法则正在自己的频道里对方铭评头论足,冷不防方铭越过邵秋白的肩头,看到了白泽的脸后,眼底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但这点动静还是被邵秋白给注意到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腕上的一块表,然后对方铭道:“我的时间很宝贵,方铭先生,说说你的来意吧。” 方铭喝了一口茶水,掩饰住自己有些僵硬的动作。 他的视线忍不住往白泽那边飘,但又强忍着收回来,落回邵秋白的脸上。 怎么可能呢?秦泽宇明明已经死了。 更难以置信的是,邵秋白居然会和他搅在一起,这完全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点错了,那就提前发了吧orz 感谢在2019-12-06 00:43:54~2019-12-07 01: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倩倩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五天 方铭认识邵秋白, 邵秋白这个人上辈子就很出名,作为华国投资人的代表上过不少杂志封面, 又因为长相出众在国内论坛上拥有一众迷妹粉丝, 方铭上辈子的女朋友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这位邵总向来与恒星集团不对付, 说起来恒星集团一路没落直至退市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其中的原因网上众说纷纭,不过有一点倒是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邵秋白和秦泽宇有过节,他当年离开恒星集团时曾经从秦泽宇的办公室内带走了一份文件。 就是因为把那份有关恒星集团未来战略的文件卖了个好价钱, 邵秋白才有了之后的创业资本,一路飞黄腾达起来。 虽然没什么证据, 但方铭坚信这是真的, 于是这一世,他也哄着秦芊芊提前去了秦泽宇的办公室,想要提前找到这份成就了邵秋白的文件。 不过, 什么也没找到。 那份文件最后一定还是落到了邵秋白手中!不如他怎么会高高在上地坐在这里?而自己却要低声下气地求他和自己合作。 一想到这点, 虽然明知道按照上辈子的发展本就是如此, 但方铭看向邵秋白的目光中,还是隐隐多了一丝妒意。 ——明明自己才是重生者,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要和自己过不去,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机会? “方先生?”邵秋白皱了皱眉。 “……我来是想向邵总介绍一下名千科技正在打造的智能家居项目” 在内心不甘的刺激下,方铭接下来和邵秋白谈合作的口吻有些生硬。 他拿着准备好的资料, 激情洋溢地向邵秋白描述了项目的前景,并暗示他这个项目会为双方带来多么大的利润。 “我们也是考察了业内许多家投资公司,了解了白泽集团的过往业绩和邵总您的品行后, 才最终选择了白泽进行合作的。” 邵秋白笑了笑,端起茶杯:“很遗憾,我并不想与方先生合作。” 方铭在来之前就信心满满地认为白泽集团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连准备提出的条件都事先拟定了三个版本,因此,在接收到邵秋白明确拒绝的信号后,他一时愣在座位上,没有反应过来。 放下茶杯,邵秋白道:“方先生要是喜欢这里的茶,可以多喝一会儿。” 眼看他要走,方铭顾不得别的,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砸到了名千科技这个项目里,没有钱再重来一次了。 “邵总!”方铭激动道:“你不知道智能家居是一个多么有发展潜力的项目,拒绝了这个机会你一定会后悔的!” 见他这副反应,邵秋白露出微笑,他止住脚步,在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明媚的阳光中道:“我当然知道啊。” “??” “作为一个商人,我从来都不会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说着,邵秋白朝西蒙看了一眼,忠心耿耿的秘书立刻捧过来一份文件。 “这是名千科技其他所有股东愿意出售手中股份的承诺书,他们持有的股份……嗯,我算算,一共76.5%。” 方铭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份意向书,手抖得几乎捧不住文件夹。 “徐总、老陈、老刘……” 前几天还一起吃饭喝酒吹牛皮,畅想公司上市后美好前景的人,一个个都在不知什么时候背叛了公司,背叛了他。 他们在自己忙着拉投资、找盟友,焦头烂额几天都睡不着的时候,偷偷开了董事会,把公司给卖掉了。 而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方铭脸色通红,鼻翼剧烈翕动着,怒不可遏,差点把股权转让协议给撕掉。 “没事,您撕吧。”西蒙从旁道:“反正这些是复印件,想印几份印几份。” “……” 怒气达到顶点,方铭反而冷静下来。 他赖以和邵秋白谈判的也不过是名千科技事先注册的数十个技术专利,现在邵秋白绕过他直接取得了公司的控股权,只要稍微过几道手续,这些专利就成了他的。 等于方铭持有的剩余股份也全成了废纸。 他的确没有和邵秋白谈判的资本。 他已经完了,彻彻底底地输在了资本市场上。 方铭低下头,狠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 “啧,惨,真惨。”西蒙将失魂落魄的方铭送下了楼,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 他把白泽叫到一边,对他道:“秦先森,我和你说厚,我还是第一次见BOSS这么欺负一个人,简直杀鸡焉用牛刀,那个姓方的是不是我们BOSS的情敌?” 白泽:“……别胡说。” “方铭下楼的时候有没有问什么?” 西蒙点头,“问了,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BOSS身边。”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就照你之前说的那样回答他……”西蒙道。 方铭神魂不定地上了车,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西蒙那口看台湾言情偶像剧学的,纯正无比的港台腔—— “森么?你说我们BOSS旁边那个人厚?他叫白泽,我们都称呼他白先森,我们BOSS的公司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白先森是华裔米国人,好几年前就和我们BOSS认识了,” “你说他和我们BOSS是森么关系?” 西蒙示意方铭附耳过来,然后用在整个电梯内不断回荡的嗓门道:“当然是同居人了!他们每天一起回家的!” “很好。”白泽听到西蒙告诉方铭的话,伸手揉了揉他的一头金发。 ……没揉到。 邵秋白赶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自己满脸哀怨的秘书拖到了一边。 他不解地问:“为什么在方铭面前掩盖你的身份?” 白泽摸摸下巴,微笑道:“我要给他一个大惊喜。” 在线诈尸,够不够惊喜? · 方铭开着车在三环上兜了一圈,非但没调节好心情,反而被京城的交通堵得更加郁闷。 “该死!”他愤怒地拍了几下方向盘。 刺耳的喇叭声在车道上响起。 一辆警用摩托碰巧呼啸而过,坐在车上的交警听到鸣笛声,顺手在车窗上贴了张罚单。 方铭:“……” 他觉得今天从一大早起来就没什么好事! 兜风也兜得不顺,方铭干脆开车回了家。 他赚的不多,不过为了在秦芊芊面前保持体面,在三环内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高档公寓。 “创业的一开始都要艰苦点。”方铭是这么说服有生之年没住过100平以下房子的秦芊芊的。 “铭哥。”防盗门一打开,门内传来秦芊芊的声音。 她已经读到大三,课业变少,秦江涛忙着在公司里争权夺势没工夫关心这个独生女,因此秦芊芊除了上课以外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方铭待在一起。 她也知道方铭今天去白泽集团寻找投资的事情,关切地问:“谈得怎么样?白泽集团答应给我们3000万了吗?” “说好的,拿到钱以后你要给我买一个新包,我现在背的这个都过时了。” 方铭的脸色又青又白,没法在秦芊芊这个大小姐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一分钱没有,以后还要靠哄着秦芊芊才能得来下一笔创业资金,于是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道:“好,之后再说,投资也不是这么快拿到手的。” “才3000万算什么?”秦芊芊坐在他身边,道:“你说的,3000万只是第一笔投资,到后面还有第二笔、第三笔……等彻底占领市场,白泽集团没什么用了,就想个办法稀释他们手里的股权,把他从公司赶出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些之前方铭和秦芊芊说过的话,现在就像是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他自以为聪明,结果被踢出局的……却是自己。 秦芊芊还在变着法夸赞方铭,这些往日里让他觉得得意的话现在听着全都不是滋味,只有秦芊芊眼底的崇拜还能让他找回一点自信。方铭忍住掀桌的冲动,露出一个强撑着的笑脸。 他转移话题,看向秦芊芊:“对了,芊芊,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堂哥……” 话音未落,秦芊芊脸色一变。 她紧张地抓住了沙发扶手,抿了抿嘴唇,问:“你提他干什么?” 想了想,方铭没告诉她今天见到了一个很像秦泽宇的人,而是道:“突然想起来,这几年都没再听过他的消息。” “他都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消息?” 几年前秦泽宇出车祸后,秦老爷子把他陷入昏迷的消息瞒得很严,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外谁都不知道,尤其是瞒着秦江涛一方,再配合老爷子这几年反常的举动,大部分人都认为秦泽宇已经死在了车祸的并发症里,只是秦老爷子不肯接受,一直没办葬礼而已。 “真的吗?”方铭像是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当然了,当年还是你让我……”秦芊芊说到一半,懊恼地捂上嘴,她负气瞪了一眼方铭,“反正我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你爱信不信。” “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公主?”方铭笑呵呵地给秦芊芊剥了个橘子,还替她揉肩膀,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样子。 秦芊芊狐疑地吃了瓣橘子,也不明白方铭的心情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好。 方铭心不在焉地捏着秦芊芊的肩,心里念头飞转。 ——这么说来,邵秋白身边那个男人当真不是秦泽宇,只是和他长得非常相像而已。 联想到前世的某些传言,方铭的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某个邵秋白的大把柄。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 第43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六天 给秦芊芊捏完肩膀后, 方铭借口自己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把自己关到了书房里。 他打开电脑,先是查看了某个二线明星的主页, 随后在微博上搜索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粉丝团几个月前的超话里找到了他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先登录邮件, 随后是微信、短信,方铭想方设法地向经纪人发送了相同的内容。 那是前世几年后才爆出来的, 娱乐圈大规模偷税漏税伪造合同的证据, 当时在整个华国引起了极大动静,就连方铭这种不关心娱乐圈的人都有所了解。 而在他有限的记忆中,这位男明星拍的一部电视剧就曾经被广电总局点名批评过。 经纪人的消息回得很快,因为自己手下好几名艺人都有过偷税漏税的行为, 一旦被曝光出去谁也落不得好。 他问方铭:“你是谁,想要什么?” 方铭手握键盘和鼠标,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上钩了。 他对经纪人道:“我是谁不重要,想让自己的艺人红吗?只要按我说的做……” · 白泽和邵秋白回国后的这些天一直住在白泽集团旗下的酒店里。 虽然秦老爷子表示秦泽宇原本住的公寓一直有人打扫,他们随时可以搬进去, 但白泽想要给方铭一个毕生难忘的诈尸惊喜, 于是拒绝了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唉,男生外向, 孙大不由爷啊,随你去吧。” 白泽:“???” 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疑惑地看着邵秋白, 用眼神问他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邵秋白正在落地窗前打领带,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衬得他五官英俊、身材挺拔。 感受到白泽的目光,邵秋白走过来,他笑着问:“怎么了, 爷爷说什么了吗?” “没有。”直觉这个问题再探讨下去有点危险,白泽道:“快走吧,你今天不是还有一个会议、两场谈判?” “好吧。”邵秋白见他转移话题也不失望,低头审视了一下白泽的着装,他道:“领带有点不合适。” 说着,不等白泽反应,手指灵活地解开他的领带,邵秋白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和他对换了一下。 “现在好了。” 白泽木手木脚地站在原地,在邵秋白略带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的喉咙时,他感觉自己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有种被猎食动物盯上的错觉。 “去照照镜子。”邵秋白微微一笑,手放在肩膀上,将白泽往穿衣镜的方向微微推了一下。 “……好。”随着他的动作向镜子里看去,白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秒后,他恍然大悟—— “我们今天系的不是同一条领带吗?” 品牌相同、花纹相同、宽度也相同,根本就是邵秋白上次购物的时候一口气拿了两条。 “但是我觉得哥哥身上这条更好。”邵秋白道,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领带结,仿佛在抚摸白泽的喉咙。 白泽:“……” 身上又是一凉,有种被拔光了尾巴毛的错觉。 法则在耳边幸灾乐祸地放了朵烟花:“恭喜你,在强迫你和他穿同一套衣服之后,反派的变.态程度再上一个台阶!” 白泽:“闭嘴!” 哪里都不对,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和邵秋白一同下了电梯,走到楼下大堂。 他们所住的酒店因为定位高端,平时酒店大堂内都十分安静,然而今天却多了不少人。 白泽抬起头,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他身旁似乎带了十几个同行的工作人员,看上去像是主管的女人正在前台为所有人办理入住手续。 这些人周围的行李很多,仪器、背包、拉杆箱、占据了不少空间,导致从酒店的旋转大门走出不得不经过他们身边。 “借过。”邵秋白走在前面。 白泽察觉到当他出现在大堂里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了一下头。 他看了眼邵秋白,又看了一眼白泽,眉毛惊讶地向上扬起,随后突然摘掉墨镜,站起身。 “咦?” 匆匆一瞥,白泽吃了一惊,男人的长相竟和自己,或者说秦泽宇有七分相似。 他还没反应过来,前面一个助理拖着拉杆箱走过来,不小心撞上了白泽,不断和他道歉。 “没关系。” 视线被挡住,包括大半个身子都被这个突然插过来的助理挡得严严实实。 不好和小姑娘计较,白泽皱起眉,叫了一声:“秋白。” “我在这里。” 邵秋白绕过来,帮女助理拎开翻倒的拉杆箱,对白泽道:“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酒店。 走出去的时候,白泽听见极其细微的一声“咔嚓”,似乎是有人从远处拍了张照。 邵秋白显然也注意到了藏在暗处的镜头,他神色一冷,向四周看了看。 “别。”白泽拽了一下邵秋白的袖口。 他若有所思道:“我还挺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的。” “……好吧,随你。” · 白泽集团的业务照常在华国进行,邵秋白成功将大部分公司事务都转移到了位于华国的总部,一副以后要常驻华国的样子。 得到他回国的消息,许多华国知名的商业杂志和报刊财经版都找上了邵秋白,就他早年在米国的投资经历和之后白泽集团的动向进行一系列专访,不少八卦媒体也盯上了这位年轻富豪,热衷于从他身上挖掘新闻。 在这样的背景下,微博上某个八卦大V发布的消息很快引爆了吃瓜群众的热情。 “惊!富豪邵秋白多年未婚,竟是为了他!” 微博下面配了九宫格图片,正是邵秋白和那天遇见的墨镜男人在酒店里碰面的画面。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对视,在拍照者刻意的找角度下,竟像是两人距离极近、贴面站立、目光缠绵。 “邵秋白与苏云朗在米国拍戏时结缘,回国第一时间便相约私会、难舍难分、同居一座酒店内。” “至今,这位年轻富豪不愿结婚,甚至洁身自好身边无一绯闻的原因已经水落石出,祝福这对真爱情侣。” 八卦号不光给出照片,还写了一封有理有据的小论文,可以说是非常敬业。 “岂有此理!”邵秋白眉头紧皱,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拿起手机。 眼看他要打电话给微博的高层让他们把乱传消息的账号全部封了,白泽眨眨眼,按住邵秋白的手。 “别,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将手附在邵秋白握着鼠标的右手上,白泽点开图片,一张张细看,除了第一张是邵秋白和名叫苏明朗的男明星的近距离合照之外,其余“傍晚共同进入酒店”、“清晨一同走出酒店”、“有说有笑感情极好”的照片里全都是邵秋白和自己。 这些照片是从远处抓拍的,像素比较模糊,但秦泽宇的身材、长相都与苏明朗相似,有前一张照片作底,在相似的轮廓下,大部分人都相信了八卦号的鬼话。 白泽在网上搜到了苏明朗之前拍的电视剧,他摸摸下巴,客观评价:“这么看,他还真和我长得挺像的。” 邵秋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也配?!” 目光不善地点开八卦号下方的评论看—— “什么?我的男神居然和我的男神在一起了?!” “原来苏明朗在采访里说‘感谢我爱的人’是指邵总?” “好像很突然,不过也不是没有预兆。” “这什么神仙爱情?哭了,祝他们幸福。” “……” 邵秋白越看越气,握着鼠标的手不由抓紧了一点,能听见鼠标“咯吱咯吱”的响声。 白泽扭头一看,见自家反派耳朵都被气得发红,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 邵秋白……更郁闷了。 眼看他又忍不住要拿手机轰炸微博高层,白泽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恶作剧的灵感,他一推邵秋白道:“你让开,让我来。” “什么?”邵秋白乖乖地起身,站到椅子旁边。 白泽坐在电脑前,拿起键盘,运指如飞—— “抱走邵总,邵总不约。” “苏明朗家的粉心里有点数好么?也不看看自家哥哥是什么18线糊咖,也敢来碰瓷我们邵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18线糊咖不配倒贴,想蹭邵总热度?丑拒。” 在这个小世界,互联网的发展比较落后,因此大世界里娱乐圈的控评、碰瓷、粉装黑黑装粉、自黑蹭热度博同情之类的手段还没有普及,这也是方铭信心十足来找人来招惹邵秋白的原因。 目前的粉丝和网民都是比较好欺骗的。 可惜他没有料到,白泽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揭了苏明朗的皮。 易华娱乐内,苏明朗和经纪人、公司高层一起坐在办公室内关注这次炒作的进展,一开始他们还面带笑容,不久后,在名为“我有一只大白喵我从来也不提”这个账号开始发言后,互联网上的形式开始逐渐逆转。 一旦脱离了营销号的故意煽动,微博用户们就恢复理智,开始自己寻找证据。 “苏明朗前年在加州拍的戏,邵总的公司一直在纽约,一东一西,差得太远了吧?” “中间隔了两年没有见面,一回国就共赴酒店,感情进展得这么迅速你当是牛郎织女?” “理由牵强、漏洞百出,果然像大白说的那样是18线糊咖碰瓷,都散了吧散了吧。” “……” “怎么办?”易华娱乐的高层气得摔了杯子,问苏明朗的经纪人。 “那个人……他没说过这种情况的……”经纪人着急。 她想了想,道:“算了,再这么下去明朗的热度还没升上去,名声就毁了,把我们的杀手锏放出来吧。” 所谓的“杀手锏”,是方铭匿名交给易华娱乐的一份资料。 邵秋白和苏明朗的确没见几面,但他曾经在恒星集团的资助下读完了高中与大学,又和恒星集团的总裁秦泽宇共事了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 感谢在2019-12-08 01:28:19~2019-12-09 02:3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七天 “而秦泽宇, 与苏明朗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淡定地在微信里将这个消息告诉苏明朗的经纪人,方铭得意一笑。 涉及豪门、替身、娱乐圈、三角恋,他就不相信自己策划的这出剧本红不起来! 到时候…… 方铭在手机里找出西蒙的微信, 问他:“能把邵总身边那位白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他觉得,此时此刻, 自己应该和白先生有一些共同语言。 另一边。 白泽怒锤苏明朗,帮邵秋白发泄了心头一口怒气后, 便坐在电脑前认认真真地写起了小论文。 他从视频的拍摄角度谈到了苏明朗的险恶目的, 又从苏明朗的碰瓷行为开始怒批娱乐圈这股不良之风,条理清晰、论点分明、证据充分,还附上了相同角度拍摄的视频作为对比实验。 视频里,西蒙和酒店大堂里的一只花瓶相依相偎、缠绵悱恻、亲密不已, 仿佛下一秒就要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下一秒,拍摄角度一转,可以看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实际上隔了一个银河系。 西蒙手里拿着营销号放出来的照片, 模仿照片上邵秋白站位、动作, 正直地问:“替BOSS洗白算加班么?有加班费没有?没有加班费的话我晚上可以多吃一个鸡腿么?” “……” 在这铁一般的证据下,营销号下面的吃瓜群众全被惊呆了。 他们看着用户“我有一只大白喵我从来也不提”那标准的论文格式, 不由自主地,被他缜密的逻辑说服了。 “围观学术大佬。” “献上膝盖。” “谁说邵总没有粉的?我们邵总这是事业粉啊。” 白泽打下最后一行字“人丑就该多读书”, 放下键盘, 挑眉问邵秋白,“怎么样?” “接下来就可以看看藏在背后的人是谁,以及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邵秋白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他伸手, 从后方将白泽半拥在电脑椅上,指着他刚才“抱走邵总,邵总不约”的发言道:“不是说要抱走我吗?” 白泽:“你也太认真了吧,我就是说说。” 邵秋白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 白泽妥协:“好吧好吧,不过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抱?” 邵秋白道:“我抱着你好了。” 说着,他轻松地一伸手,将白泽从电脑椅上抱起来,向卧室中央的大床走去。 白泽背后一凉:“你要干什么?!” 邵秋白低下头,用一种让人心头发酥的语气道:“你说呢?” “……” “我觉得他想对我图谋不轨!”白泽在心里紧急敲打法则。 法则:“呵呵。”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白泽终于发挥了猫科动物的灵敏,腰肢一摆,从邵秋白怀里跳下来,稳稳落地。 他轻咳一声,假装无视反派失落的目光,指着电脑屏幕道:“别闹,我好像看到了重要的东西。” 正说着,微博界面自动刷新了一下,最新几条评论展现在两人面前。 邵秋白不悦地低下头,看到了秦泽宇的照片,那还是十年前他在恒星集团工作的时候拍摄的。由于白泽性格低调,流露在外的照片不多,这张是从恒星集团几年前的官网上截下来的。 “你们不觉得……”照片后的评论道:“苏明朗其实和恒星的秦总长得很像?” “说起来,邵总当年刚毕业的时候就是在恒星实习的,我那时候在恒星工作,还撞见过他几回。” 有了这个引子,很快,关于邵秋白和秦泽宇过去的经历被一件件挖掘出来,摆在所有人面前。 “难道说……”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邵总暗恋的一直是秦总,不过因为身份问题求而不得,于是把苏明朗当做了替身?” 这个猜测未免太酸爽,不过越是狗血的剧情,往往越有人愿意相信,吃瓜群众们沉浸在得知了豪门密辛的惊天巨瓜中,不亦乐乎,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苏明朗邵秋白”这个热搜居然和“秦泽宇”一起,坚强地攀了上去,一秒上升十几位。 邵秋白深呼吸,第三次准备给微博的高层打电话,让他们把热搜删掉。 没有人知道,微博和微信一样,在刚刚诞生没多久就接受了白泽集团的注资,准确地说,它也是白泽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把自家老板送上热搜这点,称得上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回白泽没阻止邵秋白,他在心底为苏明朗点了根蜡。 至于这出闹剧到底是谁安排的……白泽心中大概有了想法。 ——邵秋白才刚回国没多久,和各方都没什么利益冲突,在这个时间里,对自己和邵秋白的过往一清二楚,又对邵秋白抱有如此大恶意的,除了方铭以外,就只有因为几年前的事情心虚的秦江涛了。 习惯性摸了摸下巴,白泽正准备二选一,突然,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在刚才的打闹中不慎掉到了地毯上,白泽弯腰,将它捡起来。 屏幕上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解锁后,短信上写着—— “邵秋白的真爱是恒星集团的总裁秦泽宇,你不过是他的替身而已。” “现在他又找到了新的替身,很快就会抛弃你。” “想知道更多的话,就用这个号码联系我。” “……” 点开短信里附带的web链接,进入微博热搜,看到熟悉的照片…… 白泽挑了挑眉:“我绿我自己???” 他将手机在掌心敲打了两下,对于到底是谁在联系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底。 毕竟…… “白泽这个名字除了西蒙之外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知道啊。” So easy. 手机一震,对面的神秘人发来最后一条短信—— “不要试图猜测我是谁,否则你会后悔的。” 紧接着他就没有了动静。 白泽:“……” 对不起,已经猜到了。 这个答案简单得实在没法让人装作不知道。 他有点内疚地把手机里的短信拿到邵秋白面前给他看,“要不然你试着猜一下?” 邵秋白:“……” 他琢磨了一下这股自大、狂妄、又带着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的语气,笃定道:“方铭。” “咦,怎么猜到的?” “我最近认识的人里,把大脑里的水分沥干后只剩空气的也就只有他了。” “……好吧。” 白泽察觉到邵秋白的心情有些不悦,心思一转,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他一边给方铭回复“你想要做什么?”一边小声嘟囔:“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什么?” “相隔四年,方铭处理问题的手段居然和我二叔一模一样。我觉得他不应该去追求秦芊芊,说不定二叔和他更有共同语言。” 秦江涛很早就和妻子离了婚,现在是单身。邵秋白顺着白泽的话想象了一下他和方铭站在一起的画面。 “……” 他心累地托起白泽的下巴,用他的脸洗眼睛。 降智攻击,一个就够可怕了,更别提还是女婿+岳父,降智×2。 · 也许是为了塑造神秘感,方铭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白泽发过去的短信。 他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复道:“想清楚了吗?” “邵秋白这么对你,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吗?” 白泽一边刷牙,一边用一只手回复:“不想。” 方铭:“……” 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自尊心的替身! “为什么?” 白泽刷着牙想了想,回复道:“他有钱,长得帅,还肯赚钱给我花。” “可是他把你当秦泽宇的替身!” “替身怎么了?替身也是有职业道德的,说不定我当着当着就转正了呢?” “到那时候,邵秋白的所有钱就都是我的了。” 方铭:“……” 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方铭才又道:“可是秦泽宇已经死了,你永远竞争不过一个死人,你甘心一辈子做他的替代品吗?” “甘心啊。”白泽笑眯眯地回答:“死了正好,不就没人来和我抢邵秋白的财产了?” “邵秋白正在和苏明朗接触,他找到的替身不止你一个。” “啧。”白泽拿着手机,飞快地对着镜子自拍了一张,发给方铭:“他能比我更像秦泽宇?” “……不能。” “能比我更有替身的职业道德?” “……也不能。” “那不就完了?” 方铭:“……” 电话对面,方铭差点摔了手机。 他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白泽这么贪财、肤浅、爱慕虚荣的人,邵秋白到底看上了他哪点??? 哦对了,是脸。 看到手机屏幕上抬起下巴,笑得十分像狐狸精的男人,方铭面无表情。 蹲在盥洗室里,用力揪着头发,差点把头发揪秃,方铭终于想出了一个有可能说服白泽为自己做事的条件。 “你想扮演秦泽宇扮演得更像,做一个以假乱真的替身么?” “???” “我可以给你秦泽宇几年前的工作照、工作视频还有从小到大的家庭照片、录像,附送他的个人简介一份,由秦泽宇的亲属口述,怎么样?” 白泽眨眨眼,觉得差不多玩够了,于是道:“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你不是要做一个优秀的替身吗?你的职业道德呢?” “……好吧,你想要拿什么交换?” 兜了一大圈终于谈到正题,方铭精疲力尽地吁了口气,他靠着冰凉的墙壁,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道—— “白泽集团的公司机密。” “这对你来说不是很难拿到吧,毕竟你是邵秋白最喜欢的情人。” 白泽:“对啊,我也这么觉得,你真有眼光。” 不理会方铭看到这句话后的无语,白泽让他把想要的公司文件列一份清单发给自己,然后推开门走出去。 他走到正在打领带的邵秋白面前,拿手机在他面前晃晃:“看,我套出了什么?” 机智大猫,在线钓鱼。 “……” 邵秋白替他整理了一下睡衣的领口。 就在这时,套间的门被敲了几下。 邵秋白走过去打开门,西蒙正站在门口。 这个金发大个子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确认没有什么不该看的。 然后他才大跨步走进来,举高了手里的电脑,兴奋道:“秦先森,我刚刚按照你的吩咐,用你昨天做的那个病毒追查到了这个号码的IP地址,还在他的手机里留下了你做的小程序。” “做得好。”白泽表扬了一下西蒙。 “嘿嘿嘿。” 看着笑出一朵花的秘书,邵秋白挑了挑眉,他迈步,挡在白泽与西蒙之间,问:“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个程序?” “就昨天晚上睡觉前。”白泽和邵秋白对视。 “不光如此,”他接过西蒙手中的电脑,在键盘上操作了一会儿,然后把屏幕转向邵秋白。 “我留下的小程序可以窃取他手机中的所有信息,通过移动网络发送到咱们这边,速度丝滑流畅,绝不卡顿。” “感谢4G!”敲下最后一个键,屏幕刷新,可以看到方铭手机中的照片、录音、视频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通过4G网络自动传送到了这台电脑内。 白泽滑动鼠标,迅速浏览了一下,正准备保存。 突然—— “咦?” 鼠标停留在一个日期标记为2012年8月27日,20点12分的音频文件上。 邵秋白注视着文件上的日期,目光同样沉了下来。 2012年8月27日的晚上,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也是他们尽量闭口不谈的日期。 ——四年前的那一天,秦泽宇驾车回家,在通过一条山道时不幸出了车祸。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微博去微博上转了一下,结果吃瓜吃得不想码字,嗝儿~ 第45章 成为霸总白月光的第八天 秦家老宅。 自从秦泽宇出事后, 这座位于半山腰、被葱郁林木掩映的豪宅就像是失去了生机。 秦老爷子不让秦江涛来这里,他自己脸上也少了笑容,老宅里的佣人也不敢大声说话, 就连走路都轻轻的。 直到最近几个月这种情况才有了改善。 张妈是秦老爷子用惯了的女管家,从二十多年前就在秦家老宅服务, 可以说,在当年的大少爷秦江河去世后, 秦泽宇是她一手带大的。 “把这道点心蒸好, 再过半个小时给老爷子送到房间里去,我看他晚上都没有吃什么,要是半夜醒来又得胃疼。”张妈在厨房里忙碌着。 “张姨,”就在这时, 从外面走过来一个20多岁的女佣,对张妈招手道:“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在围裙上擦擦手,张妈看到年轻女孩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夹杂着惊惧、迷惑、赞叹。 等她走到别墅外的花园,看到夜色下一对并肩站立的年轻人后, 一下子明白了刚才那名女佣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张妈。” 一对年轻人的长相都极为出色, 其中站在右边的男人朝她微微一笑,眉眼熟悉而温润。 他问:“爷爷睡了么?” “大少爷!”张妈愣了三秒, 抬起手抹了下眼睛,“我没有做梦吧?” “当然没有, 您脑子清醒着呢。”白泽上前扶住这位从来到这个小世界起就对他很好的妇人的手, 微微晃了晃,低声道:“我回来了。” “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妈擦擦泪, 也不问白泽这几年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一叠声道:“我带你去见老爷子,他一定高兴坏了!” “好。” “对了,这位是……” 顺着张妈的目光,看到月色下身长玉立、俊美优雅的邵秋白,白泽错开目光,道:“拖油瓶。” “什么?” 余光一扫,看到别墅外负责打扫的女佣有好几个都在偷看邵秋白,白泽又后悔了,他改口道:“家属!” “……”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类似于宣誓主权的话,女佣们全都红着脸低下了头,犹如一片被齐刷刷收割的小麦苗。 白泽满意了。 · 张妈引着两个人走进别墅。 她注意到,自家大少爷和名叫邵秋白的客人都穿着一身正装,像是有什么正经事要做。 “对了,”仿佛闲聊一般,白泽问:“张妈,我几年前出车祸那件事没吓坏芊芊吧?” “芊芊小姐?”张妈记忆力很好,她回忆了一下:“哪能呢?芊芊小姐听到这个消息都吓得说不出话了。她当天不是住在老宅里吗?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 “哦对了,第二天早晨我还看到芊芊小姐一个人在洗衣房里洗裙子,又不会用洗衣机,最后还是我帮她洗的。估计裙子前一晚被哭脏了,可怜见的。” “也亏了芊芊对我这个堂哥有这份心。”白泽笑了一下。 “不过裙子上应该不是泪痕,我记得那天晚上看到芊芊肩膀上有块黑色油污,让她去找家政阿姨洗一下,家里出了这么大乱子,应该没洗成。” “油?”张妈的思维不出意料跑偏了,“什么油?怎么会蹭到肩膀上?” “小姐也是,不说清楚,”张妈皱起眉:“要是有油的话光用洗衣机可洗不干净,应该拿肥皂揉一揉的……不过我好像没看到什么油渍。” “可能是汽油,蒸发掉了。”白泽提醒她。 “……”张妈抿起嘴唇,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直到走到秦老爷子的书房外,要敲门的时候,她突然道:“大少爷,你说的没错,我那天给小姐洗衣服的时候好像是闻到了一股汽油味。” 白泽又露出了温和的笑,他抬手,敲了敲秦老爷子书房的门,对张妈道:“一会儿您把这件事和爷爷复述一遍就好。” …… 书房内。 隔着一张茶桌,坐着三个人——秦老爷子、白泽、邵秋白。 白泽又让张妈留下来。 秦老爷子看了邵秋白一眼,虽然对多了一个孙婿这件事直到现在都接受不了,不过看在邵秋白在孙子患病这几年对他真心实意的份上,还是默许了。 秦泽宇得了红斑狼疮这种病,遗传给后代的几率很大,秦老爷子早知道这点,也不奢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既然泽宇愿意对邵秋白好,两个人之间又相互有感情,秦老爷子叹口气,心想自己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就不去做拆散两个年轻人的恶人了。 再退一万步说,邵秋白和泽宇的配型相符,万一什么时候泽宇的红斑狼疮再复发,他不是还能…… 秦老爷子内心的想法太强烈,白泽一不小心听到了。 他抹了把汗,心想这个小世界的爷爷也是够执着的,还没有放弃让邵秋白当备用器官库的想法呢。该说什么?剧情的惯性吗? 可惜他这次回来算是彻底脱离了剧情,秦泽宇身上的系统性红斑狼疮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是不会再发作了。 但这点当然不能告诉秦老爷子。 白泽亲手给秦老爷子煮了一壶普洱,分好茶,斟给秦老爷子:“普洱,降血压降血脂。” “说吧,”秦老爷子连喝了三杯保护心脑血管的茶,被孙子这一通操作搞得有些迷惑,佯装不悦道:“回国这么久了都不愿意多陪陪我这老头子,这次回来有什么事?” 白泽用余光看了一眼邵秋白,邵秋白点头,示意速效救心丸之类的急救药品他已经买了装在兜里,请来的医生也在别墅外面等着,随时能冲进来。 白泽这才道:“爷爷,我之后说的东西你别太生气,不值得。” “……” 神情渐渐严肃起来,秦老爷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到白泽从兜里取出一支手机,对自己道:“您先听一段录音……” …… 来往于别墅内的佣人在大少爷进屋不久后,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他们怔了片刻,随后极有职业道德地装作无事发生,该什么做什么。 不一会儿,张妈从书房内走出来,她脸色微白,残留着还未褪去的震惊之色。 走下楼梯,张妈亲自到厨房,把老宅的主厨叫到一旁。 “老爷子想知道件事……” 厨师同样在秦家服务多年,听到秦老爷子的要求,虽然不解,但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床底下找到了几年前的笔记本。 他习惯按时令和库存调整菜谱,每天做的菜、用的材料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上面。 将本子翻到四年前的8月27日,老厨师托了托老花镜,点头确认道:“是的,那天是消耗了一块黄油,但是我当天并没有做需要黄油的菜。” “……” 张妈将这个结果一五一十地报告给秦老爷子。 书房内,白泽给秦老爷子拍着背。 秦老爷子好不容易止住胸口的剧烈起伏,他闭了闭眼,问白泽:“你想怎么办?” “芊芊毕竟是我的堂妹,看您的意思。” 秦老爷子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嘴唇抿成一条线,显得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 良久之后,就在白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秦老爷子突然开口,他淡淡道:“家丑不可外扬……但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 “把警察叫到家里来吧。” · 另一边,方铭在发消息给白泽之后,就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等待着对面传来好消息。 他这么来来回回了一天,看得秦芊芊都不耐烦了。 “说好了今天陪我去看电影,结果你说自己有事情。这都整整一天过去了,我看你连公司都没去,能有什么正事?” “……” 方铭其实已经被名千科技开除职务,就算去了公司也没什么事做,秦芊芊这句话正戳到他的痛处。 他深呼吸了一下,安慰自己等今天得到白泽集团的机密后就能拿来威胁邵秋白,到时候恢复董事长的职位、获得大笔投资都只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对秦芊芊道:“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 秦芊芊不满了:“我有什么不懂的?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去看刚上映的那部爱情片,除非你的正事现在就找上门。” 正说着,方铭住处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秦芊芊走到门口,一开门。 “……”她惊呆了。 门外,两个穿着公服的警察问:“是方铭先生吗?有些事情需要你到公安局配合调查,请和我们走一趟。” 停顿了半秒,秦芊芊难以置信道:“什么?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 站在右手边的警察因为她的说话声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略有些惊讶:“秦芊芊?” “……是我。” “刚好,我们的同事正准备去学校找你,既然你也在这里,就和我们一起回警察局配合调查吧。” “……” 一语成谶,秦芊芊略有些慌乱地看了眼方铭。 方铭倒是镇定地安抚她:“没关系,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就跟两位警察同志头走一趟吧,把事情说清楚,很快就能回家的。” 他胸有成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做的,能被要求“配合调查”的最坏也不过是唆使邵秋白的小情人偷文件这件事。 就算被邵秋白发现了,也完全可以把小情人推出去背锅,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邵秋白身边有一个和秦泽宇长相相似的替身,还为了苏明朗这个新欢把旧爱送进了警察局,邵秋白的名声只会更差。 心思稍微一转,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趁警察不注意,把手机里一条早已编辑好的微博消息设置了定时发送后,方铭坦然地和秦芊芊一起被带上警车,开去距离秦家老宅最近的一处警察局。 作者有话要说:秦芊芊:我的乌鸦嘴是开过光的! 第46章 成为霸道总裁的第九天 “请问, 是什么事情需要我和芊芊协助调查?” 警车里,方铭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表现的太坦然, 连深知前因后果的警察都不由多朝他看了一眼。 “无可奉告。” 方铭的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随着汽车渐渐驶向警局, 两边的街景变得越来越熟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下意识将手伸向衣兜, 想要握住手机,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方铭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刚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名警察拿手铐铐上了。 这名警察此时正坐在车子后方,警惕地盯着方铭,见他手上有动作, 眉头一皱,敲了敲栏杆:“老实点!” 方铭的心里更紧张——是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大阵仗? 难道……四年前那件事暴露了? 这样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两人被押进警察局,方铭与秦芊芊在半路上分开,被送进不同的审讯室接受审讯。 “有人向警察局报案,说你涉嫌以胁迫手段唆使他人盗窃公司机密。”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警察道。 原来只是白泽科技这件事。 方铭在听到警察严厉诘问的时候, 眼睛里闪过一丝庆幸, 身体放松了一些,甚至隐蔽地舒了口气。 他的这些微表情没有逃过对面警察的凝视, 一五一十地全部落入他眼中。警察抬起头,和单面玻璃外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方铭, 果然有问题。 …… 太阳落下, 然后又再次升起。 审讯室内没有日夜之分,头顶被一盏明亮的白炽灯照射着,一晚上没睡觉,方铭又困又饿。 他的手机被拿走, 无法知道确切的时间,感觉自己已经在警察局内待了一个世纪。 靠门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警察,坐姿端正,目光始终紧盯着方铭。 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方铭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他问警察:“能给我点吃的吗?” “不行。”年轻警察摇头,并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我已经喝了四杯水了。”皱起眉头,感受到膀胱的鼓涨,方铭退而求其次:“那能放我去去厕所吗?” “也不行。”警察再次摇头。 “我尿急怎么办?” “……”警察沉默片刻,拿起方铭喝水的纸杯,把里面的水倒掉,空杯子递给他。 方铭:“……” 他再不要脸当着人也做不出这种事,烦躁地抓了抓椅子扶手,问警察:“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这个……要请示领导。” “什么时候去请示?” “我们队长已经去了,很快。” 一夜没睡的困倦让方铭绷不住自己的伪装,他一敲桌子,骂了一声:“艹!” …… 与此同时,楚华市刑警支队,带走方铭的那名警察拿着一纸搜查令从局长的办公室走出来。 “搜查令已经下来了,让技术部门的人破解方铭的手机!” “队长。”他刚走到关押方铭的审讯室附近,只见昨天派去看守方铭的警察从房间里走出来,神色有点奇怪。 “怎么了?”队长问。 “犯罪嫌疑人……他要求请律师。” “那就让他请呗?” “不是,”年轻警察扶了扶警帽,道:“他想让一个叫做白泽的人给自己请律师。” “这个白泽……我刚刚调查了一下,就是秦泽宇,我们这个案子的受害者。” “哈???” 办案警察们面面相觑,甚至怀疑里头的这个犯罪嫌疑人是不是有病。 · 方铭其实也是出于无奈。 他一时气愤,嚷出要请律师之后,看守他的年轻警察倒是很好说话。 “行吧,不过你现在还在拘留期间,没办法自己找律师,你给我个电话,委托他人帮忙好了。” 警察这么一说,方铭却陷入为难。 要是以往,他自然会找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帮忙,可是在名千科技的其他股东全都不声不响地被邵秋白收买之后,方铭自己是再也不敢信任这些人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再卖自己一回? 方铭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小市民,一辈子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听到警察局三个字先腿软,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一个堂叔方奇早在自己被解雇,方铭却没通过秦芊芊替自己说两句好话时就和他断绝了来往,剩下的同学、老师、朋友……方铭在心底扒拉了一圈,居然没有一个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他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帮助自己的只有和自己合谋盗窃公司机密的白泽。 他肯定也不想自己把两人之间的谈话透露给邵秋白,否则,就算邵秋白再大度,不追究他盗窃公司机密一事,在听到白泽完全不在乎做替身,只想尽快继承自己的财产后也必定会陷入勃然大怒。 毕竟,将心比心地带入一下,方铭觉得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男人能接受小情人爱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钱。没有! 在开口之前方铭还是有些忐忑的,他和办案警察确认:“他就叫白泽,是邵秋白的助理,长相……和秦泽宇很像,你知道恒星集团的总裁秦泽宇吗?” “……知道。” “对,这个白泽没有被你们抓进警察局吧?” “没有。” “艹!”方铭在心底骂了一句,他心想自己的隐藏措施做得那么好还能被发现,不是白泽出卖了自己,就是他在偷文件的时候不小心,被邵秋白察觉了端倪。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果然只是个替身,上不了台面! “就是他,你们给他打电话吧。”方铭道。 “……” 按照方铭提供的联系方式联系过“白泽”后,办案警察神色复杂,瞥了一眼方铭的脑壳。 “电话接通了,你要和他说什么?” 陷入惊喜的方铭注意不到这点小动静,他加重语气道:“你告诉他,这件事情和我们两个都有关系,帮我也是帮他自己,让他尽快给我找一个律师,要好一点的,国内金牌事务所。” “……这个恐怕不行。”警察尽职尽责地向方铭传达对面的话:“他说:‘不帮,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这位警察很有表演天赋,连白泽的语气都学得活灵活现。 看得……看得方铭心头火起。 这个白泽是傻的吗? 顾不得避嫌,手腕用力撑着桌子,方铭从审讯椅上站起来,他大声地对着电话道:“别忘了我们两个的通话记录!我这里都留有存档,拒绝了我你会后悔的!”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警察拿高了话筒,方铭可以清楚地听见对面传来白泽的回答:“我真是谢谢你保存的通话记录了。” “这个习惯很好,在监狱里继续保持。” “你……” 话音未落,对面已经“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像昨天一样,方铭的心中再次浮现起一种说不清楚的、非常不妙的感觉。 “镇定,别自己吓自己。”他刚坐回椅子上,就听见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刑警站在灯光对面,他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被点了一下,开始自动播放里面留着的通话记录,不过不是方铭和白泽的,也不是他和其他商业伙伴、竞争对手的,而是四年前一个晚上,方铭和秦芊芊的那段对话—— “不要怕……你钻到车下面,把这枚螺丝拧松。” “再去厨房拿一点黄油……不要那么多,只要一点点就好,摸到刹车盘的位置,隐蔽一点……” “秦泽宇出车祸的那件事当年闹得很大,”中年警察道:“这起事故是由交警队的同事处理的。之前由于驰野S系存在设计缺陷,我们一直以为发生交通事故的原因是齿轮松动、卡住了转向机导致车轴断裂,进而令车辆失速,并且以这个结论结案。但现在看来,设计原因是有的,但更大的原因却是有人作祟。”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虽然几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了法律制裁,但还好,终于是被我们抓到了。” “这或许就应了一句话。”警察步步走近,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步伐仿佛敲打在方铭心上。 他伸手一指审讯室墙上的宣传语,方铭抬起头,在白炽灯惨白的光晕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清了墙上的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换句话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铭浑浑噩噩地扭过头,看到警察的身后还站着另一道身影。 目光对上那张在夜里出现过好几次的脸,方铭被吓得一机灵,他拼命后退,神色惊慌,用看到了厉鬼的口吻道:“秦泽宇?” 白泽穿了身当年挂在恒星官网上的深色西装,神色冷淡,冲方铭微微一点头。 这一刻,谁也无法把他和前几天在邵秋白办公室那个穿着休闲衬衣、神态天真、笑容羞涩、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出头的替身联系到一起。 审讯室内安静了几秒钟,随即爆发出一声惊叫—— “鬼!有鬼!” “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你去找秦芊芊报仇!” “……” “喂,别抓我,别躲在我身后啊,警服都被你抓皱了。”和白泽一起进来的刑警队长赵岩无奈道,他看着缩在自己背后的方铭,迷惑地对白泽道:“看起来挺正常一个人,听说也没有精神病史,还读过大学,怎么会这么相信鬼呢?” 白泽但笑不语。 他心想,可能因为他本身是重生的吧。 他和赵岩道了谢,看了一眼悬挂在警察局上方闪闪发光的警徽,然后转过身,走入阳光里。 邵秋白在街道的另一面等他,看到白泽走向自己就笑了起来。 “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走上邵秋白的车,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有说些什么,忽然邵秋白的电话响起来。 对面传来西蒙的声音—— “BOSS,上微博。” 白泽的手机同时“叮咚”一声,西蒙给他发来一个链接。 打开链接,还是熟悉的营销号,以及熟悉的偷拍。 标题起得耸人听闻—— “不止苏明朗一人!白泽集团总裁左拥右抱,谈公事不忘带上情人。” “这个更像!实锤邵秋白暗恋秦泽宇,死后不忘找两替身!” “‘我有替身的职业道德’,邵秋白助理语出惊人,为爱还是为钱?” 微博热搜被邵秋白一口气占了三个,吃瓜群众沸腾了,全在谈论邵秋白找替身是真爱还是真渣,秦泽宇要是还活着会不会被气死,以及“替身的职业道德”是个什么东西。 “死后四年还这么惦记,邵秋白是真的爱过秦泽宇吧。” “屁的真爱,要是真爱就不会允许有人替代他,渣男!” “就事论事,找替身又不是什么错,寄托感情而已,人死了还不许人家开启一段新感情么?”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邵总的助理坦白得有点可爱?当替身就要遵守替身的职业道德,只要钱到位,人可以没有,争取有一天转正后支配他所有的钱,是真爱了。” “当替身都当得这么努力,还愁做其他事情不成功么?” “你们是不是想法有问题?这个助理一看就虚荣势力又心机,还想和秦总比,人家秦总可是主导了3G与4G研发的业界大牛,他配吗?” …… 互联网上吵成了一锅粥,总体上说,因为对秦泽宇推出的X系列智能机的喜爱,舆论在朝对小助理不利的一面发展。 毕竟,这里有许多人都是恒星的粉丝,虽然现在的恒星集团已经渐渐没落,但在七八年前,恒星手机开启了他们对于智能手机这个时代的记忆。 “这就是方铭的后手?”白泽饶有兴味地看着因为和方铭的聊天记录被爆出,在网上骂他的那些话。 非常难听,但,很稀奇。 “他们说我是男狐狸精,用尽心机勾引你,还凭借着这张脸想要替身上位,掏空你的身家。”白泽乐不可支。 他一抬头,看见邵秋白的脸色阴沉,眉心拧着,掏出手机拨电话。 “行了行了,”白泽按住他的手:“又要给微博高层打电话?两天打了三回电话让人家撤热搜,微博以后怎么运营?” “……” 邵秋白不发一言,坐在座位上,明明是一米八几的个头,硬生生让白泽从他身上看出点委屈来。 “行了行了,”白泽发现自己现在真是越来越应付不了邵秋白的撒娇了,他揉揉反派的头,小声道:“又不是没有办法,看我三分钟替你解决这件事。” 说着,他登陆“我有一只大白喵我从来也不提”这个吃瓜账号,将上面的简介改成“恒星集团前任总经理秦泽宇”,然后给秦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恒星集团的宣传部门办事效率飞快,不到一分钟就转发了“大白”这个账号上的最后一条微博,也就是白泽替邵秋白激情掐架戳破苏明朗碰瓷真面目的小论文,配文—— “欢迎归来,秦总【爱心】。” 没过多久,华科所、研究员们、康建华甚至钱老爷子全都不甘寂寞地转发了这条微博,因为写小论文才勉强有了些流量的账号一下子爆了。 “卧槽!” “我看到了什么?” “大……大白是秦总?” “恕我直言,结合前几天的新闻,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我也是。” “+1” “不会吧……” “来,”没等网友们猜测的太久,白泽让邵秋白转过身,扳着他的头,直接给两人拍了张合照。 他把合照放在了微博上,配字—— “替身是我,秦总也是我。” “好久不见,老朋友们。” …… 微博的服务器一天之内第三次遭遇了考验,直接宕机了! “……” 邵秋白还没看到照片下的评论,当场给微博CEO打电话。 这回白泽没阻止他,还道:“这么大一个网站,怎么说流量爆.炸就流量爆.炸,没点稳定性,这样是不行的。” CEO垂死病中惊坐起,接到老板和老板娘的旨意,疯狂鞭策程序员,终于在十分钟之后让自家老板看到了吃瓜群众们对他们的祝福。 “明明没P图,还是这么帅,慕了。” “邵总这个颜值,吊打流量小生,还有秦总,明明已经29岁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年轻?神仙是不会老的吗?” “妈妈我失恋了,两次!我的男神和我的男神在一起了!” “看两个人的眼神,虽然没说一句话,但就是能感觉到他们好默契啊,我又相信真爱了。” “峰回路转,替身竟是真爱,@营销号们,出来接受吊打!是谁说邵总找的小助理是个只有颜值没有内涵的花瓶的?能开发4G手机让华科院一众大佬们转发的花瓶你给我找一个试试?” “更应该嘲笑的不应该是营销号背后的人吗?想要黑邵总和小助理结果惨遭鞭尸,造谣一个国家认证、上过新闻联播、还给华科大一群学霸讲课的学神是贪财无脑白莲花,他怎么不对镜子照照,好大的狗胆!” “还说什么小助理是图邵总的钱,恒星巅峰时期每年卖出去上亿台手机好吗?” “说他们不是真爱的人都是没看过前几天大白为了邵总掐架写千字小论文,这是什么学术大佬的爱情感动哭我了!” …… 看着这些评论,邵秋白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想了想,用手机笨拙地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让西蒙帮忙认证过,然后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发了唯一一条尾巴,@白泽。 “钱是你的,心是你的,命也是你的。” “此后余生,都是你的。” “……” 白泽愣住了,他和邵秋白对视几秒,受不了他目光中的深情,低头看手机掩饰心头的无措。 微博下面已经彻底疯了,无数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登陆自己的账号,在邵秋白的微博下留言——“祝你们幸福!” 看着那一大片祝福,白泽迟疑了一下,问法则:“我还能在这个小世界留多长时间?” 法则用一种“唉真是受不了你”的语气回答:“我刚刚才发现,大世界的恶意已经彻底消失了,可能是因为反派已经获得了幸福吧。” “所以……” “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法则道。 “那么……”白泽低着头,深思片刻,对邵秋白笑了笑:“我答应你了。” “不嫌我把你当备用器官库了吗?”两人走下车子,走回邵秋白新买的公寓时,白泽替几年前的自己问道。 “命都是你的,何况做器官库?”邵秋白合上卧室的门,吻上了白泽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啾咪~ 感谢在2019-12-11 01:41:57~2019-12-12 00:5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世人渣傅宝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前因后果 白泽在这个小世界和邵秋白一起生活了很久。 直到恒星集团已经重新成为了智能手机行业的龙头, 直到5G网络在他的帮助下欣欣向荣地在华国铺展开,又知道智能手机已经成为了历史,大家开始习惯使用能够覆盖宇宙的6G、7G网络和智能终端。 他都一直和邵秋白在一起。 “我用基金会的钱赞助了华国宇航局, 他们将数万光年外两颗双子星的命名权交给了我。一颗叫‘白’、另一颗叫‘泽’。” 两张宇航局颁发的大红证书摆放在茶几上,白发苍苍的邵秋白靠着躺椅, 笑着看白泽。 白泽坐在他对面,背靠着一座放满奖杯、奖牌和荣誉证书的玻璃柜。 “双子星, 在物理学上是指两颗质量极其接近的星体, 由于它们的万有引力十分接近,所以彼此吸引对方,互相绕着对方旋转不分离。”他道。 邵秋白恍如梦呓般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什么都知道。” 躺椅摇晃在夏日的微风中, 阳台外面传来虫鸣鸟叫,和满架的玫瑰花香。 一朵朵亲手种下这些玫瑰的人晃着晃着,眼睛渐渐合上了。 陷入长久的睡眠前,他轻声道:“你是我的星辰。” 窗外,夜色温柔, 镶嵌在天幕中的繁星灿烂无比, 照亮屋内一双人。 白泽注视着邵秋白不再年轻的脸,直到法则开口道:“他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 从相邻的躺椅上起身, 白泽的相貌渐渐变得年轻,皱纹消失、身形挺拔、白发变黑。 他俯下身, 为邵秋白盖好一条羊绒毯子, 又把阳台的门关好,然后看了一眼碎钻般璀璨的星空。 “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美。”他对法则说。 然后,不等法则回答,白泽笑了笑:“走吧。” 他化作头生两角、浑身雪白的原形, 心口的位置自动飘下一撮雪白的绒毛,变幻成和邵秋白年龄相仿的自己。 和绒毛化作的替身对视一眼,“秦泽宇”走到邵秋白对面的躺椅上,闭上双眼,消失了呼吸。 巨大的神兽似乎笑了笑,然后轻盈一跃,穿过墙壁,脚踏着云层飞向星海。 这个世界还会继续发展,人类的步伐不会停歇,他们走向宇宙,越走越远,直到找到以我们的名字命名的两颗星星。 但是在你离开的那一刻,我们的故事就彻底结束了。 · ……才怪。 白泽一个帅气地腾身,越过小世界之间的壁垒,降落在焦黑的、流淌着岩浆与火焰的的土地上。 下面的鸟头人飞扑过来:“大大大王!” “好好说话。” “这是我们为您雕刻的神像,您看您还满意吗?” 看着对面那个小山一样高,头顶山羊般的犄角、蜘蛛一样细的腿、足下踩了四个牛蹄、狗尾巴、猪耳朵、马眼睛、背上还生了一对鸡翅膀的丑八怪,白泽:“……” “砸了,重雕。”他冷血无情道。 同样是大杂烩,人家华夏民族雕刻的青龙怎么就威武又霸气,你看你们这是什么审美? 我这么玉树临风的兽,就不能写实一点吗? “哦。”鸟头人拍马屁没成还吃了一顿掀起,委委屈屈地飞下了炎山。 他叽叽喳喳地跟守在炎山下的地狱各大种族族长们道:“新任魔王大人不太满意,他觉得我们把他雕刻的不够凶恶。” “哦。”族长们围在一起,原地画圈圈。 这还不够凶恶,还要怎么凶恶还成哦,都怪魔王大人的本体长得太漂亮了! 但魔王的漂亮,怎么能叫漂亮?那应该叫蛇蝎美魔! 恶魔们敢怒不敢言,在心里嘟囔:“撒旦啊,我们的新任魔王大人可真是一个挑剔的魔。” …… 另一边。 炎山上,白泽嫌弃地坐在那张硌屁股的白骨王座上。 托了鸟头人的捣乱,他总算从和邵秋白分别的伤感中恢复过来,开始回忆目前的处境。 一回忆,他:“……” “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学徒在这边?” “没错。” “他他他、他应该不会穿过小世界壁垒来地狱吧?” “难说。”法则道。 白泽痛心疾首:“我当初究竟为什么要上你这条贼船?” 一个邵秋白已经赔上了一辈子,现在又来一个……白泽觉得自己怕是要把神兽漫长的生命全赔到和反派谈恋爱这件事上。 是趴在宇宙里睡大觉不香吗? “怪我咯?”法则搜索了一下,在他的脑海里播放《爱情买卖》。 当初是谁抛弃人家的?渣兽! 白泽:“…………” · 接受现实,白泽觉得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他想出的方法是—— “喂喂喂不能这样,你这样做犯规啊!” “顾不得了!” 变回原形的神兽低下头,找准小世界最薄弱的一个点,埋头用力撞去。 只听“啵”一声,像是一个肥皂泡被戳破的声音,随后,原本被黑红色笼罩的地狱天空散开,露出另一片蓝天白云来。 白泽:“走你!” 他蹑云而起,踏着火山上方的岩浆与灰烬,一口气从上面冲了出去。 法则:“你这样是会对下个世界产生影响的啊啊啊!!!” 余音袅袅。 声音尚且回荡在脑海中,白泽已经一个腾身落了地。 他在刚穿越时便化作原型,此刻见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下意识向后一仰,用力拍。 “叮!” 一把长剑被狠狠拍到地上,刺入坚硬的岩石,入木三分。 对面的白衣青年使了个剑诀,竟无法将飞剑从地面上起出来。 他大惊失色,警惕地回过身问白泽:“你是谁?为何会从这方秘境里出来?这里明明只有我和王孟清楚。” “问别人身份前难道不该自我介绍一下?”白泽挑眉。 他注意到,面前这个青年并未奇怪自己的穿着,而为了适应方才所在的小世界,白泽的身上穿着一身坎西城贵族们常穿的衬衫、紧腿裤、马靴。 “……” 青年见他气息清正,观面貌不像是邪道中人,再加上从刚才白泽拍飞本命灵剑的行为来看,青年自知打不过他。 于是,敛了敛神色,他行礼道:“在下太清宗明光。” “……” 出乎意料地,对面的人半晌都没有回应,甚至看上去像是神游物外。 明光皱眉道:“你……” 他不知道,白泽的识海中此刻正魔音灌耳,犹如锣鼓喧天百兽狂奔。 法则道:“他是明光!明光真人啊!!!” “谁?” “我们要去的小世界其中之一就是他所在的那个,明光真人是其中的……” “反派?”白泽道。 “不,”法则道:“他是反派的师父。” 白泽虚心请教:“他收徒的时候很年轻吗?从骨龄上看,明光今年不过二十出头。” 法则:“……不,是我们穿越早了。反派现在还没出生。” 白泽:“……” “那现在怎么办?小世界承受不住我的力量,再继续以本体在这个世界待下去会出问题的!” “别急,”法则稳住了,它道:“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你直接投放在正确的时点的。” “相信我!” “……” 白泽还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抬起头,面对比剧情开始的时候年轻了几十岁的明光真人,想了想,道:“你好,光明神。” “这是魔王留给你的东西。” 说着,白泽从口袋里找出前魔王留下的小字条—— “我去找光明神叙旧~” 后半截关于魔王之位的继承问题,被白泽悄悄地撕掉了。 明光:“……” 他既羞耻又惊讶,难以置信自己在这个秘境中留下的黑历史被人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光明神是我?” 白泽:“Emmmmmm——” 这个问题很值得深究。 他道:“我几秒钟之前还不确定,不过现在知道了。” 毕竟,看明光真人白色外袍上的金色花纹,审美和教会那群神棍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再把他的道号反过来念…… “任何去过那个秘境的人都会很快联想到的吧?” 明光真人:“……” 看在他一脸“让我死吧”的表情很有趣的份上,白泽笑了笑,不计前嫌道:“友情提示一下,这位魔王大人的属下一直告诉我,他们伟大的魔王陛下被光明神给骗了,光明神承诺的新娘还没给他,所以他亲自跑来这个小世界讨媳妇了。” 明光:“…………” “他、他该不会一直没有……”明光太过震惊说不出话来。 他从秘境出来后才发现这个秘境的时间与外界不同,里面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数百倍。 明光至今已从秘境归来三年多,也就是说,前任魔王大人整整翘首以盼了三百年新娘, 堪称是男默女泪。 “太造孽了啊。”白泽富有深意地看着明光。 明光毕竟年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有什么办法?”他忍不住对这个陌生、但却对自己有几分熟悉的神秘人抱怨道:“王孟,就是秘境中的地狱魔王,他的审美也太奇怪了吧?不知从那里听说了自古正邪结为道侣之类的传言,一定要让我给他当新娘。” “于是呢……”白泽已经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明光道:“我便只好假死脱身,留下遗言说我会在大陆上转世,让他一个魔慢慢寻找。” “找个千八百年的,他便也死了这条心。” 白泽:“……” 他心想卧了个大槽的,你一定不知道教会还有选举光明圣子这个骚操作! 对上个小世界的隐情大概清楚了,白泽正想再和明光说几句话,冷不防法则道:“搞定了!我现在就把你传送去正确的时间。” “等一下……” “等不了了!”法则急道:“再等下去这个小世界就崩溃了!” “好吧。”白泽只能飞快扭过头,对明光道:“我叫白泽。” “今后有缘再见……” 话音未落,白衣白发的陌生青年消失在原地,如泡影般散去。 明光真人站在秘境的入口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法器。 若不是飞剑没入石壁三尺,拔.出来后剑身上还留有两道擦痕,他还以为之前的相遇是一场梦。 “果然修真界之大,无奇不有。”明光真人摇了摇头,决定把这一幕写进自己的回忆录里面。 他只是碰巧路过此地,缅怀一番过去,又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秘境入口后便准备离去。 也就是此时—— “咦?” 入口处突然一阵波动,像是水面上泛起涟漪,片刻后一个人影被从秘境中抛出,有几分狼狈。 像是受伤过重,又被卷入时空乱流中,身影的形貌一阵动荡,无法固定,忽而像是十七八岁的青年,忽而又变成一两岁稚童。 终于,在他变成半岁左右的婴儿时,身上的时间停了下来。 明光真人伸手一揽,将婴儿抱在怀里,防止尖锐的石壁碰伤了婴儿的肌肤。 他低头一看,对上一双黑色的、清澈而懵懂的眼睛。 将外袍脱下来,胡乱裹住怀里的婴儿,明光真人笑道:“好漂亮的孩子。也算是你与我有缘,正好在今天与我相遇。” 伸手一试婴儿的根骨,明光真人更加欣喜—— “既然你从这个与我渊源颇深的秘境中跌落出来,恰好落到我手里,根骨又与我派心法相合,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开山大弟子了!” “至于名字……” 抬头一看,层峦叠嶂的山上秋色正好,枫叶霜染,又思及刚刚遇见的神秘人,想要留个纪念。 明光真人道:“你的名字,就叫秋白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为了奋战双十二凌晨才开始写,如果有笔误我明天改,啾咪~ 第48章 成为狐狸精的第一天 白泽感觉自己被法则拉入了时空漩涡中。 不知过了多久, 他身边不断流逝的时空一定,传来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是哪里?” 白泽抬起头,身边一片鸟语花香, 绿草成茵。参天大树错落生长在起伏的山峦两侧,山谷正中一汪碧蓝湖水悠悠荡漾, 蓝天白云在清澈的湖面上投下倒影,好一方世外桃源。 这山谷里的灵气格外充沛, 几乎要凝成实体一般的白色云团, 挂在绿树的浓荫上,远远看去,倒像是这些云朵是从如盖的树冠上生长出来的。 以白泽的神识,能够感觉到这里的草场、树林、湖水、以及两侧山脉间含着深浅不一的妖气, 像是生活着不少妖类,只是当他捕捉到一股妖气,抬头望过去时,只见“哧溜”一声,一道雪白的身影在地上打了个洞, 慌不择路地钻了进去。 白泽:“……” “那是兔子成精吗?” “不, ”法则道:“据我观察,是个雪狼精。” 白泽:“…………” 逼得狼妖打洞, 这次穿越的身份看来是个狠人。 “……我更正一下,是狠妖。”带着看好戏的心态, 法则开始和他讲起了这个小世界的情况。 白泽这次穿越的身份是狐狸精, 还是一只有着九尾天狐血脉的狐狸精。 “凭借着九尾狐的天赋,狐狸精白离成功挑拨了妖界的其余四个妖王,让他们打得要死要活,然后一口气吞掉了其中三个妖王的妖丹, 晋升化神期,成为了新一任妖皇。”法则讲着白离的发家史。 白泽:“……说得这么复杂,其实不就是美人计么?要怪就怪妖界的这些妖王太没有脑子了,狐狸精一说联姻他们就信。” 法则赞同:“的确……这是妖族的先天缺陷啊。” “总之,白离一口气答应了四个妖王的联姻要求,在妖界搞风搞雨,用自己的美貌挑唆妖王内斗,然后借机大发死人财,成功当上了妖界老大。” 白泽点评:“一个黑寡夫的崛起。” 法则:“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毛色,人家和你一样是白的好么?” “意会,抠什么字眼?” 法则深呼吸,按下自己的暴脾气。它算出时间剩下不多,便催白泽向东边走,“快点,再晚就来不及和反派相遇了。” “你还没说清反派的事。” 法则道:“一边走一边说。” 白泽调动灵力,变成一只通体雪白、后生六尾的大狐狸,他抖了抖柔顺而雪白的长毛,“啧”了一声,盯着六条蓬松的大尾巴,妩媚的狐眼中生出一丝嫌弃来。 下一秒,狐妖足下生云,踩着四朵棉花糖一般的白云,风驰电掣地飞向东边。 “一直飞,飞到舍生崖的位置,我不叫你就别停。” 赶路之时,法则在呼呼的风声中对白泽道:“这一次的反派,是白离、或者说你的禁.脔。” “什、么???” “通俗一点说,就是男宠、性.奴、暖床人。” 白泽:“…………” “我和你说这样会被口口的,”他回过头道:“这种不健康的情节,原先的小世界是怎么过审的?” “我也没办法啊,”法则心虚地给他顺毛:“谁让你这回穿的是狐狸精?狐性本淫你又不是不知道。妲己还睡了商纣王呢,更何况白离是妖皇——妖、皇!” “白离修炼的功法特殊,必须要采阳补阴方能不出岔子,他身边有一众精壮男妖供妖皇陛下采补,然而这些男宠用得久了,渐渐无法满足白离,他这次驾临万妖谷,便是来挑选新的随侍的。” “……” 白泽要给这个涩情的设定跪下了,他突然理解了刚才那个狼妖为什么要打洞。 要是这事搁自己身上,说不定打洞的速度还能再快一点。 “好了,现在这个身份的妖设我明白了,说说反派吧。”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反派是明光真人的弟子,也就是太清宗第一百三十二代弟子,道号华霄。” “由于明光真人与魔修勾结,作为其弟子的反派被太清宗逐出宗门,并遭遇明光的仇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跳入万妖谷。” 假如是主角的话,这个时候就会获得神兵利器、绝世功法、说不定还附赠一个随身老爷爷,可惜华霄是反派。 于是,侥幸未死后,一睁眼,他面对的便是白离那张美艳绝伦、勾魂夺魄的脸。 妖皇陛下顺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人类,一挑眉,想想自己的后宫里还没有正道修真者,于是妩媚一笑,道:“呦,好俊的小生,本王正愁今晚没有暖床的,就你了!” 白泽:“……” 他代替了白离的身份,也就意味着要代替白离完成这个小世界本应该发展的剧情,起码在一开始不能脱离主要情节,否则会导致小世界的法则崩溃,进而影响到大世界。 白泽警惕地看着法则:“我卖艺不卖身的。” “没让你卖,采阳补阴也有好多种玩法……来了,快快快,快接住他!!!” 白泽一抬头,就看到断崖上方的天空上一个黑点,正在飞快降落。 他挑了下眉,飞身而起。 舍生崖上—— 秋白并不知下方有人像王宝钏等薛平贵那样等着接住他,在跳下万妖谷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已是十死无生。 脑海中浮现出往日和善的师伯、师兄们步步紧逼的样子。 “华霄,你师父明光已经畏罪潜逃,和那魔头王孟私奔,你还不束手就擒?” “只要你愿回宗门指认明光早已暗通魔道,我便上告掌门,对你从轻发落。” “你可不要执迷不悟。” 秋白轻嗤一声,他相信自己的师父是无辜的,但不清楚为何同门能从他师父的房间里搜出有魔道印记的传声石,此刻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师父在外出时陷入某个秘境,只来得及打出一张传信符便失去了消息,放在宗门内的命灯也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力量屏蔽,这才是这些人敢于向他发难的原因。 往日里和善的师伯,友爱的师兄弟,一旦撕下伪装,就如同一匹匹披着人皮的狼。 与他们比起来,传说中万妖谷里青面獠牙、择人欲噬的无数妖物也显得没那么可怕。 身体飞快降落,明知生机渺茫,但忆起跳崖前那些人眼中的嘲笑、玩弄、仿佛自己只是一只不自量力的飞虫,秋白运起灵力。 万妖谷内的云雾树忽而伸长枝条,如同活物般抽取着他放出体外的灵力,有不抽干他不罢休之势。 而随着树叶上汇聚的灵力越来越多,这些参天大树却显得更加枝叶碧绿、郁郁葱葱。 秋白一惊,终于明白为何万妖谷在传说中是十死无生、修真者从不踏足的禁地。 他犹不肯放弃,拼着最后一丝灵力从丹田中取出本命灵剑,用力插.入石壁的缝隙,试图延缓坠势。 然而这些石壁坚硬而湿滑,用上全部力气也不能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眼看下坠速度越来越快,下方宁静的山谷已经可以远远看见,秋白心中一阵绝望。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此地?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舍生崖上众人的嘴脸,秋白心中涌上一阵刻骨的恨意与不甘,他手指抓紧灵剑,指尖攥得发白,咬紧嘴唇,能够感觉口腔里泛上一丝丝铁锈味。 就在这时,面上有柔软的清风拂过,一声轻笑掠过耳畔,他感觉自己的腰侧被人轻托了一把,随后像是乘着风、踏着云,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 纵然心志坚定,但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秋白不由愣了一下,随后迟疑地睁开双眼。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眉目如画、轩然霞举,仿佛梦中才有的面孔。 法则催促白泽:“快,说台词!” 白泽:“……” 秋白看到面前的俊美男子皱了一下眉,不知是否是救命恩人的光环在作祟,看到他皱眉的一瞬,秋白的心也是一痛,像是前生负了他。 法则提醒:“按照剧情,你这个时候应该媚眼如丝,低头在反派的脸上呵口气,道:‘呦,好俊的小生,本王正愁今晚没有暖床的,就你了!’” 白泽:“…………” 这么羞耻的台词,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快快!”法则继续催促。 白泽拖拖拉拉:“也不能总按照过去的标准走是不是?现在的审核标准和几百年前的能一样吗?为了不被口口,我觉得我们可以适当地与时俱进一下。” “比如?” 白泽低下头,露出温柔解意的笑容,捏了捏秋白的肩膀。 看到反派正脸的瞬间他目光一凝,浮现出震惊来。 但已经在心中酝酿许久的台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流畅地出口道:“呦,好强壮的人类,本王正愁没有种地的,就你了!” 法则;“……” 反派:“……” 法则:“喵喵喵???” 白泽:“别抢我的台词,谢谢。” “种地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必须和我说清楚!!!” 面对一副“负心兽我今天和你拼了”的口吻的法则,白泽淡定道:“不要少见多怪。” “我仔细思量了很久,妖界过于散乱的问题在于妖族们智商过低,而妖族之所以智商过低,就是因为他们整天忙于觅食,修炼全凭本能,没有像人类一样系统化、集团化。” “因此,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妖王,为了让全体妖族聪明起来,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吃饱饭。” “第二步呢?” “让他们学会做高数。” 法则一副“我早知道如此”的表情,见怪不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白泽是身穿,前任狐狸精的男宠和他没关系 啾咪~ 第49章 成为狐狸精的第二天 法则:解个高数算什么?上个魔法小世界的平民们都已经开始学着造原子.弹了! 就在它偷偷腹谤的时候, 白泽身边传来一道低低的、似乎带了些忐忑与急切的声音。 “请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总觉得自己和你像是认识的。” 白泽扭过头,看着这张和魔法世界的小学徒秋白一模一样的脸,他:“……” 面对他真挚的眼神, 白泽道:“就算你上辈子认识我也不能靠潜.规则逃避种地,明白吗?” “我不是一个能轻易接受潜.规则的妖!” “我没有……”秋白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惊吓地拍胸口。 “没有最好,更不要妄想爬我的床!”白泽今天下定决心要把一切可能导致不过审的原因全都掐灭在萌芽阶段, 他正经严肃道:“我们妖界凭实力上位, 谁种的地多谁就能当上妖王!” “而我,就是妖界最高贵的妖皇陛下,不约!” “……” 秋白一副神游物外的表情,看了眼天空, 心想果然像修真界传言的那样,妖族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妖皇陛下……格外不聪明。 白泽还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美滋滋地心想,有自己这番发言,剧情总不会再像法则说的那样滑向不可描述以及口口口口的深渊了吧? 心情一好, 他变回原形, 六条蓬松的尾巴在空中甩了甩,大方地对秋白道:“上来吧!” “本妖皇恩准你可以趴在我的尾巴上……只许趴, 不准抱尾巴尖儿!” 秋白:“……” 这个要求好困难。 还好,在落入万妖谷后, 他便感觉自己身上的灵力回来了些许, 在被妖皇接触后,周边的云雾树更是减少了吸纳灵气的速度,只敢一丝丝从他身上偷着吸。 白泽“哼”了一声,桃花眼眯起, 扫视一番周围。 秋白只见四周的参天大树集体抖了一下叶子,随后枝干变得更笔直了些,树冠直直地指向天空,像是一群立正站直,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做坏事的犯人。 妖皇哼笑一声,尾巴卷住秋白,向周围的云雾树道:“神识放亮点,这是本尊的人,下次再这么不识抬举就把你们的叶子全剃光!” “根也拔了,拿来种庄稼!” “……” 片刻后,秋白感觉身上一轻,随后一团团充盈的灵力被迫不及待地送到他身边,几个呼吸间就填满了经脉,甚至还有剩余,几乎在他身侧形成了一团团氤氲的白色云雾。 就连太清宗掌门和长老们修炼的本派禁地太一峰上也没有如浓郁的灵气! 经脉被灵气浸泡着,秋白几乎要舒服得发出叹息声,他能感觉到自己之前被追杀留下的暗伤正在恢复,甚至就连小境界都有所突破。 他感激地抬头望向白泽,内心暗暗决定以后要多照顾这位脑子不大好使的妖皇。 就算不论一见面就从心中泛滥而出的好感,光是出手搭救,还助他疗伤,这份恩情就够还一辈子。 “我……” 秋白还未出声,妖皇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冲周围的云雾树哼笑一声,“算你们识相!” 然后转身,格外冷酷地对秋白道:“以身相许的话就不用说了。如果你真要报答的话……” 在秋白紧张而郑重的神情中,狐妖用后腿蹬了蹬下巴,意味深长道:“那就多帮我种几亩地吧。” 秋白:“…………”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指着妖皇转身后,有了小动作的云雾树,“它们……它们好像在动,地下那些凸起的土丘是什么?” 白泽连头都没有回就知妖界一切发生的事,他不屑一顾道:“没什么,这些树几百年窝在这里等着吃天上落下来的修真者,从不活动,长出一身懒骨头,连挖洞都挖不好。” 他总结道:“废物!” 天地万物皆有灵脉,云雾树作为妖界独有的灵木,自然也有修炼成妖的,面前这片树林就是一群树妖的地盘。 树妖们听到了妖皇陛下的话,沮丧得连头顶的叶子都耷拉下来,蔫成一卷卷的了。 它们:“扑簌簌——” 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种族相差太远,妖皇就算变成原形也没办法用一棵树暖床,顶多蹭蹭。 …… 白泽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一眼这群只会守株(→舍身崖)待兔(→修真者)的树妖,决定第一期扫盲班就要向全妖界普及光合作用的能量方程式,刚好种地也用得上。 他对秋白道:“趴好了吗?走了!” 话音未落,狐妖挥动着六条大尾巴,风风火火地飞回万妖谷的正中心。 秋白一路旁观了鼠妖打洞、兔妖打洞、狼妖打洞、甚至还有狐妖打洞,对于妖皇陛下的地位,以及妖界的风土人情有了一个大致的初步印象。 打洞应该就是妖界的最高礼节了吧? 为了表示对妖皇的敬意与感激,他认真考虑从尾巴上下来以后要不要原地打个10米深的洞,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复习能用得上的土系剑诀。 书到用时方恨少,秋白有些懊恼。 白泽丝毫不知反派的内心中还有如丰富的心理活动,他一落地,便放出属于妖皇的强大妖气,覆盖住周边方圆200公里,令所有妖族都知道,妖皇陛下已经归来了,他在召集周围所有化形期以上的妖族觐见。 “……” 树叶簌簌作响、湖面泛起涟漪、连天上的云都被强大的妖气给吹散了。 嫩绿的草坪忽而在风中抖动起来,由近到远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地洞里,原形各种各样的妖族们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缩头也是一死,伸头也是……不会死得那么快,顶多被妖皇看上,精.尽人亡。 在经历了艰难的挣扎后,一个个妖族从草坪下、林子里、离镜湖底冒出头来。 “你,去登记。”白泽随手给反派派了个任务,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玉简给他。 秋白在宗门里也另过接引新弟子入门的任务,很顺利地走到妖族们面前,开始替他们登记各自的姓、种族、特长…… 兔妖、狼妖、鹿妖…… 这些原形互不相容的妖族们在妖皇陛下的淫威下排成两队,配合地接受着面前这个人类的诘问,就连最凶猛的狼妖也没有一丝吞了他的冲动。 开什么玩笑?看妖皇陛下的表情,像是对这个人类很满意的样子。陛下越是满意这个精壮的人类,离他们精.尽人亡的日子就更晚一些。 他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啊! 沐浴着妖修们崇敬、怜悯、还夹杂着一些不可描述的目光,秋白感觉有些……奇怪。 一是奇怪这些妖族并不如修真界传说中那般残忍狠戾,二则是……他们看自己的目光总是有些怪怪的,一只妖也就罢了,只只都是如,有一只黄牛妖铜铃大的眼珠子里甚至露出了以前某位师弟看春宫图时的神态。 “你……”他皱眉望向黄牛妖。 “再瞪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泡酒!”白泽突然道。 “哞!” 黄牛妖熟悉地双蹄一抱头,疯狂摇头。 它身后的妖族纷纷交换眼神—— 看这个样子,陛下的确是对这个人类很宠爱啊!必须保护好他! 这一刻,秋白已经成为了整个万妖谷的一级保护人类。 而他……并没有受宠若惊。 轻咳一声,虽然不知道妖皇为何反应这么大,但秋白的目光中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他道:“其实……我是想说……” “在刚刚看到你的原形时,我就想问了……你不要介意……” 白泽看见他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就心头不爽,他晃了晃尾巴,“说吧!本尊恩准你提一个问题。” 秋白的脸上露出惊喜,他看了看趁妖皇没有注意自己,悄咪咪钻到了旁边的林子里,顺便啃草吃的黄牛妖。 或许是妖界风水好,这头黄牛妖的原形足足有普通老黄牛的四倍那么大,肌肉健硕,一看就很能干活。 秋白道:“你之前说,妖界凭实力上位,谁种的地多谁就能当上妖王!” 白泽:“……”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毛茸茸、大尾巴、尖下巴,又看了看一边牛高马大、动力十足、小山包一样的黄牛妖。 白泽恼羞成怒了,尾巴上的毛都蓬起来,像是六个白绒绒的大掸子。 他在心中疯狂对法则吐槽:“这是我的错吗?这都是狐狸精的错!我的原形也是偶蹄目,很能犁地的好么?” 法则:“对对对,你超能干der。” 白泽:“我觉得你在敷衍我,虽然没证据。” 他心头不爽,眯起眼睛,朝林子那边看了一眼。 黄牛妖:“!!!” 它踮起蹄子,缩缩缩,缩到角落,然后“哧溜”一声,低头用角撞开前方的山壁,打了个洞跑了。 秋白:“…………”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打洞在妖界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 黄牛妖跑了不到100米,就被白泽从山洞里绑了回来。 他像是准备宰牛一样用妖力拴住黄牛妖的四蹄,把它往地上一扔:“跑啊?你继续跑啊?我让你先跑一百米!” 黄牛妖已经是一只死牛了,他把角往地上一怼,铜铃大的眼珠子一眨就留下一大串泪水:“陛下,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这是轻易能饶的问题吗?”白泽不解气:“起码得让你付出点代价来!” “啊?” “记着,”白泽一指秋白,示意他在玉简上记录:“某年某月某日,黄牛妖牛二被妖王选中作为随侍,即刻生效。” 牛二瘫软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牛。 他不由想起了妖皇曾经那些随侍们悲惨的命运—— 肾虚、肾亏、精尽而亡。 “让我死吧……”牛二绝望地嘟囔。 就在这时,白泽恨恨道:“继续写,由于牛二抗旨不尊、试图逃跑,他现在欠妖皇陛下一百亩耕地!” “……不,说了要让他付出点代价,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蹬了蹬耳朵,白泽又道:“一千亩!” “听见了没有?” “!!!” 牛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一滴泪水从牛脸上滑落,顺着健壮的肌肉落在地上。 “就这样……”他喃喃地问。 “不然呢?”白泽瞥了他一眼:“就凭你这样的小妖也想爬本妖皇的床?” “不不不,”牛二死里逃生,头上两只角摇得像是电动小马达:“我不配!我怎么配和妖皇陛下双修呢?” “你知道就好!”白泽哼了一声:“对了,刚才你趴在地上嘟囔什么来着?” 牛二身体一僵,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为了不让妖皇陛下再想起暖床的事,他举起双蹄,牛生中头一次说了谎:“我是说,我会种地!我最会种地了!一天种二十亩不在话下!” “哼!” 看着妖皇陛下的目光掠过自己,注视向其他虎妖、狼妖、鹿妖,似乎在掂量着他们有没有种地的天赋,一天又能种多少亩,牛二悄悄抹了把汗。 “呼——” 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 挑挑拣拣又挑挑拣拣,除了由于种族所限实在没办法种地的鱼妖、龟妖之外,白泽在每个种族里都选出了最强壮、(看上去)最聪明的妖修,让秋白将他们一一登记在玉简上。 全部登记完成后,白泽收回玉简,他一拂袖,在空中用妖气留下一行字—— 《妖皇选妃录》 恣意张扬的洒金大字渐渐消散,没入玉简之中,白泽满意地勾起唇角,准备将这封玉简好好收起来。 就在这时,秋白道:“等等。” “怎么了?”因为这张脸和这个字,白泽对他很是容忍,他温和地低下头,注视反派,等他提出意见。 唉,毕竟是门正派,看到这么荒淫无度的字,心里有点意见也是应该的,白泽安慰自己。 “……” 秋白攥着手指,指尖陷入掌心,耳朵尖一丝一丝地红起来,红得滴血。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又难以抑制心头的渴望,仿佛……仿佛看到那群妖修的字与妖皇写到同一块玉简上,而自己却没有姓时,内心便被不知从何处生出、却真实无比的嫉妒啃噬着。 在内心的催促下,秋白抬起头,无比正直地问:“妖皇是否还记得对在下的救命之恩?” “记得,怎么了?” “那便容我报答妖皇陛下吧。” 白泽动了动尾巴尖儿,目光中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你想怎么报答?” “我想……”秋白一抬手,运起灵力,剑指在空中写出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秋白。” 他一挥手,字落入玉简内,放在了《妖皇选妃录》的头一行头一列,明晃晃地占据了整整整整一页空间。 “从今天起,我便欠妖皇一万亩的耕地,立字据为证。”他边说边写。 白泽眨眨眼,算了算妖族的土地面积,不觉身体前倾:“一万亩地,要是一时犁不完呢?” “那便来世再犁!”秋白斩钉截铁。 白泽笑了起来,桃花眼一弯,眼波脉脉流转,他那张姣若春花、灿若朝霞的面孔就如同一场不忍惊醒的美梦,令周围的妖族纷纷打了个洞,将头埋在土里,生怕被妖皇陛下迷住步之前几个死妖王的后尘。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白泽道。 灵气一收,玉简上字成,被妖皇收进自己的袖子里。 “要是犁不完这么多地,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找你。” 听了这句话,附近所有的妖族齐齐从地上拔.出头,用一种看勇士的目光看着秋白。 白天替妖王犁地,晚上犁妖王这块地,日夜耕耘,不舍昼夜,这是怎样一种精神? 这是永动机一般的精神! 乃真勇士也!各种方面的。 后来据秋白回忆,他之所以能被大部分妖族接受,成为正言顺的“妖皇的男人”,今天的经历不可或缺。 他的作为成功地在妖修们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啾咪~ 感谢在2019-12-14 02:14:41~2019-12-15 01: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垂杨蘸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成为狐狸精的第三天 正是一年好春光。 万妖谷内, 耕种繁忙。 黄牛妖牛二拉着沉重的犁,开垦着播种灵药需要的土地。 他边拉犁边偷偷回头去看坐在身后一台拖拉机上的人类,“哞”地叹息一声:“唉, 同妖不同命啊……” 不愧是妖皇陛下最宠爱的随侍,在大家都靠力气拉犁的时候, 他却可以拥有如此尊贵的拖拉机,一天下来, 光靠灵力催动比最勤劳的黄牛妖还能多耕20亩地, 可把妖修们羡慕坏了。 不过羡慕是羡慕,牛二可不敢去和妖皇陛下申请自己也要一台拖拉机,万一妖皇要用自己精壮的□□来换呢? 虽说他们妖皇陛下这两年改好了吧,但满谷的妖修谁也忘不了两年前那群肾虚腿软, 连耕地都一步三喘的前·侍从。 想到这里,牛二不由又回头看了秋白一眼—— 侍奉了妖皇陛下两年,还如此神采奕奕,夙兴夜寐,果然不愧是出身大宗门的人类, 也不知太清宗修行的是何等功法, 让人如此精壮。 着实是令妖羡慕。 白泽睡了个好觉,从自己的行宫里出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众妖耕耘,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弓起肩膀,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鼓励道:“加油!一年之计在于春!” 众妖:“……” 以牛二为首,他们加紧背起了种地口诀—— “钾抗倒伏磷抗旱,枝叶黄瘦施用氮。” “氮长叶子钾长杆,磷肥长得颗粒满。” “CO2+2H2O(光、酶、叶绿体)→(CH2O)+H2O+O2” 白泽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对从拖拉机上下来的秋白感叹道:“妖勤春早啊。” 秋白:“……” “对了,你来妖界也有两年多了吧。”白泽突然问。 “对。” “想不想回修真界看看?” 秋白突然抬起头,睁大双眼,眉宇间含着忐忑:“你……” 他正疑心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妖皇想要将自己扔回修真界,便见白泽指了指身后满满的谷仓,带着种幸福的烦恼道:“也该把这些土特产卖出去了,否则吃也吃不完,都要发霉了。” 秋白:“……” 两人收拾整齐,在众妖欢送的目光下走向舍生崖。 时隔两年,舍生崖上的云雾树今非昔比,再也不是曾经那样懒懒散散、等着修真者自投罗网的模样了。 在妖皇的鞭策下,它们各个精通光合作用方程式,通过光反应和暗反应生产出大量有机物,每一棵树都长得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从崖下看,将整个舍生崖都覆盖住了,枝干结成网络,就如同一块盘根错节的绿毯。 秋白抬起头,从修真者的角度估量了一下舍生崖如今的恐怖程度,在心底得出结论——起码比两年前危险100倍,就算是化神期以上的大修士不慎落入崖下,也要被这些树妖抽干。 这么一想,他顿时放心了许多。 事关妖皇的安危,这些树自然是越凶猛越好。 树妖被白泽调.教得简直有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虽然比起两年前强大了一百倍,依然不敢惹妖皇生气,白泽一个眼神,它们便如同升降机一般,一片叶子挨着一片叶子,乖乖地托着白泽与秋白升上数千米高的山崖。 末了,还用叶子替妖皇和妖皇的男人拍打拍打身上沾到的灰尘,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用脚尖踢了一下云雾树还想要刷鞋的枝干,白泽淡然道。 树枝们如蒙大赦,当即“刷”一下缩回了崖下。 秋白微微一笑,思及妖皇多年未踏入修真界,正想为他做介绍,冷不防十几米外的树林外传来“嘎吱”一声。 “谁?”灵剑出鞘,闪过一道寒光。 “哎呦。”一个穿着太清宗服装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被飞剑从树林内赶出来,看见秋白的瞬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慌,随后露出亲热的笑容—— “华、华霄,果然是你?” “华元师兄。”秋白道。 “我就知道师弟你并非常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实不相瞒,自从当年你离开太清宗后,师兄我每年都要来这个地方看你……啊!” 他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冷哼,脖颈已经被一只玉白色的手攥住。 与师弟同来的男子从他身后走出来,抬起头,如云的乌发下是一张容色惊人的面孔,华元曾远远见过号称修真界第一美人的流云宗飞羽仙子,但他能保证,即使是飞羽仙子,也没有面前这男子那惊人的美貌与凌厉气势。 秋白见华元盯着白泽一时发了呆,心中略感不悦,轻咳一声。 华元回过神,惊觉面前的美人不是空有美貌而已,从他出手到现在,自己竟未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气息。 这种情况,要么此人是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要么……就是他是高出自己起码三个境界的大能。 脖子一凉,感觉到一阵锐痛,随即一痕血丝从发丝般的伤口淌下,落在衣领上。 余光瞧见一抹红,华元苦笑,如今的情况显然是第二种。 他道:“师弟、师弟饶命!” “师弟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其实是明炀长老让我来此处守着的!” 明炀便是明光真人的师兄,也是当年向宗门密告明光私通魔道,并派弟子追杀秋白的人。 秋白神色一凝,拽住白泽的袖口,道:“尊上。” 白泽桃花般的眼尾朝他斜斜扫了一眼,松开掐着华元的手,哼道:“没大没小的,你就是仗着本尊宠你。” “是,”秋白含笑看他,给狐狸精顺毛:“我就知道尊上对我最好。” “咳咳咳。”华元刚保住自己的小命,听见这番问答,又不怕死地抬起头,目光在两人间梭巡来、梭巡去。 他厚着脸皮,小声问秋白:“师弟,这位是……” 白泽耳尖,听到了华元的问话。不知为何,他代替秋白道:“本尊乃是他的主人!” 华元:“……” 更令他惊讶的是,印象里那个心高气傲的师弟居然承认了。 不光承认,他还很乐意的样子,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面前这位前辈,道:“没错。” 华元:“…………” 片刻之后他就想通了,因为秋白在承认了主仆关系后,伸手牵住白泽的衣袖,又得寸进尺,手指一点点向上,勾住了白泽的手指。 白泽有点不适应,刚动了动手指想要挣脱,就听秋白低声道:“主上一向最宠爱我,不是吗?” 自己说的话,怎么能当场说了不认? 白泽哼了一声,“是”,随他去了。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意从秋白黑色的眼底一点点晕出来,衬得他那张俊朗如玉的面容更加夺目。 华元:“……” 他萧瑟地站在原地,被从崖底卷上来的冷风一吹,突然明白了。 什么主仆?明明是主♂仆! 要是能泡上如此美人,别提当仆人了,就算给他提鞋也行啊。 看不出来,这个师弟浓眉大眼的,背地里居然如此有心机。 华元心里酸溜溜的,视线在白泽与秋白之间扫来扫去,直到白泽不悦地冷哼一声:“再看!再看就挖了你那对招子!” 他这才想起来美人不但很美,而且很凶,还是位至少化神期的前辈,惹不起惹不起,师弟也不容易。 “哧溜”一声,华元低下头,识相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不看。” 秋白觉得再让妖皇与师兄相处一段日子,也许他就能学会妖族们的绝技,原地打洞了。 “前辈、师弟,”华元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你们二位放过我行么?” 他是太清宗掌管外务的明泽真人的弟子,明泽本身修为不高,在太清宗中与明光、明炀都没有深交,秋白料想当年的事情明泽师徒没有参与,便道:“师兄先说说太清宗这两年的变化吧。” “哦。” 华元心知逃不过这一问,老老实实道:“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你在修真界打听一下都能知道。” “自明光真人失踪后,明炀真人便宣布他已叛逃去了魔道,在宗门弟子玉简上将你与他的名字划去,而后掌门闭关,闭关前宣布明炀真人暂代掌门之位。” 秋白听得一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华元道:“已经有一年半了。” 他看了一眼无聊地靠在树上薅树叶的白泽,压低声音道:“师弟,这样,咱们打个商量,我还知道一个小道消息,是偶然听弟子们聊天时听到的,你帮师兄一个小忙,我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秋白看了他一眼,华元立正站直,显得十分可信。 不知为何,他先前总有些吊儿郎当,唯独这句话,秋白从中听出了一丝恳求之意。 于是他道:“说吧。” 华元搓搓手:“是这样,师弟,师兄我之所以领了这个到舍生崖监视的任务,便是想要得到几片云雾树的树叶,这云雾树只有妖界才有,除了妖界内,就只有舍生崖上还长着几棵,你看……” 秋白一听就知道华元刚才定是看到云雾树给自己擦鞋了,于是他道;“你等等。” 华元识相点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秋白扭过头,小声和白泽说话。 他心底羡慕地想,唉,师弟不过跳一回崖,就抱上了妖族前辈的粗大腿,不光和前辈手牵手,还能让修真界万年难得一见的云雾树用几万上品灵石一片的叶子给他擦鞋。 这是什么待遇?就连大乘期高人的娇羞小侍妾也没这种待遇! 前辈对师弟一定是真爱了! 恰在此时,白泽的回答应和了华元的想法,几乎华元想到“真爱”二字的同时,他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本尊最近好像有点太宠你了。” 秋白:“是是是。” 他一边给妖皇陛下顺毛,一边看着白泽勾勾手指把云雾树叫出来,从战战兢兢靠树根爬上崖顶的树妖最粗壮的那根枝条上薅下一大把叶子,丝毫不带手软的。 “……” 云雾树扑簌簌地摇晃着稀疏的树叶,滴下两滴晶莹的露水。 嘤。 树秃了。 给妖皇擦鞋都没有用的么? 在华元眼巴巴的目光下,秋白吝啬地抽出了两片叶子,然后将其余的塞回储物戒指里。 他将叶子在华元面前晃晃,道:“说吧。” “……” 华元眼睛都直了,他一把抓过云雾树叶,连个停顿都没有道:“明光真人的魂灯并未熄灭因此明炀每年派弟子在此守株待兔,但他今年之所以没派自己的弟子来是因为六大派中突然爆发了两种诡异的病症,其中一种只有元婴期以上的长老会得。” “目前六大派中至少已有十位长老患病,他们三月初三会在太清宗相聚,因为明炀收了一位出身丹药世家的弟子,自称手中有解决此病的方子。” 法则在白泽耳边道:“呦呵,主角出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 第51章 成为狐狸精的第四天 太清宗乃是修真界大派, 自听闻六宗大会将要在太清宗召开后,便有许多低阶修士像是闻到了花香的蜜蜂一样从大陆各地纷纷赶往太清宗。 山脚下,几名身着布衣的少年背着剑向山门走去, 边走边道:“也不知太清宗的仙长还收不收徒?” “碰碰运气,要是一旦被那位仙长看中收入门下, 那可就是一步登天的待遇。” “也对,听说这次将要在六宗大会上收徒的明炀长老, 他的那位小徒弟就是在半路上撞见仙长一行, 合了明炀长老的眼缘,这才被收入门下的。”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在说起这个幸运儿时,少年们的脸上不由带了几丝羡慕—— “唉, 同人不同命啊……” 没等他们把话说完,为首的一人突然抽了抽鼻子,朝四周东张西望:“咦,什么东西,好香?” 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人, 少年的动作藏在其中毫不打眼。 不知什么时候起, 太清宗外的一圈树林里传来了极其香甜的味道,那香味像是蜜糖与谷物杂糅, 又在炉子里烘烤过,带着一丝暖呼呼的焦香, 飘入过路人的鼻子里。 “咕噜噜——” 来往于山门下的大部分人都是入了门的修真者, 不少已经辟谷,但在这种难以抵抗的诱惑下还是没到三秒钟就缴械投降,捂着肚子东张西望。 “是什么东西?” “太清宗仙长们炼的灵药么?” “不,我怎么觉得像是我娘在家里做的烤地瓜?” “粗俗!”说这话的少年刚开口就被旁边一个身材微胖的锦衣少年给白了一眼, 锦衣少年腰悬一块上等灵石雕琢成的玉佩,似乎出身富贵。 他不屑地对旁边的乡巴佬道:“你知道这太清宗内住的都是什么人吗?那是高高在上的仙长!仙长怎么可能会吃烤地瓜?” “……”布衣少年自惭羞愧,闭口不语。 就在这时,他们走出树林,在道路尽头看到一块悬在空中的巨大玉匾,上书“太清宗”三个大字。 “我们到了!” 一时间,无论是来拜师、来凑热闹、或是来碰运气的低阶修士全都雀跃起来。 但他们的雀跃还没维持到三秒,就被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打断。 说实话,自从辟谷之后,这样让胃部抽搐的饥饿众人已是很久没感受过了。 于是,没等用瞻仰的眼神好好膜拜太清宗的山门,大家先四散开来,寻找香味传来的地点。 这个地方很好找—— 六宗大会期间,太清宗开放了山门外的一小片空地,可以让远道而来的各派弟子们以物易物、或是交流一些本派才有的特产,其他小宗门的修士或是散修只要每天交纳一块灵石,也可以在这里摆摊。 因此,自从坊市设立以来,这里的人流一直熙熙攘攘,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方。 不过今天,这里的热闹全被一个新开设的小摊吸引走了。 摊位上站着两个青年,一人白衣白发,上半张脸上斜斜地戴了张白狐面具,另一人身穿黑衣,正忙碌地替白衣青年递原料、卖货品、收费。 在他们头顶竖着一块店幡,上面用张扬恣意的行书写了十四个大字—— “米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烤地瓜。” 来往的修士纷纷驻足,没办法,炉子里烤的,名叫地瓜的东西……实在是太香了。 “给我来一块!”一名太清宗弟子从摊位前面走过去,又倒退回来,再走过去……如是三遍,他终于忍不住掏出兜里的灵石。 ——虽说修真者不可贪图口腹之欲,但偶尔吃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白泽看了一眼灵石,道:“不好意思。” 他敲了敲炉子旁边挂着的一枚木牌,太清宗弟子这才发现这家店里的食物都是标了价码的—— “米酒五枚中品灵石一升,豆浆两枚中品灵石一杯,矿泉水一枚中品灵石一瓶……烤地瓜一枚上品灵石一只。” 打眼看去,就没有低于中品灵石的单位,连水都要收钱! “这也太黑了吧?”太清宗弟子难以置信,想不到能够做出如此诱人食物的店家居然是个奸商,他眨眨眼:“你就不怕我和坊市的管事举报你?” 白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看在你是本店第一个客户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五折。” “不买别挡路。” “……” 也不知是炉子里的香味太诱人,还是这看不到脸的店主说话声音太好听、露出的下巴和嘴唇形状太优美,或是打五折的条件太优惠,总之这名太清宗的弟子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从钱袋里掏出了五枚中品灵石,道:“给我来一份烤地瓜!” “拿好。” 热乎乎的地瓜被捧在手心,香喷喷、暖呼呼,被烤得焦黄的外皮一碰就裂开,露出里面蜜糖般的瓤,光是闻一闻就能体会到幸福的味道。 捧着地瓜的太清宗弟子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过他只幸福了一秒就醒过神,边吃边骂自己怎么鬼迷了心窍,花大半个月的月俸去买这样一只没用的地瓜。 原本逛坊市是为了买能够增进修为的养气丹的,现在好了,什么也买不起,只能打道回府。 脚下转了个弯,这名弟子边担心自己没了丹药跟不上其他同门的进度,边吃得恨不得把脸埋到地瓜里。 他想到痛心处,不由皱起眉头,然后打了个饱嗝。 嗝儿,真香。 …… 与此同时,一群前来拜师的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布衣少年扭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刚才鄙视他的锦衣小胖子—— “仙长们都高高在上、餐风饮露,怎么可能吃烤地瓜?” 锦衣少年:“……” 脸好疼。 他嘟囔道:“那个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仙长,我听我表哥说的,真正的仙长才不会混迹在这种坊市里,更不会靠卖地瓜为生。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他叫司徒昊,就是明炀长老这回收的弟子……” 眼看少年们再次被自己说的事情吸引,将羡慕的目光投向自己,小胖子挺了挺胸,正准备继续吹嘘自己表哥的事迹,冷不防前面的山门传来一阵动静,周遭的灵力似乎被什么东西搅乱,翻滚了片刻,远处的云层尽头传来隐隐的闷雷声。 下一秒,轰隆隆的脚步声从山上跑下来,以比上山时更快的速度一路跑到白泽的摊位前,刚才从白泽那里买了一个烤地瓜的弟子气喘吁吁,站都没站稳便一把拍出自己的钱袋,道:“再来一个烤地瓜,不,两个!” “别急,”白泽瞟了一眼这个靠万妖谷内种植的地瓜从筑基初期跨越到筑基中期的人类,敲敲炉子,道:“除了地瓜,我这里还有糖炒栗子和爆米花,要么?” “要要要!”尝到了甜头的太清宗弟子点头如捣蒜。 第二天,在全太清宗的外门弟子中流传起一个说法,据说坊市里面卖烤地瓜的那个摊子,里面的地瓜含有比上等养气丹多十倍的灵气,吃了就能跨越小境界,谁吃谁知道。 当然,住处比他们高一层的内门、真传弟子都当这是一个笑话,就像什么“师父考校功课前拜山门前一棵千年老树可以不挂”一样。 他们见外门弟子们失了智似的纷纷上前给店主送灵石,搬回宗门一堆地瓜、栗子、爆米花,不由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担忧。 “其他五个门派的师兄师姐们大老远赶来后,该不会以为我们太清宗放弃了剑修一道,改行贩卖土特产吧?” 这个猜测太吓人,以至于几名内门弟子商量过后,瞒着师父偷偷下了山,准备去会一会这位神通广大的店主。 作者有话要说:白泽:吃了我的瓜,境界刷刷刷↑ 今天有点不舒服,先写这么多,状态恢复了再加更,啾咪~ 第52章 成为狐狸精的第五天 内门弟子们商量好后, 换了一身宗门统一配发的蓝白色道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想要给那欺骗他们太清宗弟子的商贩一个好看。 就在这时, 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诸位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站在弟子舍外的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相貌英俊, 一张脸上带着笑,却挡不住他神态里的几分倨傲。 “司徒师弟, 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司徒昊, 明炀长老广发请帖要收入门下的真传弟子,这次六宗大会明面上正是借他的拜师仪式召开的。 房间内的弟子虽然也是太清宗嫡传,但身份上与司徒昊不可相提并论,更别提他的师父明炀这几年代理掌门之位, 隐隐有太清宗第一人之势。 于是为首的青年笑道:“师弟好,我们听说宗门外开了一家坊市,那里的烤地瓜不错,正要去瞧瞧。” 司徒昊眼睛一亮:“其实我也想去那座坊市很久了,不如我和师兄们一同前去?” 他都这么说了, 内门弟子们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司徒昊面上的笑容更加意气风发。 他回头招呼了一声:“吴博。” 一个身着锦衣, 身材微胖的少年从司徒昊身后站出来,脸上的表情略带拘谨。 司徒昊对人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弟吴博。” 在场众人都听说过司徒昊出身一个擅长炼丹的小修真世家, 因被魔修屠戮,全家上下只剩他一人, 后来是明炀长老恰好经过才从魔修手中救下了他, 而司徒昊则投桃报李,将家族珍藏的丹药秘方交给了太清宗。 而司徒昊的母亲一方,看了眼吴博后众人便明白了,吴博只是个毫无修真资质的凡人而已, 想必司徒昊的母方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对他来讲,被明炀长老看上,那就是咸鱼翻身,鲤鱼跃龙门,相比之下,献上一本丹方又算什么? 在场的内门弟子各个心中羡慕,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便不绝口地夸着司徒昊年少英才、以后定能在明炀长老的教导下大展宏图,听得吴博一路嘴角咧到耳朵根,下山的石阶都是一路飘着走过去的。 司徒昊心里窃喜,但是顾及自己长老亲传的面子,不能没有风度地笑出声来,于是侧过脸看了眼表弟讨喜的笑脸,权当他替自己笑过了。 “哪里哪里。” “过奖过奖。” “师兄们才是这修真界未来的栋梁。” 一路有来有回地与内门弟子们商业互捧着,场面看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直到走到山下,看到坊市外乌压压一片人头。 队伍排了九曲十八弯,呈几字形一直排到坊市大门外,人人手里都捧着烤地瓜、糖炒栗子、爆米花等一系列满载着乡土气味的零食。 “……” 面对此情此景,只听说没见过的内门弟子不觉愣了一下。 司徒昊:“今天是几月几号?” 小胖子吴博下意识道:“太泽历三月初三。” 司徒昊:“……哦,我还以为二月出头。” 这个气氛,有年味儿。 几人当然不会和一群外门弟子挤在一起排队,于是由一名内门弟子拿了上品灵石去和排在前列的几人交涉,想要买下他们的位置。 趁他挤进人群的时候,吴博拉了拉司徒昊的衣袖:“表哥,你可要替我出头,揭穿这个卖烤地瓜之人的真面目,拿遍地都是的烤地瓜骗太清宗仙长,太过分了!” 最重要的是还害他前几日在人前出了个大丑。 “好……”司徒昊答应着,心神不宁,他原本是被表弟软磨硬泡拽下山的,但此刻闻着烤地瓜的香味,却若有所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很快前去交涉的弟子就回来了,他朝同门招招手,道:“快过来!” 这名内门弟子用三块上品灵石买下了六个位置,招呼同门们站好。 司徒昊年纪虽小、入门又晚,确是在场众人里身份最高的一个,毫无疑问地排在第一位。 他们低头浏览标记着价格的木牌时,恰好看到前面一个娃娃脸、十分面嫩的少年抱着老板的胳膊恳求:“做糖葫芦吧!求求你了!我都来了三天了也没买到糖葫芦,这个年过得不圆满啊!” 太清宗众人:“……”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很快捂住嘴,和同门传音道:“那不是水镜宗的长老池悦真人吗?我上次随师父去水镜宗贺寿时见过他一面。” “听说池悦真人十年前已是元婴中期的修为。” 此刻,这位元婴中期的长老正扒着小吃车,眼巴巴地求店主给他做一串冰糖葫芦,还因为对店主动手动脚被旁边黑衣服的帮工把手拍到了一边。 “嘶——”在场所有人都为这位胆大包天的黑衣青年倒抽了一口冷气。 池悦真人却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将手伸向腰间一抹,豪气地在柜台上拍了一把上品灵石。 围观众人:“……” 白泽淡定地接过灵石,道:“好吧,不过只有一串。” 说着,他熟练地从储物戒指内拿出一把小红果,穿在竹签上,拍了拍秋白的肩膀:“熬糖浆。” 秋白看出这些果子是妖皇平时最爱的零食,顿时不高兴地瞪了池悦真人一眼。 围观的太清宗弟子又是一声:“嘶——” 司徒昊身后的一人拍拍他肩膀,传音道:“师弟,敢对元婴期前辈摆脸色,这店主真是胆大包天,要么就是后台深不可测。” 他正准备问师弟赌哪一种,却见这位出身炼丹世家的师弟眼睛已经直了。 他动了动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在糖浆里转了一圈的红色果子,喃喃道:“凤实……” 又低下头,目光从柜台上的烤地瓜、炒栗子、爆米花上划过,一样样道:“乌精、琅嬛果、灵珠米……” 没人知道,此刻藏在司徒昊脑海里的一本古籍正疯狂地闪着金光,不断“滴滴滴滴”地响着警报,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爆炸。 “检测到天级丹方——紫云丹所需药材凤实,请宿主尽快购买。” “检测到天级丹方——凌霄丹所需药材琅嬛果,请宿主尽快购买。” “检测到地级丹方——轻身丹所需药材灵珠米,请宿主尽快购买。” 司徒昊的脑海中不但回荡着“尽快购买尽快购买尽快购买”几个词,吵得他烦躁不已。 ——这穿越带来的金手指有毛病吧? 谁会把天级丹方的材料、数万上品灵石一枚的乌精当地瓜烤了在街上随便卖?这什么修真界活雷锋?家里有矿吧?! 衣袖被人拽了一下,吴博从身后冒出个头,小声和表哥对口型:“别忘了戳穿这个店主的真面目!” 司徒昊脑子里全是买买买,根本没听清便宜表弟在说什么,前面一人的糖葫芦已经做好了,白泽把它递给池悦真人,池悦喜滋滋地拎着竹签到一边舔。 “下一个。” 司徒昊站在柜台前,一巴掌拍开表弟的手,看着满柜台的上品灵药…… 自从穿越以来,这本《修真界丹药大全》虽然他没用过几回,但目前为止还从未坑过他,更何况,之前拿出的一小部分丹方经明炀真人验证全是真实的。 富贵险中求。 自认为是命运之子的司徒昊想到这恐怕又是自己的一次机缘,心潮澎湃。他豪气地解下腰上钱袋,反转袋口,在柜台上倒出十几枚流光溢彩、珍贵无比的灵珠,然后看着店主的眼睛,淡然道:“你这摊子上的所有东西我都买下了。” 嘎? 正捏紧拳头在司徒昊身后喝彩“表哥威武、表哥最帅、表哥戳穿他真面目!”的吴博一个倒仰,“戳穿他”三个字噎在嘴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吴博一张圆团团的脸上露出和身边的太清宗内门弟子们如出一辙的茫然。 更令他们茫然的是,面对如此巨款,店主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卖。” 司徒昊下意识道:“为什么?” 白泽:“看你不顺眼。” 在原本的剧情里,反派在妖皇死后对上明炀掌管的太清宗,正是主角掏出了足够上万人吃喝数年的丹药,这才令反派功亏一篑被拖死在太一峰下。 看了一眼身边乖乖的秋白,白泽心想我能看你顺眼就怪了,不一巴掌把你从时空漏洞拍回原本的世界都是看在法则的面子上。 他当真说不卖就不卖,把烤地瓜往储物法器里一塞,招呼秋白:“收摊了。” “啧。”司徒昊吃了个冷脸不算,还被站在一边舔冰糖葫芦的池悦真人埋怨:“本来我还能多买几包糖炒栗子的,都怪你,长得这么丑,还跑出来吓人,把店家吓走了你负责?” “你……”穿越之后还是头一次被人说丑,司徒昊的脸冷了下来。 池悦真人是前辈,他惹不起,但心头一口气不平,于是脚步一转,挡在了白泽面前。 “不许走!” “怎么,你们太清宗的人买不到我的烤地瓜,便要明抢?” 司徒昊脑子里的脑残金手指还在“买买买买买”地叫,他不想和白泽纠缠,快刀斩乱麻道:“要如何你才肯卖?” “嗯……明炀那个老匹夫去死一死?” “大胆!”白泽身前的几个太清宗弟子“刷”一下拔.出了剑,司徒昊更是面如寒霜:“你竟敢辱我师父?!” “辱就辱了,怎么?” “阁下今日必须给我太清宗一个交代!” 司徒昊语气凛然,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背到后面,在白泽说话时便捏碎了藏在袖中的一枚灵符。 这是拜师前明炀交给他护身的,其中封印着一头元婴期妖兽残魂,战力可比人类元婴期修真者。 司徒昊头脑清醒,一边肉疼一边心想若是抓住了这个店主,收获可比付出大得多,再说这么多同门看到自己为师父的名誉出头,想必事后明炀真人也会有所补偿。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头通体燃烧着烈火的猛虎从驭兽符中扑出,怒吼一声,锋利的齿间淌下火焰,朝白泽扑去。 他们身周的人早在刚才就狼狈地跑到了一边,许多摊主连自己的货物都顾不得,见到这头六七米高、威风凛凛的火焰巨虎时,不由发出惊呼—— “是烈焰虎妖!” “想不到这小子的师父如此看重于他,元婴期的妖兽也说给就给。” “卖烤地瓜的恐怕要危险了。” “谁让他嘴上不积德,连明炀真人也敢辱骂。” 更有太清宗的外门弟子进退维谷,一边为本门长老被骂而生气,一边又惋惜再也买不到品质如此好的烤地瓜,一颗心九曲十八弯,简直要扭成麻花。 他们不由用双手捂住眼睛,又摊开一点点指缝,想要看一眼老板的下场。 恰在此时,白泽抬起头,轻哼一声:“滚!” 他顺手拍出一掌,雪白的衣袖鼓起风、飞在空中。 人的手掌在虎口下被衬托得极小,纤细且脆弱,仿佛在绝境里不堪一击的垂死挣扎。 围观者不由闭上眼,不愿直视血肉横飞之景。 然而下一秒,只听“扑通”一声,那有上百个白泽那么大的烈焰虎妖竟被白泽一掌拍飞,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在几十米外。 “烈焰,回来!”司徒昊先是难以置信,随后心念急转,在灵符里灌注了全部灵力,召虎妖回来。 谁知,白泽一个眼风过去,烈焰虎竟是连主人的命令也不听,拼着魂飞魄散,用爪子在地上猛刨。 土屑翻飞,就着自己先前一屁股砸出的巨坑,这虎妖撅着屁股刨了十几下,然后熟练地“哧溜”一声从地洞里钻进去,没影了。 司徒昊:“……” 太清宗弟子:“…………” 围观众人:“………………” 他们一脸恍惚地看着原地打洞的虎妖,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万籁俱静中,冷不防听见白泽轻笑一声:“看来是个熟妖。” 在场所有人心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 您老是谁?妖见愁么? 作者有话要说:白泽: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妖见妖打洞的偶蹄目小猫猫=w= 第53章 成为狐狸精的第六天 “呵。” 在一片目瞪口呆观众中间, 只有一人捧场地笑出了声。 池悦从一片狼藉的坊市中站起来,抱拳道:“厉害厉害。” 白泽:“过奖过奖。” 池悦:“糖炒栗子能再来一包么?” 白泽看了眼天边:“今天怕是不行。” 生意上门了。 只见天边划过一道飞虹,须臾间有人从太清宗最高处御剑来到坊市外, 对司徒昊道:“昊儿,发生了何事?” “师父!”司徒昊看见明炀真人, 大喜过望,摊开手掌, 露出断裂成两截的灵符。 明炀真人一眼过去便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一阵肉疼, 面色不变,内心却在抽搐。 这枚封印了烈焰虎妖的灵符还是他千辛万苦从一处小秘境中得到的,若不是司徒昊关系重大,身上似乎又怀揣着秘密, 明炀真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样的宝物交予他防身。 妖修的战力向来高于人类修真者,一个元婴期的妖修助力,即使对身为太清宗代掌门、修为已至化神期的明炀真人来说也殊为难得。 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司徒昊没用,面沉如水地转向白泽:“道友随意伤我太清宗的妖兽,是否要给我一个交代?” “师父, 他适才还侮辱您!”司徒昊眼含怨恨, 叽叽咕咕地将白泽刚才的话学给明炀听。 听到这看上去年龄不大的白衣青年要让自己“死一死”,明炀怒极反笑:“阁下好大的口气, 今日若给不出交代,便随我上太清宗切磋一番吧。” “……” 围观众人一阵哀叹, 太清宗的外门弟子们更是哀怨, 好好一个烤地瓜的,偏偏脑子不清醒,做什么不好非要惹上化神期的明炀长老。 和一位化神期长老在太清宗的地盘上切磋,还有命在吗?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地留在此处烤地瓜。 至于白泽刚刚一巴掌拍飞元婴期虎妖一事, 已经被大家选择性忽略了。 元婴期是元婴期,化神期是化神期,元婴期高手修真界中至少有数百人之多,而化神期算上已经退隐的长老也不超过两掌之数,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喜欢卖烤地瓜的。 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怜悯,已经买到地瓜的更是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瓜,生怕明炀长老和这位地瓜高人切磋完还不尽兴,要毁瓜灭迹。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白泽又开口了。 他指了一指虎妖打洞离开的地方,面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道:“你说……那只虎妖是你的?” “当然,难不成还是阁下的?” “对啊。”白泽一口咬定。 身为妖皇,全修真界的妖兽都是朕的,更别提那还是只猫科! “什么?” 看白泽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要不是灵符真是明炀真人从小秘境中抢来的,连他自己都信了。 看了一圈周围,总觉得有些人的眼中浮现出对自己杀人夺宝的怀疑,纵使瞧不起这些修为低微的弟子,明炀依然恼羞成怒:“竖子尔敢!你这般胡言乱语颠倒是非,是不敢与我上太清宗切磋么?” 白泽:“……敢啊。” 他回过头对秋白吐槽:“我发现这老头总喜欢抢答……而且听不懂人话。” “你!” 明炀话音未落,只见白泽维持着扭头说话的姿势,伸出手,只是一掌。 司徒昊脸上一痛,眼冒金星,然后他发现自己飞出去了。 “师父!啊啊啊!!!” 纵使穿越前也只是个没玩过极限运动的普通人,一睁眼就被拍到万米高空,司徒昊四肢扑腾,惊慌失措,大喊明炀真人的名字。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师父也飞了起来。 “别急。” 面对目光一紧,长剑出鞘的明炀真人,白泽掀起衣袖,又是一掌,明炀只觉一阵无可抵抗的伟力拍在本命灵剑上,下一秒,剑身寸寸碎裂、四散开来,明炀真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像自己新收的弟子一样被拍向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飞向太清宗镇山大殿的方向。 撸了撸袖子,白泽道:“我摊还没收完,你们师徒先行一步,在门前等个半分钟,我随后便到。” 围观者:“……” 所有人心中惊涛骇浪,神特么先行一步,明炀师徒怕不是要废上半年?! 这叫什么?纵你是化神期长老,也逃不过我这一掌? 大家正绞尽脑汁地回想修真界中有无以掌法出名的高人,就听白泽回过头,对秋白道:“看清楚了吗?” “差不多。” “回头再学学,下次烤地瓜的时候就用这招扇火。” “是。” “……”池悦实在忍不住了,仗着买了三天地瓜的交情,拦住白泽问:“阁下……不,兄台……也不,前辈,敢问这是什么掌法?” “嗯……”白泽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灵机一动,道:“喵喵掌。” 池悦:“……前辈不想说那就算了。” 谁不想说了?! 我这么可爱的小猫猫,打一套喵喵掌怎么了? 白泽不悦,他看了看周围和池悦一样不懂欣赏的人类,退而求其次道:“唉,你们不信的话,那就叫烧火掌法吧。” 取完这个朴素、生动、和卖地瓜这个职业很搭配的名字,白泽把摊上剩余的地瓜往储物戒中一塞,道:“劳驾让条路,明炀真人刚才邀请我去太清宗切磋。” 不!在场的太清宗弟子想想明炀真人刚才的惨相,忍不住在心中呐喊,他已经后悔了! 求你别去! 以后修真界的没落门派手拉手,问起太清宗是如何从六大门派跌落的。 太清宗:因为没买到想要的地瓜,代掌门请一个卖地瓜的上门切磋。 想想就令人崩溃。 在宗门即将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之前,一位太清宗弟子思及宗门对自己的栽培之恩,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前辈,不、不去行么?” “当然不行。”白泽越过人群,冲他和蔼一笑—— “人,要守信用。” “……” 完了。 眼看他下一秒一掌拍开护宗阵法,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太清宗内,在场所有太清宗弟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明炀,你这个罪人! · “怎么样,爽不爽?”飞在半空中,白泽问秋白的感受。 在哪里卖地瓜不是卖?他这趟特意来太清宗,就是替自己的小奴隶找场子的。 秋白抬起头,注视着白泽,温声道:“我很感动。” 白泽还没来得及翘起尾巴,就听小奴隶紧接着道:“不过狐狸不是犬科吗?为何尊上的掌法要叫喵喵掌?” 白泽:“……” 气死了!为什么抓不住重点?! 他瞪了这个仗着自己的宠爱就乱说话的奴隶一眼,没好气道:“我就爱叫喵喵掌怎么了?” 说罢,或许是不够解气,白泽报复性地又对着秋白的耳朵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 一口气叫完,他成功地看到自己的小奴隶捂着鼻子,脸红成了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山楂。 · 太清宗。 宗门大殿前,三位长老严阵以待。 明炀带着青白的面色,往嘴里塞了一把灵丹。 “既然是太昊峰惹出的事情,自然要由太昊峰自己处置。”太一峰的峰主明秀真人道。 明炀知道明秀一向属于宗主一脉,又对几年前明光入魔一事心存芥蒂,不能容他把话说完,当即道:“如今大敌当前,是区分这一峰一门的时候么?” 明秀嗤了一声:“几年前你怎么不说这话?” 在场第三位化神期长老明合皱着眉头,当了回和事老:“事已至此,先别吵了。明炀,你与那位道友交手过,他究竟是何等修为?” 明炀真人脸色忽青忽白。他与白泽的那短短几秒钟接触,说好听了是交手,说得不好听了就是单方面吊打,根本来不及分辨。 一定要说的话…… “起码是炼虚期,或者合体期也有可能。” 明合:“……” 现今的修真界根本没有合体期大能,炼虚期的太上长老太清宗倒是有一位,不过正在闭死关,非到宗门生死存亡关头不会出手。 明合动了动嘴唇,迟疑良久,想出个主意:“要不我们花百倍的价钱买下他的所有地瓜,再让明炀赔礼道歉?” 明炀:“……” “你想都别想!” 这是地瓜的事情吗?这是关乎太清宗尊严的事情!买地瓜事小,真让这件事传扬出去,以后太清宗还怎么在修真界中立足?! 看了一眼这两个只会拖后腿的同门,明炀心累。 他一挥袖,道:“请来宗门商讨失魂症事宜的其他五大派长老来此,就说六大派向来同气连枝,若想获得救治失魂症的灵丹,就必须助太清宗渡过此次大难!” “……趁火打劫,太不地道了吧?”明合犹豫。 这种死脑筋的憨货为何能修炼到化神期?明炀不屑地看了明合一眼,对自己身后的弟子道:“还不快去?” “是。” 仗着体内有金手指护身,司徒昊伤的倒比明炀还要轻一些,他刚被明炀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不敢忤逆师尊,顶着脸上一个巨大的巴掌印快步走向其他五大门派居住的客舍内。 …… 等白泽带着秋白飞上太清宗时,正看见六宗长老齐聚太清殿,明炀高坐首位,言辞激烈—— “诸位,我已查明,这失魂症乃是妖魔两界才有的病症,一定是有妖修或魔修混入两派之内,将蛊毒下在各位长老身上,才使病症蔓延开来!” “明炀长老有何证据?”被绑上贼船的挽月宗长老不满道。 明炀胸有成竹:“不瞒各位,我太清宗掌门两年前便患了此病,因此不得不在后山静修。” “经查明,给宗主下毒之人正是太一峰明光真人及其弟子。” “明光真人与魔修私通已久,而其弟子则在事情爆发后从宗门逃走,前往妖界。”明炀掏出一块玉简:“这是参与此事之人的供词。” 我去你个香蕉大冬瓜! 白泽听见明炀居然敢污蔑自己的人,觉得先前一巴掌打得还是不够狠,于是冷笑一声,挥掌道:“放屁!” 下一秒,海浪般的灵力从门外拍向明炀,看到嵌在宗门大殿墙壁上的明炀真人,各宗长老哗然,离座而起,拿起各自的法宝。 “前辈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 “……”静默了片刻,明合一边用力将明炀真人从墙上拔.出来,一边道:“前辈是说毒并非明光所下?” “哼。” “你有何证据?!”明炀像萝卜一样被从墙上拔.出来,脸面全无,清醒之后顾不得修为的差距,出言讥讽。 “呵。”白泽正要当众扒下马甲,揭露自己的身份,再向整个修真界公示秋白现在是自己的人,冷不防大殿外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住、住手!” “池悦?!” 水镜宗长老霍然起身,惊喜地看着从山门下脚踩飞剑而来的池悦真人。 他道:“你的修为恢复了?!” “是,”池悦点头:“我的失魂症已尽数痊愈,还要多谢前辈的冰糖葫芦与烤地瓜。” “是真的?” “真的!”池悦点头,还放出一丝灵力,在大殿中炸了个流光溢彩的烟花,以示烤地瓜和冰糖葫芦能治病没有错。 大殿内哗然,众长老用发光的眼睛盯着白泽,无人再去注意接连被打的明炀真人。 眼看他们就要一拥而上去买烤地瓜,明炀真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见自己一番谋划全为他人的农产品做了嫁衣,万般不甘,唇角溢出血丝,道:“就算你有治愈失魂症的灵药,又如何证明此事真的与明光师徒无关?!倘若是你与他们合谋……” 下一秒,他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因为秋白一把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华霄!”有认识他的人惊呼。 “他便是明光长老那个私通妖族的弟子?” 池悦:“私通不私通我是不知道,不过冰糖葫芦和烤地瓜是他替我做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明炀不甘反问。 明合抬起头,目光望向空中某一点,深思熟虑:“若这毒蛊真是明光师徒所下,他们又怎会轻易替大家治病,既然华霄千里迢迢赶来为大家治病,说明毒蛊一事与明光师徒并没有关系。” “明炀,是你错了。” “……” 明炀快被明合气死了。 被自己的同门盖上了最后一锹土,看着其余五大宗派,整个修真界最有权势的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 明合惊讶地低下头:“明炀,你怎么了?难道连你也中了失魂症?” 他担忧师弟的病情,挤进一群问价的长老里,和他们一起道:“地瓜多少灵石一斤?糖葫芦呢?” “……” 看着这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的大殿,明炀绝望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明炀:这样的修真界,配不上我的阴谋诡计,让我死吧! 这个小世界快写完了,再写一个回坎西城的部分就完结,大家有兴趣可以收藏一下下本《世界上没有我们华国人一口吞不下的》。 其实这本原本想写得狗血一点,但我发现自己实在不擅长洒狗血,所以写到一半就恢复了原本的风格orz,下本不为难自己了,走轻松沙雕风,争取让大家每章都哈哈哈,笔芯~ 第54章 成为狐狸精的第七天 “这里便是妖界?” 被云雾树的枝条卷住腰身, 头一次见到舍生崖下之景的水镜宗弟子惊叹道。 在他身边是其他五宗弟子,自从当日在太清宗长老们与妖皇陛下达成协议后,这还是第一批来妖界收购土特产的队伍。 妖界的景象与他们想象中截然不同, 这里一点也不蛮荒,同样也不血腥, 而是……充满了田园风情。 上一年播种的冬小麦已经返青,在田间长出了郁郁葱葱的麦茬, 老黄牛拉着重重的犁, 在田间辛勤耕耘。 麦地的另一边是一片浓密树林,林间,几只猴妖背上背着小箩筐,在树下扦插着什么藤本植物, 另一边,兔妖们用前肢抱住碧绿的叶片,一扭、一拔,从土壤里拔.出某种长得像白萝卜的蔬菜。 顺手拎起一只白萝卜,白泽对着光打量了一下成色, 扔给秋白道:“晚上吃萝卜炖肉。” 他对田间的妖族们道:“好好干, 下午我要检查,谁干的活最少, 晚上就炖谁。” 妖族农民们:“……” 瑟瑟发抖。 虽然妖皇陛下这么久以来也没真吃,就嘴上说说, 但每当听见他这句熟悉的威胁, 依旧想原地打洞。 QaQ 现在已是太清宗事变之后的第二周,在白泽顺手治好了太清宗掌门的失魂症后,明炀与魔族合谋诬陷明光真人,给各门派下毒的事便再也瞒不住, 如今他已被禁锢修为打入太清宗刑狱,如无意外,下半生都要在里面度过了。 司徒昊作为丹方的提供者,不能确定是否与明炀勾结,最后被掌门交给了明合管教。 他倒是如愿拜入化神期长老门下,只是太清宗的高深功法一点没学着,目前正在随明合读四书五经和九章算术,白泽还友情向明合提供了修真界版本的物理化学生物地理。 好好一个龙傲天,穿越一回,还是逃脱不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荼毒,又被全宗门看得紧紧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据明合上周写给白泽的信上说,他半夜看到这个小徒弟在卧房内悬了一根裤腰带,试图悬梁自尽。 “难道是我给他出的试卷还不够好?”明合长老烦恼地问。 白泽对此的回复是,编写了一本《五百年修真,三百年模拟》让明合送给司徒昊慢慢做。 据说,从那以后,司徒昊自杀得更频繁了。 · 兔妖抱着萝卜,蹦蹦跳跳地从面前走过。 药王谷的弟子睁大双眼,小声和身边其他六宗弟子道:“你们可别小看了这萝卜,这不是普通的萝卜,乃是千年雪参,只有在雪灵兔身边才能长出。” 和雪参伴生的雪灵兔早已在修真界绝迹多年,这味灵药自然也就成了传说之中的物品,放在修真界中每一片都有价无市,更何况这么白白胖胖一大.根。 “不止。”他身边,御兽宗弟子道:“那头正在拉犁的,莫不是玄级妖兽裂土牛?” 裂土牛的天赋技能可分山裂石,施展土遁,是居家旅行、斗法跑路的好帮手,在御兽宗的妖兽谱上排行前列。 当然,大家也是现在才知道,它在种地上也很擅长,一上午不到都快犁了20亩了。 除此之外,还有在天上唱着歌给麦苗助长的朱雀后裔——凤翎鸟,从湖水中飞出,运用现代立体浇灌技术给作物浇水的蛟,以及漫山遍野被人工种植的灵谷灵草灵药。 近距离围观这一切,修真界这些精英弟子们直观地感受到了妖皇陛下的富有以及自己的贫穷。 他们:QaQ “我们妖界一贯采用精耕细作的方法,科学种植、勤劳致富、收获颇丰。”白泽仿佛不知道自己给这些弟子们带来的打击,大方地带他们参观了自己的仓库,道:“硕果累累。” 看着满坑满谷的灵草,堆到架子上放不下的灵药灵果,以及遍地都是的灵谷,修真者们再次受到暴击。 他们还没来得及调整心情,就见先前一直高傲的妖皇露出关切之色,绕过仓库,责备道:“这种活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我不是炼制了一台拖拉机么?”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身手。” 听到对话声,六宗弟子们交换了一个神色,顷刻间明白了说话的人是谁—— 太清宗真传弟子华霄。 或者,换一个在“修真界八一八”中更有名的称号——妖皇陛下的禁.脔。 据说,这华霄真人天生媚骨,哄得妖皇对他宠爱异常,无所不应,甚至替他上太清宗寻仇。 在寻常的传说中,既然是妖皇的禁.脔,那么生活必然是奢侈无比,糜.乱非常。 说书人猜测,他有一座千年玄金打造的大床,上面镶满了上品灵石,鲛绡做床帐,龙鳞做脚垫,就连被子里填充的都是凤凰羽毛。 这张床足足有上百米宽,可以让妖皇与爱宠在上面打几千个滚,怎么滚都不翻。 他们每晚都在这张床上春宵苦短日高起,妖皇从此不早朝……哦对了,华霄和妖皇陛下吃的也定然不是普通的辟谷丹,而是龙肝凤髓,说不定还有酒池肉林。 果真是非常糜.乱。 这些弟子们来妖界之前也偷偷去酒楼里听了不少说书,差点形成固有印象,直到亲眼见到妖皇与华霄真人的日常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 春宵苦短日高起是没有的,妖皇从此不早朝也是没有的。每日寅时三刻,万妖谷里的鸡打过第一遍鸣,妖皇就会准时起床,带着自己的小奴隶一起巡视自己的庄稼地。 等到鸡鸣三遍,他已经巡完了所有的田,开始给自己的子民们上农科课,学习科学种植技术及基础科学。 妖皇或是站在蛟龙背上,令华霄真人替大家示范3D立体灌溉技术;或是乘坐裂土牛,领着开拖拉机的华霄真人在田间驰骋;再或者,摘上一兜朱果,和灵米、乌精、凤实一起煮一锅价值数十万上品灵石的八宝粥,两人你一勺我一勺。 看着他们示范灌溉技术时默契的眼神,开拖拉机时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做饭时偶然对视一笑间流露的温情,万妖谷中的修真界弟子不由感叹—— 种族不是障碍,人间处处真情在。 以及—— 有钱真好,壕无人性。 等这一批弟子们回到修真界,将所见所想告诉身边人后,修真界中原本就有的谣言甚嚣尘上。人人都说,妖皇果然很宠爱这个人族修士,以及,他们的生活果然非常糜乱,奢侈无比。 迟早要分。 没人以为妖皇陛下会对一个随手收下的宠侍有多少真心,更没人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可是直到许多年以后,妖族出产的灵药、灵谷远销整个修真界甚至传到了魔族那边,去万妖谷进货的弟子依旧能看到妖皇陛下每日早晨寅时三刻起床,和华霄真人开着拖拉机巡视自己的领地。 白泽:“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秋白笑笑,捏了捏他的耳朵,哄骗道:“再喵一声?” 白泽:“……你就是仗着本尊太宠你。”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偏过头,轻轻“喵”了一下。 秋白的耳朵尖一下子红了。 …… 白泽原本和法则商量好,自己先去一些时间流速比较快的小世界完成任务,让秋白在这个小世界里把《五百年修真,三百年模拟》做完。 等到他全部完成,修为达到炼虚期后,就能在法则的帮助下和白泽一起破开虚空,去其他小世界做任务了。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在某次短短几个月的任务归来后,白泽撞见了一个熟人。 “明光?” 穿着一身白袍的青年正蹲在地上研究拖拉机履带,他身边还有一个黑衣青年,望见白泽的瞬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就是接过我魔王之位的人类吧,不知道魔族现在怎么样了?” 白泽回忆了一下自己临走前在炎山上留下的一大摞教材和习题,用后爪蹬蹬耳朵。 “修真界一月,秘境中一年,算下来也有几十年了,如果他们不敢忤逆魔王命令的话……现在应该在建设四个现代化?” 前·魔王:“喵喵喵???” 四个什么? 故友重逢,明光和白泽叙旧:“说起来秋白这孩子与你有缘,他的名字还是我在秘境外捡到时,取了你的姓名中的一个字。” “在秘境外捡到?”白泽仔细询问了明光当时的情形,想到秋白这些年随着修为增长,常常能够回想起和坎西城相关的某些片段,心中有了主意。 他把明光与魔王送走,叫上秋白,道:“今年秋收后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旅游。” “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蒙上秋白的眼睛,将他带到小秘境的入口前,白泽问法则:“时间调整好了吗?” “放心吧!”系统胸有成竹:“正好在你消失十年之后。” “寻找记忆之旅,走起!” · “……” “怎么了?” 坎西城,大议事厅内,比起十年前更显成熟的路易关心地看着秋白,觉得他刚才似乎恍惚了一下。 “没什么。”收起脑海中突然多出的记忆,秋白不动声色:“氢.弹准备好了么?” “已经试爆过两次,随时可以发射。” “好。”目光看向光明教会的方向,秋白露出一个微笑。 他已经等待得够久了,是时候让教会再次打开地狱之门了。 “走吧,路易。” 该从地狱里接泽维尔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9 02:23:33~2019-12-20 00:4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希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泽 18瓶;小小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成为魔王的第一天 坎西城在过去的十年内已经攻占了全大陆的大部分城市, 并建立学校、工厂、医院,扶持教育。 光明教会一开始并不在意这些变化, 这尊庞然大物在大陆上已经屹立太久了, 借光明神的威名收敛了数不尽的财富, 拥有占据大陆人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信徒,就连国王登基、贵族册封都需要获得教皇的允许。 因此, 在科学取代神学成为了人们的信仰,坎西城的利刃直指圣城时, 还在教会中醉生梦死的主教们没有第一时间应对它的威胁。 他们把这当做是秘银协会的又一次反扑,并嘲笑法师们的不自量力。 等到枪炮轰开城门, 光明神术和圣骑士的刀剑不敌□□与炸.弹时, 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隆——” 地动山摇一般,圣城伫立了几百年的巍峨城墙轰然倒塌,银白色的砖块落在圣骑士厚重的铠甲上, 发出闷响, 灰尘弥散, 遮住天上的阳光,恍惚间让人想起圣经中的末日景象。 秋白面色平静, 坐在指挥车上,在骑马佩剑的圣骑士惊骇的目光下,一排排覆盖甲胄, 如同钢铁怪兽的坦克沉默而无声地驶入街道,压平一切障碍,开向圣城最中央的大教堂。 他们在教堂外被拦下了。 金发碧眼的圣子站在银白色的正门前,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窗照亮了他的头顶和身侧,仿佛为圣子殿下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 “是圣光!”藏在圣城角落里的信徒们看到这一幕,用虔诚的口吻惊呼。他们双膝跪地,顶礼膜拜。 碧蓝色双眼温和地看向侵略者,圣子正欲开口,冷不防坦克里传来一声洪亮而坚定的:“可见光的散射!” “可见光的散射是指光通过不均匀介质时,一部分光偏离原方向传播的现象。” 伴随着有力的背诵声,坐在坦克上的一名年轻法师伸出手,改变周围空气介质的密度,瞬间在自己身侧变出了一圈同样的圣光,和珀西瓦尔如同复制粘贴。 他,学会了圣光术! 珀西瓦尔:“……” 两人顶着圣光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大概三秒后,年轻法师骄傲地一抬下巴,用正义的口吻道:“知识就是力量!” 在珀西瓦尔身后的大主教们:“……” 无法反驳。 · 珀西瓦尔身上的鼠疫显然并没有痊愈。 十年前丹妮丝去坎西城求药失败后,她趁地狱之门打开时的混乱想要逃脱,但并没有成功。 借光明教会收藏的法器躲在一处民居里,丹妮丝本想趁着黑夜逃去最近的一座城市,但没到半天时间,她便被恼怒的尤利娅从藏身之处揪出来打了七八十个耳光,然后扔到了坎西城的监狱里。 监狱里的死囚刚巧得了黑死病,老鼠吃了他的尸体,不慎传染给这位尊贵的圣女殿下,不到一周时间,她便浑身溃烂、香消玉殒。 “可见疾病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听闻此事时,路易子爵淡淡道。 他令自己的骑士带上火把,亲自焚烧了□□圣女的囚室,丹妮丝最后用指甲在墙壁上划下的,关于未来的线索也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下。 “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我本该是……” 本该是什么呢? 衔着金汤匙出身的贵族小姐,光明教会最年轻的圣女殿下,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与珀西瓦尔并肩的人。 一切野心都已埋葬在烈火下,尘归尘、土归土。 听闻此事的教皇重新选择了圣女,并亲自用禁咒禁锢了珀西瓦尔身上的时间,从此以后,除非死亡的那一刻,他永远都活在19岁。 因为常年忍受疾病的痛苦,珀西瓦尔身材瘦弱、皮肤苍白,华丽的长袍下可以看到皮肤上的疮口。 他的目光越过坎西城的军队,注视圣城中仅存的信徒,突然道:“其实我不是真正的圣子。” 这些他原本是不知道的,教皇与丹妮丝都将他死死瞒住,是昨天教皇与心腹商量对策时被他不慎听见。 “你才是真正的圣子!”珀西瓦尔抬起头,目光中仿佛有两点光,紧紧盯着秋白的面孔:“他们说,你是光明神的转世,是行走在世间的神袛,是能将光明教会带领到巅峰的人。” 用狂热的眼神注视秋白,他缓缓跪下,问:“神啊,你要抛弃自己的信徒么?” 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圣城,接受最正统的神学教育,珀西瓦尔的信仰并不比任何一位虔诚信徒少,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位狂信徒。 秋白从上方俯视这个和自己交换了人生的圣子,回忆两人的前半生。 珀西瓦尔锦衣玉食地生活在教会精致的牢笼里,而自己则成为卑贱的奴隶,忍饥挨饿、被人毒打、险些丧命。 出乎意料的是,想到这些的时候,秋白并不觉得后悔,也没有一丝遗憾。 若他不是奴隶,若他没有被害以至于落到濒死的境地,倘若他的人生轨迹没有偏移,那么只要差一分差一秒,他都无法遇见泽维尔,遇见照亮他一生的光。 于是—— “我不是什么圣子。”他在珀西瓦尔期待而热烈的目光中道。 “我也不会带领光明教会走上辉煌。”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爱人想要让科学在这片大陆上生根发芽,让知识的光芒驱走黑暗与无知。” “我愿意做他烧向愚妄的火,劈向神明的刀。” “……” 珀西瓦尔眼中的光熄灭,他身后,摆放在走廊尽头布道台上的神像轰然崩塌。 一点明亮的光从神像中飞出,升到圣城最上方,教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圣子,还不消灭这些渎神者?” “……对不起。”珀西瓦尔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他呕出一口血,用自己的信仰做燃料,在众人的头顶打开了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地狱之门。 面对黑暗的、能够吞噬一些、仿佛下一秒就会降落在自己头顶的空间门,坎西城众人的心情和曾经完全不同。 他们紧张有序地取出电报机,将消息最快速度传回身后。 布置在距离圣城几百公里外的发射基地将核.弹上膛、调试、瞄准,然后—— “发射!” 圣城中的所有人见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导弹拖着尾焰划过天空,带着上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头撞向天空中浮现的地狱之门。 科学与魔法的终极对抗带来巨大的冲击波,将撞击点下方的所有人掀翻在地,天崩海啸般的巨响让人耳朵失聪。 天空暗了下来,连光线都被吞噬,烟尘弥漫的瞬间,世界是安静的。 下一秒,那扇地狱之门被核.弹轰出一个洞,可以看到门内黑红的土壤、奇形怪状的山脉与狂奔的牛头人。 惧怕的惊呼声在圣城的四面八方响起,人们抬头看着对面那个世界。 ——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 · 与此同时,秋白用了一个飞行术,迫不及待地撞进了这扇令他在意了十年的空间门中。 两个空间的重力不同,落地时没有掌握好力气,秋白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正欲起身,耳边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四只蹄子停在他的眼前。 “哞——哞哞哞哞——” 牛叫声传来。 秋白抬起头,见面前跑来一只膘肥体壮的大黄牛。 它晃了晃牛角,变成个牛头壮汉,然后打量了秋白几眼:“人类?” 操着蹩脚的口音,牛头人用大陆通用语道:“人类,你可能不知道,落到我们魔界的外来人,是要给魔王陛下当新娘的。” “啊啊啊,真是太怀念了,要知道上一个来到魔界的人类还是十年前哞……” “哞喔喔!”话没说完,牛头人摇头晃脑的感叹变成了一声惨叫。 秋白扳着他的牛角,面露冷色:“十年前,有一个人类落到这里,你们把他送去给魔王当新娘?!” “不!”两只牛眼睁得有铜铃那么大,牛头人族长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不耐烦的秋白一手刀敲晕。 他看向天空,那里是地狱之门被轰开的入口,此刻,从逐渐缩小的连接处飞来一架架螺旋桨小飞机,路易坐在驾驶位上,朝秋白潇洒地一挥手。 “带路!” 骑到一头牛的背上,秋白道:“我要去找魔王!” “哞——” 除了族长以外的牛头人全都不会说人话,它们只好含着泪让这个殴打了族长的暴力新娘骑在自己肩膀上,飞奔向炎山的方向。 ——魔王陛下,不好啦,这个新娘比你还暴力! ——快管管你的人! 第56章 成为魔王的第二天 通往魔王的住处——炎山的路一点都不太平, 其中横亘了地狱十二种族的领土。 路易开着飞机在天上侦查了一圈,还没飞到炎山外围,就被鸟头人带领着一群吸血蝙蝠叨了下来, 险些没回得去。 他开着摇摇欲坠的飞机飞回地狱入口,听到秋白转述的牛头人首领的话。 路易异常震惊:“什么?他们真的把泽维尔绑去给魔王当新娘了?泽维尔没有那么弱吧?” 秋白面如寒冰。 他又打劫了十几个地狱生物, 好不容易从里面挑出一个会说几句大陆通用语的,连比划带猜测, 终于从他口中套出实情。 “是哒!绑外来人当新娘是我们地狱的传统!上一任魔王陛下就是这么吩咐哒!” “听说十年前就绑了一个长得好看的人类, 不过……” “啪嗒。”没等他说完,秋白愤怒值爆表,一手刀劈晕了这个恶魔,对骑士们道:“拖下去!” 骑士把恶魔的嘴塞住, 和牛头人族长绑在了一起。 牛头人族长:“呜呜呜呜……” 闭上双眼,深呼吸,秋白仿佛能在心中想到泽维尔十年前遭遇的情形—— 九死一生从时空乱流中脱身,还未歇口气,就被这群野蛮的恶魔绑起来献给魔王。 看这群牛头人、鸟头人、狗头人的长相, 就知道地狱种族都是什么审美, 那个传说中的魔王一定比他们更甚,丑绝人寰。 秋白简直不敢想象泽维尔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心如刀绞, 感觉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在割裂自己的肺腑。 “我们必须去魔王那里。”他对路易道:“泽维尔还在等着我们拯救。” “早有此意!”路易扬眉一笑,拍拍手上的灰:“不就是占领地狱吗?反正我们打下人间的领土也不过用了十年, 攻占地狱总不会比这个更慢吧?” 他回过头, 对着跟随自己来地狱的十几辆坦克、几架飞机和上百名骑士道:“出发!” “是!” …… 一路踏平地狱,也踏平地狱里的种族。 终于—— “魔王陛下!” 一只鸟头人扑棱着翅膀飞到炎山上方,差点被终年不灭的岩浆燎着了羽毛。 他尖叫道:“不好啦!魔王陛下!那个从人界来的新娘要来推翻您啦!救命呀!” “……” 白泽还没说话,鸟头人自己抬起翅膀挠了挠头, 反问:“这个剧情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白泽:“……” 他道:“不是让你们给新娘画像了吗?把他的画像拿来让我看看。” “???”鸟头人疑惑地把头弯了九十度。 白泽:“长得好看就让他推翻我。” “要是不好看呢?” 他被魔王陛下冷酷地盯了一眼:“你眼瞎么?我的小秋白怎么可能长得不好看?” 鸟头人:“……” 在魔王的眼神下全身发冷,他把手伸到怀里,从翅膀底下掏掏掏、掏出一卷羊皮纸。 毕恭毕敬地将羊皮纸递给白泽,鸟头人自夸道:“这是我们地狱最好的画师画的,绝对写实!” 为了一点不能宣之于口的情趣,白泽这半个月一直坐在硌屁股的白骨王座上等着秋白来推翻自己,都没来得及看看他长大后是什么样子,心中还真有点好奇。于是他慎重地接过画卷,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 下一秒,“……” 羊皮纸中央,一个长着粗壮牛角、山羊胡子、蝙蝠爪、狗鼻、兔耳、蛇尾的绝世大美人赫然在目。 鸟头人垂涎地看了一眼纸上的美人儿,问魔王:“美吗?” 白泽回忆了一下本体的择偶标准—— 身为一只猫科动物,皮毛柔顺为美(→山羊胡),爪勾尖尖为美(→蝙蝠爪),耳聪目明为美(→兔耳、蛇尾)。 于是他发自内心地点头:“美的。” 不过…… “这是谁?这根本不是我的小秋白!” “是的是的!”鸟头人哪敢惹怒魔王陛下,他壮着胆子道:“这不就是我们根据新娘的各项综合素质,推测出的他的本体最有可能的样子吗?” 白泽又看了一眼画像,大怒:“谁要看他的本体了?我馋的是他的脸!” “啪”一声,地狱第一画师精心绘制的肖像画被扔向鸟头人,在他背上弹了一下,落到山下,被卷入岩浆之中。 与此同时,秋白站在山脚下,注视着占据了半面山崖,由地狱十二大种族耗时多年、倾情雕刻、献给伟大的魔王陛下的写实派雕像。 ——一只小山一样高的怪兽,头顶山羊般的犄角、足下踩了四个牛蹄、狗尾巴、猪耳朵、马眼睛、背上还生了一对天鹅翅膀,肌肉隆起,壮硕无比,举起两只胳膊朝天空比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 路易:“……” “天哪,”他站在秋白身后叹道:“魔王果然长得非常丑,怪不得讨不到媳妇,要用抢的。” “我要是他媳妇,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脸,眼睛都要瞎了。” 秋白:“……你闭嘴!” …… 上山的路很难走,不过难不倒推平了整个大陆和百分之九十九个魔界的坎西城勇士。 他们就地准备好硝化甘.油□□包和引爆用的□□,遇山炸山、遇河炸河、遇恶魔炸恶魔。在地狱种族们的惨叫中,秋白一路面无表情地推平了所有障碍,走到魔王面前。 在越过最后一道岩浆池时,他透过沸腾的岩浆,隐约觉得坐在高处的那个身影有些熟悉。 摇摇头,脚步将落,身后的坎西城骑士为自己的长官呐喊鼓气。 “秋白阁下加油!” “冲啊!” “打败地狱魔王,抢回泽维尔大人!” “……” 握紧手中法杖,跨过弥散在空中的火山灰,秋白抬起头,目光冷酷。 下一秒,他的嘴缓缓张大,变成了——“O”。 他看到……泽维尔百无聊赖地坐在属于魔王的白骨王座上,一身黑衣,傲慢冷酷地……掐着脖子逼底下一只鸟头恶魔背数学公式。 鸟头人:“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 “错了!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连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解你们以后还怎么建设四个现代化?”白泽痛心疾首地训斥。 没等秋白从这个有些熟悉的场景中反应过来,他看到泽维尔把鸟头人按到一边的小桌板上做题,从白骨王座上低下头,笑眯眯地问自己:“听说你想要打败我?” “……” 情报有误。 路易等人晚了一步才走到白骨王座的前面,望着泽维尔的身影,忍不住为秋白揪了一把汗。 ——想要打败魔王抢走新娘,结果魔王就是自己要抢的新娘。 一个处理不好,这就是修罗场! 然而秋白怡然不惧,他甚至没有迟疑半秒。 顶着白泽、路易、身后一众骑士和山下无数恶魔的目光,秋白笑了一下,好看极了。 他单膝跪地,向王座上伸出手:“我是来给魔王陛下当新娘的。” 从此之后,地狱有了最凶的魔王……和最凶的王后。 再往后,魔王和王后积极地在地狱里建设四个现代化,争取培养出有知识、有文化、有审美、不抢劫的新时代恶魔。 他们带着优秀恶魔到人间参观学习,发现科学的萌芽已经在大陆上蓬勃生长。 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小学、中学和大学在教堂的废墟上建立,变化最大的是秘银协会的众多法师,他们受“知识就是力量”的感召,潜心学习,成为了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 科学和魔法,融合得正好。 路易在圣城替他们买了一座大宅子,将钥匙交给白泽时,感叹道:“放在十几年前,谁能想象得到这片大陆还有这么一天。” 那时候,他们饱受饥饿与疾病的困扰,就连贵族与国王都生活在黑死病的阴影之下,城市与城市几乎没有多少沟通,盲目地臣服于光明教会的统治。 而现在…… “连接各大城市的铁路已经快要修通了,”路易道:“说起来,按照过去的概念,神权高于一切世俗权力,你是科学的奠基人,也就是这片大陆的精神领袖,全大陆最大的领主。” 白泽笑笑,拉着秋白进屋:“这个时代还需要像光明神一样的精神领袖吗?” “我觉得不需要,”他自问自答:“再说了,我觉得当领主也没什么好的。” 不得不给地狱种族当了十几年魔王,白泽快要被他们的脑袋给气死了! 路易耸耸肩,给他们合上门,看着头顶的阳光,觉得一阵轻松。 “你说不需要就不需要吧。”他低声道。 门内,秋白原本是站在白泽身后的,他猛然一转身,就将白泽抵在了门上。 将头放在银发法师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侧脸,秋白放低声音,声线变得隐忍而温柔。 像是撒娇一样,他对着白泽的耳朵,轻轻吹气道:“其实当领主还是有好处的。” 热气扑在耳廓上,将瓷白的耳朵晕染至微红。 “在过去,领主对于领地上的所有人都享有一项权利——初夜权。” “你是这片大陆的领主,也是地狱的领主,我是你的臣民,对你忠心耿耿、说一不二。” “……所以现在,你要享用我的初夜权吗?” 看着一脸期待说出这种话的秋白,白泽脸上的神情动了动。 他俯身,吻了一下青年的唇角,在他略带紧张的目光中道:“到床上去。” “……让我好好地享用你。” 如同一只樱桃,青涩而酸甜。 当太阳再一次从窗外升起,白泽腰酸腿疼地想——收回昨天的话,当领主没什么不好,当领主真是太快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完结啦。 第57章 新文《钞能力咸鱼只想糊弄》已开 白泽的领主生活一共维持了十几年, 有了魔王的身份,他和秋白可以随意在大陆与地狱之间穿梭。 于是两个人的身份经常互换。 在地狱,他们是强大又可怕的魔王陛下和魔王的人类小娇妻;在大陆, 他们是掌握了整个科学教派权利的秋白冕下和冕下的金丝雀小情人。 白泽对此接受良好,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的角色扮演。 整个秘银协会的人都知道, 秋白冕下每年会消失一段时间,据说是陪自己的情人出门度假。 趁这个难得的机会, 克里斯顿家族的族长找上了秘银协会的现任会长——哈里森法师。 “什么?”听过他的来意, 哈里森连连摇头:“不可能,要说你去说,不要扯上我。” “我们克里斯顿也是大家族,历来精通水系魔法, 还与大陆上许多贵族有过联姻,配秋白阁下不说是天作之合,起码也算门当户对吧。”安德蒙·克里斯顿不服气道。 他又道:“安雅在去年已经成为了高等法师,又精通水力学与流体力学,在兴趣爱好上与秋白阁下有共同语言, 怎么看也比现在那一位更合适才是。” 说着他指了指哈里森挂在办公室里的鸟笼, 里面一只银喉长尾山雀发出优美的叫声。 “……” 要不是考虑到秘银协会的和谐,哈里森想要殴打他了。 他一脸“你要死赶快死, 别连累我”的表情,道:“反正我不替你向秋白说这件事, 劝你也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秋白和……和他那个小情人关系很好的。” 说到“小情人”三个字的时候哈里森面色扭曲,看起来有点牙酸。不过安德蒙沉浸在让自家妹妹和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人联姻的野心中,没注意到他这点不对。 “感情再好也不过是个没名分的玩物。”安德蒙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法杖、几本魔法书和三颗光彩夺目的魔法晶石, 放在哈里森面前。 “克里斯顿家族历史悠久、积累雄厚,这些是我个人向秘银协会的会长您所表示的诚意。” “安雅自去年在秘银协会对秋白阁下匆匆一瞥后,便深深迷恋上了他,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只好满足她的心愿。” “请您转告秋白阁下,我们不在意他的那位情人,他可以在婚后依旧和自己宠爱的情人保持现在的关系,只要保证安雅的地位不受动摇。” “一位位高权重的男士,总要有一位出身贵族、美丽贤淑的妻子作伴,相信我,安雅会是最合适的选择,克里斯顿家族会拿出让秋白阁下满意的财富作为安雅的嫁妆。” “您只需要向秋白阁下传达我们的诚意,我相信他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哈里森:“……” 他面无表情地想:我相信秋白那个恋泽维尔成狂的兔崽子会打爆你的狗头。 这才几年啊,就有人不记得他拿氢.弹轰破地狱大门那一幕了?克里斯顿是什么大户人家,能经得起氢.弹这么轰? 眼看自己和安德蒙讲不通,哈里森干脆利落地一个龙卷风术,把这位族长和他带来的法杖、法术书、魔法晶石一起扔出了秘银协会。 安德蒙·克里斯顿:“……” 在秋白带着白泽从地狱回来的第二天,城主府的大门被人敲开。 路易看着门外的人—— 安雅·克里斯顿带着自己的两名侍女,连夜坐火车赶来了坎西城。 她面容秀丽绝伦,气质高雅,论相貌不比曾经迷倒半个秘银协会的尤利娅逊色。 “表哥。”抬起头注视路易,安雅屈膝行礼。 看着自己这位拐了十几道弯的远房表妹,想起从哈里森口中听到的话,路易:“……” 头秃。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被秋白阁下放在心尖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再三劝说后,路易得到了安雅的保证。 “坐两天两夜的火车过来,只为了看他一眼?” 安雅认真点头。 “……行吧。”路易认输,让侍从将她的行李拎进去:“我就怕你失望。” 他绝对没有夸张的意思。 在地狱,白泽说一不二,鞭策着地狱种族们往四个现代化的方向飞奔。 在大陆,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自己的小学徒宠上了天,就连路易这种一路同甘共苦过来的人有时候都看不下去。 当真是说当金丝雀,就当金丝雀,能轻松地吃软饭,就绝不费力气来硬的。 安雅被领向客房的时候,路易特意带她兜了个圈。越过两套宅邸之间连接的矮墙,可以看到对面的院子栽满花树,在满架缤纷的蔷薇下,一道人影正懒洋洋地卧在扶手椅上。 他的头上盖着一本摊开的书,遮住从花叶间漏下的几缕阳光,微风吹拂,将一片粉白色的蔷薇花瓣吹到弯起的唇角下方。 白泽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发现光靠这点动作没办法将花瓣从脸上弄掉,于是道:“秋白。” 过了不到三秒,让安雅魂牵梦萦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肩膀笔直、目光温柔,手里的银盘上放着几块刚出炉的点心。 朝白泽那边看了一眼,不用说话,秋白就明白了泽维尔的需求。 他弯下腰,隔着花瓣在他唇角吻了一下,然后伸手拈掉这片恼人的蔷薇花,把点心在泽维尔鼻子底下晃晃,“你早上想吃的。” 白泽懒洋洋地张开嘴。 安雅:“……” 路易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丢人。 他隔着篱笆吐槽道:“懒死你算了。” 白泽张口接了秋白投喂的点心,从书本下方朝路易看了一眼:“你就是羡慕嫉妒恨。” “我?我羡慕你?!” “嗯。”白泽确定地点头。 你,一个三十好几的老光棍,就是在羡慕我这只成家立业、有人宠爱的小猫猫。 路易不想和他说话,并且朝这对糖分超标的情侣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安雅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路易担心地问表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安雅凑近了一点,从篱笆的缝隙里看盖在白泽脸上的那本书:“那是《流体力学(第五版)》吗?” 秋白朝这边看了一眼,点头。 “我……我其实一直在自学这本书,不过有一个问题不理解,当流体存在边界的时候,边界层内的流动状态和应力该怎么计算……” 她说话时秋白看着路易,路易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白泽听见安雅提出的问题,感觉到她是真的认真学习过流体力学之后,把脸上的书拿下来,冲安雅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给你仔细讲讲。” 秋白:“……” 白泽一旦觉醒了这种“好为人师”天赋,没有一两个小时是讲不完的。 秋白走到路易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原本我们说好一起睡午觉的。” 路易巨冤:“关我什么事?这姑娘是冲着你来的好吗?她提问题也是希望你能回答,培养点感情。” “是么?”秋白的目光不离白泽。 顺着他的眼神,路易看见安雅在看清泽维尔面孔的一刹那,蓝色的眼睛中浮现出惊艳。 之后,随着泽维尔的讲述逐渐深入,惊艳的目光转为认真、深思、随即是景仰。 “我讲明白了吗?”白泽问。 看到安雅点头,他顺手给她布置了一道习题。 思忖片刻,安雅拿起笔,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顺利地解出了这道题。 “做得不错。” 白泽笑了起来,眼底像是盛着星光,他推了推盘子,示意安雅拿一块小点心,“这是奖励。” 秋白的身周放出冷气,路易觉得自己仿佛在和一只空调肩并肩。 他一阵绝望,看着霞飞双颊,笑容腼腆的安雅,心想——表妹,表哥今天怕是要被你害死了! 事后,安雅又在城主府住了一周,随后带着写满的笔记本和白泽赠送的新书回了克莱斯特家族的领地。 路易偷偷摸摸地给哈里森写了封信,想知道这位表妹有没有移情别恋,把人生目标从“容忍金丝雀,嫁给秋白阁下”变成“踹了秋白大猪蹄子,嫁给他的小情人”。 不过,也不知道安雅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兄长的,最后安德蒙·克莱斯特也没再去秘银协会提亲,倒是有传言说,这位十分宠爱妹妹的族长准备把妹妹嫁给坎西城的路易子爵,原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路易:“……” 无论如何,虽然联姻的事情在无声无息间就被解决了,但因为有安雅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插手,秋白还是罕见地升起了危机感,并且有了新的想法。 “我们已经在这片大陆上停留得够久了,该去别的世界了。” 这些年经过不断回忆,修真界的那些记忆已经全部回到了秋白脑海中,他记起白泽和自己说的话——只要修为达到渡劫期,他就能带自己一起穿越各个小世界,完成法则交给两人的任务。 将剩下的事情交给路易,秋白和白泽通过地狱,离开这个秘境,回到了万妖谷。 万妖谷还是如同他们离开时那样欣欣向荣,并且成为了修真界最大的农产品交易基地。 有各种灵药、灵谷的灌输,加上和妖皇陛下的双修,秋白用了六十年时间,成功变成了修真界几百年来第一位渡劫期修士。 曾经把明光师徒从门派除名的太清宗悔青了肠子,恨不得天天扎明炀小人。 宗主明泽费了好大功夫,好不容易才说服明光重返门派,听闻明光的弟子要渡劫,带上宗门内最出色的年轻弟子和十个储物戒指的贺礼去万妖谷观礼。 其余几个经常和万妖谷交易农产品的门派也同时来到妖皇与道侣的道场。 吉时已到,只见天空一下子黑了起来,乌云滚滚,云层之间电闪雷鸣。 乌金色的劫雷划破天空,劈向人间。 秋白端坐原地,不喜不悲,有条不紊地接下了九九八十一道劫雷。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后,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些片段,蓦地明悟。 “怎么了?”见自己的爱人渡劫之后还坐在雷劫劈出的坑里不动,白泽担心地上前拨拉了一下他的耳朵,担心人被劈傻了。 冷不防秋白突然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 “秦泽宇?”他在白泽的耳边道。 “哈?”白泽吃了一惊,要不是人形,现在连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果然。”看到熟悉的反应,秋白笑了笑,心中一片稳妥。 他在爱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道:“别怕,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何其有幸,每一世都有你相伴。 “我们走吧。” 修真界从此留下了飞升的传说。 而三千小世界,白泽与秋白脚步踏遍之处,又开始留下新的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光明神与魔王 明光一开始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魔族有什么牵扯。 他最初不慎落入小秘境的时候,出现在一片黑红色的、无边无际的荒原上。 一只狗头妖不怀好意地抓住他,想要把明光放血生吞掉,结果被明光痛打一顿,顺便放走了狗头妖洞穴里的所有储备粮,里面就有一个十分瘦小、弱得明光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的小魔族。 虽说道魔不两立,但是对这么弱小一个魔族下手也太丢名门正派的面子了,明光如实想到。于是他不光放了小魔族走,还送了他几件衣服,一把梳子,顺便给了小魔族一块肉干。 ——是明光最不喜欢的鹿肉味儿的。 然后明光就被小魔族赖上了。 他走到哪儿,小魔族就走到哪儿,不光抱大腿,还从地洞里掏老鼠给明光吃。 看着脖子被凶残地拧断,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老鼠,明光:“……” “乖,我不吃。”他牙酸地生了把火,替小魔族把老鼠烤成老鼠干。 “我、会、报答、你的。”小魔族用这段时间学到的话道。 明光:“……” 不需要。 “如果你一定要报答我的话,就叫我一声爸爸吧。”他慈爱地告诉小魔族。 小魔族死都不叫。 于是明光放弃了,他又在这片区域游荡许久,还没找到从小秘境中脱身的办法,某天突然被一阵空间乱流卷进去。 临走之前,明光来不及和小魔族告别,只好用力抛出一枚储物戒指,里面是他积攒了多年的灵果、肉干、和小话本。 “虽然你不肯认我当爸爸,但爸爸依然爱你。” 明光感动了半秒自己惊天动地跨越种族的父子情,闭上眼准备穿越秘境之壁回到修真界,不了眼睛一闭、一睁,非但没能回得去,还落到了又一片荒芜而贫瘠的大陆。 这里倒是没有了奇形怪状的妖魔,但也好不了多少。大陆上的人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尚处在茹毛饮血的阶段,就连语言和文字都未形成。 明光在落地的第一时间下意识唤出了本命灵剑,飞剑四周流转的灵光和法衣上的刺绣折射出的金色日光让土著们看呆了眼,虔诚地跪地膜拜,把他当成了神明。 明光毕竟是名门正派,被这群土著人跪了又跪,也不好甩手就走,索性留在了头一个遇见自己的部落里,一边寻找从小秘境脱身的方法,一边教导这群土著们文字、礼仪、音乐、常识。 他自己修炼的是太清宗秘传的大光明诀,这片大陆上的土著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但时间久了,明光发现他们之中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天赋者,可以借施法材料和灵力循环调动空气中的灵力。 受到明光的影响,他身边的这群土著大多喜欢借用光明之力,时间久了,他们便把容颜不老、寿命似乎也格外长的明光称作光明神冕下。 明光并没有反对。 在引导着大陆上的土著学会修炼,让他们能够对抗曾经无法匹敌的强大魔兽与□□之后,明光便抓紧了寻找小秘境出口的步伐。 他刚进入秘境时是筑基期,靠土著们的信仰之力,很快修炼到了金丹期顶峰,但到了碎丹成婴的关键时刻,这片秘境却无法产生雷劫。金丹期的寿命只有五百年,若是两百年之内再找不到秘境的出口,明光很可能会像许多前辈一样陨落在秘境内。 于是他远离了信仰自己的光明教会,开始频繁地用灵力破碎空间,在经过十几年的尝试后,终于在某一刻接触到了两片空间之间的壁垒。 对面传来一阵同样强烈的灵力,面前的虚空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很快将明光卷了进去。 他捱过强烈的空间震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了黑红色的土壤上,旁边一群大小不同的鸟头人探头探脑—— “你就是我们魔王陛下一直在寻找的王后?”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明光看了一眼鸟头人在地上拿树枝画出的、魔王陛下的肖像,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牛角马眼狗鼻羊蹄鸡翅膀的丑鬼,一定是魔王在碰瓷。 他对鸟头人道:“其实我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人,落在不远处,你们去找找,说不定他才是你们魔王要找的人。” “真的?”鸟头人考虑了一下,派两个人看守从“王后殿下”沦为“储备粮”的明光,其余的鸟头人纷纷飞起来,四面发放拉网式寻找真正的王后殿下。 明光干脆利落地打晕了两个看守,把他们的脖子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然后扭头就走。 他确定了一件事——鸟类的脑容量果然很小。 走过鸟头人的地盘,又路过牛头人马头人,明光秉承了上一个小秘境的习惯,走到哪儿空间门就开到哪儿。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看着从空间门里走出来的、肩宽腿长的男人,感受到他周身强大的魔力,明光:“魔王?” 被称作魔王的男人安静注视了他几秒,然后用充满磁性的嗓音道:“爸爸。” 明光;“……” 你走开!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魔王非但没走,还从挂在脖子上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本被翻过许多次的小话本,上面的内容简单概括一下,就是霸道干爹爱上我。 里面的主人公每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必定要甜腻地喊一声爹爹,爹爹上我。 魔王:“对不起,百年前我还不懂人类‘叫爸爸’的意思。” 明光:“……” 明光巨冤。 “我没有!” 这是他当年身为执法弟子查抄合欢宗私下贩卖小黄本的结果,名门正派弟子是不看这种话本的,他们看个脖子以上都要被宗门强制打码! 仔细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收拾储物戒指的时候太心急,一时不慎把小黄本和普通书籍夹在一起放进去了。 看着已然被小黄本教歪的魔王,明光后悔,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尽办法从魔王身边脱身,临走前为了安抚他,留言说自己会在另一个小世界转生,到时候如果魔王还有意,可以去找他。 这样总能阻止魔王毁灭世界了吧?千辛万苦脱离秘境后,回到修真界的明光时不时想起这件事,不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熟悉的体温覆盖在身上,被一个轻吻从黑暗中唤醒时,明光才醒悟自己又梦见了多年前的事。 他伸手撸了一把王孟的头,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前魔王沙哑着声音,坏心眼地在耳边叫了一声:“爸爸。” 明光:“……” 今天也是前·光明神饱受惊吓的一天。 · 搞定啦,下本见~ 下本是《世界上没有我们华国人一口吞不下的》,沙雕爽文,计划1月份开,喜欢的话可以收藏。 大家有缘再见~